月宫,残香缩身坐在一个角落里。
她紧紧的抱住双臂,却抵不住心中渐渐升起的寒意。
四面还是如死寂一般的黑暗,整整一年多来,她从未像此刻这样的软弱!
南宫煜现在在哪?是在刑场被刽子手刀斧加身,还是在那间可怖的死牢里被一杯毒酒索命?
现在,她该是哭?还是该笑?
一行冰冷的泪水,终于滑出她的眼帘。
她不知这泪,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他而流……
正在这时,门外一阵轻轻的响动。
接着那扇厚重的宫门被缓缓推开。
外面,夜空中繁星点点,黑色的身影挺直的站在星光下。
他的唇角依稀是含着笑的,只是不知那笑究竟是在庆幸自己劫后余生,还是因为他的心中,再也没有什么疑虑。
“残香,我来带你走……”
他如是说……
【】【】【】【】【】【】
大江之上,春光明媚,一艘巨大的楼船,顺江而下。
南宫煜傲立船头,阵阵江风吹动他的衣角,越发让他显得英姿飒爽。
他自己的心中,也许久没有这么痛快。
毕竟娘亲当年含冤受辱逃出皇宫的心结现在已经解开,再加上对残香的疑心渐去,自然再没什么牵挂。
南宫邺缓缓走到他的身边,从怀中掏出另外半块红玉,递了过去。
“哥哥,恭喜你逢凶化吉。”
南宫煜微微一怔,已经听出了他话里冷漠的意味。
再联想到自己在明园里和他的最后一次对话,不由心中一沉。
侧身接过红玉,突然伸出手来,在他的肩头轻轻一拍。
“我还没有多谢你。”
“谢我?”南宫邺冷冷一笑,将他的手从肩头抖了下去。
“大哥为什么要谢邺?难道就是为了哥哥心中那个暗度陈仓的计策?”
南宫煜脸色微变,叹息说道:“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不过……”
“不过什么?”南宫邺眼中邪芒一闪,唇角的冷笑已经渐渐变得刻薄了。
“你又凭什么以为邺在生气?你错了,邺只是想奉劝你一句,你的疑心和狠毒已经害死了一个女人,我不希望,又有一个女人也会因为这个死在你的手里!”
这一句话说的好毒!南宫煜脸色骤然一片惨白,这时楼船正好冲开江面的一个漩涡,一个巨浪冲到船头,他竟然忘了躲避,被浪花重重的拍了一下!
南宫邺的心中也是一阵揪心般的疼痛,他自然知道,这条大江,对自己,对他都有着什么样的含义。
眼角余光看着残香正从船舱里出来,他不愿再留下去,冷冷的将袖一拂,“嫂嫂来了,邺不打搅哥哥和嫂嫂说话了。”
说完后头也不回的孤身而去。
南宫煜心头一震,将半块红玉藏入袖中,再回头时,残香已经走到了身前。
“大爷在看江面上的风景?为什么会被浇湿了身子?”
这第一句话,就足以在他的伤口上洒了一把盐。
他不答,只是唇角微微抽动了一下,跟着回身,给她一个无比冷酷绝情的背影。
残香也不再说什么,转而望着渐渐冲过险滩的江面,心中一时痴了。
这时,耳旁突然传来他淡淡的声音,“那天你在死牢里问了我那些话,我有个疑惑……”
“哦?”残香的心立刻重重的跳了一下,脸上毫无表情,“大爷有什么疑惑?”
“你问我平生有没有做错事,有没有对不起人,我也没什么奇怪的。不过你最后为什么会问我有没有杀过人?还说是手无寸铁、善良的人?这是什么意思?”
残香心头一阵激荡,再也不管不顾的脱口而出,“那是因为残香在扬州的时候听到很多奇怪的事情。大爷的前面一位妻子苏蔓柳是出身在苏府的吧?残香偶然间听人说苏蔓柳莫名其妙的落水而死,再后来苏府就不明不白的被一场大火烧了,全家人都死得干干净净。残香那时还不信,就去了苏府看了看,谁知真的是一片白地……”
话音未落,南宫煜的身子重重一颤,跟着竟然森冷的回了一句,“那又怎样?”
残香见他这样说,全身如坠冰窟!
用力的捏紧双拳,细长的芊指生生的掐进肉里。
她深吸一口气,冷笑,“那也真是奇怪了,大爷的岳父岳母死在一场不明不白的大火中,大爷的心中难道一点也不奇怪?一点也不难过?”
“那又怎样?”他猛地回过头来,恨恨的说了一句,“自作孽,不可活!”
残香刹那间娇躯一晃,一张脸白如薄纸,勉强的笑着,“大爷这是什么意思?苏府作孽太多?所以才被一场天火给烧了?”
南宫煜眉头轻轻的拧住,脸上倒像是很不屑的样子。
“我若是苏府的老爷,也不用什么天火来烧了,自己早就寻一根绳子,吊死自己算了!”
残香险些气得呕血,其实父亲是什么样的人,她自然心中也知道,可是为人子女的,又有谁会咽得下当面辱骂生父的这一口恶气!?
何况他这么回答,难道竟是间接的承认苏府大火是他放的!?
“南宫煜!”她终于咬着牙齿骂了一句,“我没想到你真的是一个心冷如铁的小人!早知这样,那块玉石我就该丢到大江里去!”
说完之后她猛地回头,疾步走回舱中。
南宫煜冷冷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有唇角渐渐浮出了一丝揪人心肺的惨笑。
“南宫煜,就算天下人都骂你是猪狗不如的畜生,也不算亏欠了你吧?”
远处,扬州城黑色的城墙,渐渐从江面上浮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