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煜冷笑着问,厉江流的背影却轻轻的晃动了一下。
他的眼前,似乎又出现了一年前的大江之上。
“不!那时我射你一箭,的确是有杀你之心,后来蔓柳坠江,我也并没有想到过要去救她。”
他回忆着当时的情景,摇头苦笑了一声。
“这也许就是命中注定。我见你落江之后,本来还有机会再补你一箭,却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下手。后来我坐在舱中独自喝闷酒,还是船工发现了被江水卷到一块礁石上的蔓柳,这才把她救了起来。”
南宫煜眼角一跳,双拳不由自主的握了起来。
森然的问道:“那后来你就把她带到青城山来了?”
厉江流似乎没有听出他声音里的煞气,微微摇头,“我原本对那个女人的生死毫无兴趣,后来船上的医者对我说她已经怀了生孕。那时我并不知道你和她之间发生了什么,就想着去看看她,谁知只看了一眼……”
他说到这里,默默无言。
南宫煜脸上的恨意也渐渐僵住,他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落寞,那份落寞,只怕比自己来得还要深。
毕竟蔓柳是自己的妻子,现在一切的误会又都解除了,只要能救下她,那自己和她一定再也不会分开。
而厉江流,也一定是暗中爱着她的吧?可是,这句话,他连说都无力说出来。
这又是一个被老天玩弄的男人……
厉江流沉默了片刻,突然低吟着呢喃起来,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不知道当时第一眼为什么会看上她,这也许就是孽缘。那时的她,和我一样,都是满怀着仇恨,一心要把你和南宫府都毁掉。也许是她身上的傲骨和勇气吸引了我,我明知她是仇人的妻子,却还是把她带到了蝶谷。悉心的为她疗伤,又找来产婆,甚至还不惜编出个天大的谎言。我一面不愿她离开我,一面又苦心的经营,让她自己开口说要回去报仇!嘿嘿……厉江流!你妄为顶天立地的一个男人,却要用这么卑鄙阴险的法子去骗一个女人,当真是比南宫绝还不如了!”
厉江流这时突然惨然的笑了起来,眼角,不由自主渐渐有了一道湿痕。
“其实我和她一样,都是被仇恨玩弄的人,你负了她,是因为有苦衷,她却回去找你复仇。我和义父那么煞费苦心,用了那么多年的时间去准备,为的就是要对付你,到最后你却变成了我的亲弟弟,哈哈……贼老天,真的是太有意思了!”
身后的南宫煜默然,终于松开了紧握的双拳。
“无论怎么说,我也要感激你救了她,又把她送到我的身边,还抚养了错儿那么久。”
话音未落,厉江流全身一震,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不错!我本是认了她做妹妹的,错儿就是我的侄儿,我代你照顾他,也是应该的事情!再说我暗中对付你这么久,你也不欠我什么。”
不知为何,听他大笑的说完这句,南宫煜的心中突然有了一丝暖意。
厉江流说的不错,一切都是造化弄人,若不是三十年前的那场悲剧,娘亲固然不会死,而自己和他一定是一对好兄弟。
心中惨笑了几声,他倒是突然豁达了,其实无论厉江流对自己做过些什么,那也是无心之过,何况自己本就是他的弟弟。
而对蔓柳,其实自己终究还是一个胜者,因为他知道,蔓柳的心里,也一定和自已一样,是绝不会容得下第二个人的!
等到心中渐渐开朗之后,他突然问道:“对了,青城山你是熟的,你有没有想过,南宫绝为什么会把蔓柳带到这里来?”
厉江流回头,眉头紧锁的坐下。
“我只怕……不是南宫绝带蔓柳来这里,而是蔓柳带南宫绝来的!”
“你说什么!?”南宫煜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你说蔓柳千里迢迢把南宫绝带到这里来?为什么?不!这决不可能!”
厉江流苦笑摇头,“你是身在情中,当局者迷。其实这个道理,我也是那天看到你在大江上悲愤欲绝的样子,才突然想通的。那时若是蔓柳在你的眼前,而南宫绝要用你的命去换她的,你只怕连想都不会想就会答应,对吧?”
南宫煜一听之下脸色骤然变成白纸,其实这个道理他早已懂了,只是一直强迫着自己不这么去想!
“你……你是说蔓柳她……她是宁死也不愿我去救她!?”
厉江流默默摇头,这样的惨事,他实在是不愿想下去。
回首望着外面渐渐蜿蜒上山顶的一条雪径,他突然低声说道:“无论如何,明天我们就能知道答案了。”
南宫煜怔住,“明天?”
“是!”厉江流轻轻点头,“再往上,只有一条路,而且是条绝路!蔓柳在青城山八个多月,她那么聪明,一定是知道的……”
南宫煜身子突然一寒,猛地一下子跳了起来!
“不!不可以!我现在就上去!我决不能让蔓柳做傻事!南宫绝……南宫绝!你这个畜生!!”
厉江流用力伸手扯住他,“你发什么疯!?天色这么暗,这条山路除了浮雪,就全是悬崖!你现在上去是找死吗!?”
南宫煜急得眼中滴血,猛地一掌推开他!
“够了!死?那又怎样?我绝不能眼睁睁看着蔓柳为我牺牲!”
厉江流默然,突然冷笑了一声,“你担心什么?你以为南宫绝那么好糊弄吗?总之不到山顶,他绝不会发现自己已经到了绝境!再说他带着个女人,也不可能走得快,我们明日一早上去,一定能截住他!”
南宫煜钢牙几乎咬碎,突然间回首重重一拳打在岩石上!
殷红的血花瞬间染红了一片!
“南宫绝!你要是敢动蔓柳一根寒毛,我一定将你挫骨扬灰!”
他没有留意到,这时身后的厉江流,眼中突然闪过一抹比哀伤还要深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