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邺惨白的唇角重重一颤,“你……你说什么?你已经原谅我了吗?”
“是……我已经原谅你了……”尔真轻轻放开染血的短刃,把那只手,温柔的贴在他的脸上。
这时她的眼中没有半分的痛楚,相反却是欣慰的微笑。
“你知道吗?当你站在大爷面前骂退了南宫绝的时候,当你刚才宁可自杀也不愿看到大爷死的时候,尔真又看到了以前的那个二爷,这般的有担当,这般的像个男人……尔真,又怎能不爱你?”
“你……你原谅我了?”南宫邺也不知该是心喜,还是悲哀,轻轻的摇头。
“你终于原谅我了。可是大哥也要死了,我……我却无法原谅自己。”
“二爷。”尔真艰难的从他怀里坐直身子,凄婉的一笑。
“你难道忘了么?虽然大爷身上的虫子无法去除,可是……可是他还能活九天啊!也许这九天里还有奇迹,连厉姐姐都没有放弃,我们为什么要放弃?再说……尔真又岂会不知道你的心?九天后,大爷若真是死了,到时你要自杀谢罪,尔真绝不拦你,而且尔真还会陪着你……”
“尔真!”南宫邺柔柔的一动,用力的抱住她削瘦弱小的肩头,再也不愿松开!
他这才明白,自己怀里的这个女人爱自己有多深……
尔真强忍着手掌上的剧痛,又含笑的要抬手抹去他眼角的泪滴。
鲜血如珠帘一般流下,南宫邺连忙撕下袍角,心疼的将她的伤口包扎起来。
等到都包扎停当之后,尔真微微的笑了笑。
“好了,二爷,离开这里吧,现在陆大夫一定已经弄好了,我们……去看看大爷。”
南宫邺微笑点头,扶着她站起身子,向门外走去……
身后,一直面如死灰、痛苦喘息的老夫人终于凄婉的唤了一声,“邺儿,你……你真的要这样离开娘亲么?”
南宫邺踏出的脚步生生的定住,却没有回头。
隔了许久之后,他终于轻轻的叹息了一声。
“母亲,今夜后,邺已再无一句话可对你说。九日后若是大哥死了,就恕孩儿和儿媳不孝,不能为您尽孝养老了……”
声寂,屋外银色的月光像一地的霜色,拉着南宫邺和尔真相互扶持的身影渐渐远去。
“不……”老夫人一声痛哭,重重的瘫倒在冰凉的地上……
此时,眼看着一直的眼中钉、肉中刺终于要被自己害死,她的心中究竟该是什么滋味,只怕也只有她自己才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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骊园里,此时再没旁人。
残香坐在榻上,面前躺着的,是南宫煜双目紧闭,一动不动的躯壳。
说那是躯壳,是因为陆大夫终于是成功了,他没有死,却只有呼吸,对身外没有一丝一毫的知觉,宛如一个活死人一般。
何况,这个活死人,也不过只有九天的命罢了。
这时的残香,倒是平静的,甚至只有眼睛里含着微微的泪光,唇角却带着柔柔的微笑。
她伸出手去,缓缓滑过南宫煜那张冷峻苍白的脸庞。
指尖的微触下,他是那么的平静,甚至比这几天看起来要好的多。
起码他现在感觉不到痛楚,也不会再去想念那个“死去的蔓柳”了。
“煜哥,你能听到我在说话吗?我这时真的是好开心啊!我终于能这么安静的坐在你的面前,这样的看着你。可是,我又是多么的痛苦,多么的悔恨……为什么我不早一点这样,不早一点告诉你我是谁?”
“煜哥,你听得到吗?其实我不是厉残香,我姓苏,叫苏蔓柳……就是两年前你用彩楼花轿抬进门的女人。你会怪我是么?怪我这么狠心,一直不以真面目来面对你。可是……一年前的我,该有多么痛苦啊……我只想着回来报仇,我只记得南宫府对我的羞辱,我只记得你对我的无情……可是这背后你的苦,我是不知道的……我现在明白了一切,是不是太迟了?”
“不过还有一件事情我是一定要告诉你的,错儿……你还记得错儿么?你那么喜欢错儿,其实……错儿就是你的儿子,是我怀下的骨肉,是你的骨肉!现在……你听到这个消息,会不会开心的笑起来?”
豆大的泪滴,终于从她美丽的眼瞳中一粒一粒的落下,溅在她的手上,也溅在他的脸上……
“煜哥,对不起,我……我哭了。我本来想好的,说这些话的时候我是绝不能哭的。因为我感激你,感激你一直没有忘记我,还代我照顾了娘亲,我感激你对我的爱,其实已经超过了我……因为我曾经对你怀疑,对你不信任,而你,却从未忘记我,哪怕我已经死了……”
在这一串串无声的哭泣中,她轻轻的俯下身子,用滚烫的唇,一粒一粒吸去他冰凉的脸上每一滴泪水。
可是总也吸不完的,因为她吸一粒,就又会落下一粒,甚至是两粒、三粒……
“煜哥,为什么我们会这么苦啊……我该怎么办?只有九天,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啊?”
心如残花,片片揉碎。
她抱着一动不动的南宫煜,终于再也无法抑制心中撕心裂肺般的痛哭,开始嚎啕的大哭起来。
那凄婉揪心的哭声传到门外,冷杀笔直的身体终于重重的哆嗦了一下。
他依旧是冰冷的,只是眼里……已无声的渗出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