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残香起床后，手里握着几块昨日从雅夫人那里拿回来的香屑，心中怎么也不能平静。
一股淡淡的幽香从脚边那只燃着的香炉中散发出来。
她没有听南宫煜的话，依旧日夜任由丫鬟们在房中燃香。
她相信，就算是雅夫人或是冬儿真的有什么诡异，可也绝不敢明目张胆的用毒香来害死自己。
再说自己若是真的不燃香了，只怕雅夫人立刻就会动了疑心。
何况这小小的一块香屑中，就真的能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么？细想之下，一年前自己在骊园，不也足足闻了四五个月的香么？那时身体也没什么不适啊。
正在微微出神的时候，翠芙从门外进来，小声的问道：“小姐今天就在园中做香吗？”
残香心中一动，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到了那只锁着“证据”的箱子上。
“不……”她缓缓的摇了摇头，跟着像是强迫自己说道：“去夏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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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园里，胡氏绝没有想到残香会突然来拜访。
她虽然一向眼高于顶、目中无人，暗中又心狠手辣，可是当着残香面的时候她还是有几分忌惮的。
尤其是李氏的事情之后，她对残香更是心中又惊又疑。
她暗自打量着正慢条斯理喝茶的残香，犹豫了半天，终于试探的问道：“大少奶奶今儿来，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
残香微微一笑，故意要刺她一下。
“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只是有件事想问一问。”
胡氏面不改色，“大少奶奶要问什么？”
残香看似无意的问道：“上个月老夫人过寿，不是要我张罗的么？后来出了李氏的事情，大爷在京城又受了些波折。一来二去我都忘了问了，上回办寿一共花了多少银子？你告诉我一声，这样下回老夫人要问起，我也好答她。”
她故意点出了胡氏和老夫人，饶是胡氏奸诈似鬼，脸色也在暗中变了一下。
连忙小心翼翼的看着残香，“哦？老夫人在大少奶奶面前问起过这件事情？”
残香心中冷笑，她果然在账目上是有蹊跷的。
不过她的脸上自然不会有任何表情，微微的笑了笑，“是，老夫人问过一次，不过也是无意的，想来老夫人是担心怕银子用的多了吧……”
“哦……”胡氏脸上带着笑，眼中像是生出了刀子，飞到残香的脸上。
“幼蓉记得在办大寿的时候，幼蓉曾经把府中采办东西的账目和地库中取出来的东西都列了个单子，交给大少奶奶过目了吧？”
“哦？有这件事？”残香还是笑吟吟的，细长的眉轻轻一挑，“我怎么不记得了？那单子兴许我是弄丢了吧？再说有姐姐管帐，我自然是极放心的，那单子看与不看，又有什么打紧？这回是老夫人问了，我才过来问问你的。”
“是！”胡氏立刻点了点头，跟着对站在一旁的丫鬟冷冷的说道：“去拿账簿来，大少奶奶要看。”
“是。”那丫鬟连忙应了一声。
不多时后一本厚厚的账簿送到胡氏的手中，她也不打开，单手托着递到残香的面前。
“大少奶奶，这是府中上个月的账目，我记得老夫人办寿，一共是花了十二万两银子。其中最大的一笔是李氏送到法华寺随喜的那五万两。”
残香根本就没有看那本账簿一眼，她知道就是自己看了，也一定看不出什么。
不过想想也好笑，李氏真的在灯油那件事情上足足花了五万两银子么？
现在李氏死了，自然死无对证，就算是谁有疑心，也不可能去当面去找圆空大师对账吧？
她果然是手脚干净，做事“稳妥”，只怕这五万两银子里藏着的猫腻，只是沧海一粟吧？
残香的脸上轻轻的笑着，那本账簿就在眼前，她却连指尖儿也没有抬一下。
“胡姐姐这是做什么？我只要知道个大概的数字行，可不是抬着老夫人来查你的账簿的。”
胡氏脸上皮笑肉不笑的笑了笑，“大少奶奶言重了，既然是老夫人过问了，那大少奶奶还是看清楚些比较好。”
残香微笑，一动不动，任由她手捧账簿站在面前。
两个女人，彼此的眼中都闪着幽冷的笑意，对视着对方，谁也没有退让一步。
正在这个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奶声奶气的呼唤，“娘亲！”
残香心中一震，回头看着穿了一身大红裙子的柔儿像个小大人似的几步蹦了进来。
柔儿抬头一看到房里站着一个从未见过面的陌生人，立刻放轻了脚步走到胡氏的身旁。
一双骨碌碌的黑眼睛从额间的黑发中转了出来，“娘，这是谁啊？”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胡氏立刻微微侧着身子把她挡住。
“柔儿，这是大少奶奶。”
“哦。”小柔儿倒是很有礼貌，立刻学着大人的样儿屈膝福了一下，“柔儿见过大娘。”
这酥酥麻麻的一声“大娘”，几乎把残香眼中的泪都要唤了出来。
原来一年未见，她已经长得这么大了。
心中不住闪过一年前她在夜宴上对着自己大喊“女鬼”时惊恐害怕的眼神，还有中毒时被胡氏紧紧搂在怀中那个冰凉瘦小的身子……
不养儿怎知父母恩？不养儿又怎知父母的苦？
看着柔儿，再想着自己的错儿，她不禁眼中瞬间滚落热泪，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