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
陡然间听到这一声奶声奶气的呼唤,蔓柳娇躯一颤,这一去来回四十天,自己的孩子这才算是踏踏实实的抱在怀里,眼中的泪已是刷刷的流了下来。
南宫煜含笑看着这感人的一幕,也将柔儿抱了起来。
这时舱门打开,厉江流在一个船工的搀扶下慢慢下来。
他本是绝顶的功夫,那一剑之伤在舟中静养了十几天后竟然已经能下地走路了。
南宫邺提前从南宫煜的飞鸽传书中知道了当时的情形,心中也感动他做的事情。
他本就有些玩世不恭的性子,倒是一点也不在乎厉江流对于南宫府尴尬的地位。
一手携着尔真过去,倒头拱手就拜了下去。
“南宫邺、尔真见过大哥!”
厉江流这段时间在舱中静养,虽然蔓柳和南宫煜时时过来照料,但他心中还是有些不是滋味,所以话也没多说几句。
不过他本是个能拿得起放得下的宽阔性子,只要得到了蔓柳的原谅,倒也渐渐有些释怀。
这一下子再被南宫邺当众这么一拜,再看着众人眼中真挚的目光,一颗冰冷的心,像是被火热的亲情烫了一下。
是!算起来,南宫邺和尔真的确该唤自己一声哥哥的!
他年幼漂泊,所经历的事情无一不是惨痛黑暗。后来渐渐好转,但厉沧海对他,一直是悉心严厉的培养,要让他去复仇。
硬是把这样一个瘦弱的男孩,渐渐打磨成了一块冰冷的顽石。
这时身边突然多了这么多的亲情环绕,他的眼中也不由一涩,仰首大笑了两声。
“好!我厉江流突然间少了一个妹妹(厉残香),现在又多了两个弟弟,两个弟媳,哈哈……这份买卖,还未开张就已经是赚了!”
众人被他说的都乐了起来,尤其是南宫煜在他心中的隔阂也随着这阵大笑而渐渐消失。
这时尔真再笑眯眯的走到蔓柳的身侧,抬手一指。
“姐姐,你看看是谁来接你了!”
蔓柳疑惑的顺着望去,只见码头边的一驾马车旁,静静的站着一条黑色的身影,那竟然是冷杀!
蔓柳心头一阵惊喜,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冷杀缓缓上前,蔓柳掩唇惊呼了一声,“冷杀!你……你没死!?”
冷杀井水无波的脸上,也不由的露出一抹微笑。
“那一剑冷杀还能撑的住,后来又靠着温小姐和师太的妙手,所以才大难不死捡回了一条性命!”
蔓柳被这一个惊喜弄得眼中又落下了几滴清泪,回想着自己被南宫绝挟持的这一路上,多少次念着要为冷杀报仇,又担心他用自己去胁迫南宫煜,想偷偷下手去害他,不过终究是担心他太过谨慎,才一路把他诱到青城山的绝地,想要同归于尽。
再想想,要不是最后老天怜惜,自己只怕真的已经做了亡魂。
现在爱郎完整无缺的站在身侧,错儿又痴缠在怀中,这所有的艰辛总算有了回报。
南宫煜站在一旁,看着她喜极而泣的模样,又看看厉江流和冷杀眼中隐隐对自己妻子的情意,再想到自己妻子对自己始终的坚定,不离不弃,心中自然爱意满足。
众人就站在码头上说了一会子话,这才一起携手向路边的几辆马车走过去。
蔓柳走在外侧,正要在南宫煜的搀扶下抬足上车。
突然间路旁一个身着破衫,浑身散发着恶臭的乞丐伸出手来,在她的裙边上拉了一把。
“小姐,夫人,行行好吧,可怜可怜我这个瘸了腿的人吧!我已经三天没有吃饭了!”
蔓柳微微一怔,回头看着半跪在脚下的那个乞丐的确被人打断了一条腿。
他蓬头垢面,一张脸根本就看不清样子,拖在地上的一条伤腿因为得不医治也都溃烂生蛆了。
“混账东西!”赶车的车夫一见有乞丐来拉大少奶奶,连忙恶声恶气的一脚踢过去。
“你瞎了眼!连我们家大少奶奶的衣裙都敢扯?”
那乞丐被踢的向后一仰,突然间把肩头缩了起来,像是又怕又慌。
蔓柳心中觉得不忍,对着车夫说道:“算了,他也怪可怜的,你多赏他些银子,让他找个大夫看看腿吧!”
那车夫连忙应了一声,跟着又恨恨的说道:“便宜这狗东西了!大少奶奶你不知道,这死狗是这十来天才到码头上行乞的,听说他原本也是扬州人士,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得了一笔横财,就去了外地。可在外地就开始流连起妓院赌坊,活脱脱的一个败家子,还没一年功夫,就败成这副模样!”
蔓柳“哦”了一声,也不愿多看,转身准备上车。
这时那乞丐突然抬起了脸,“柳……柳儿……”
这一声呼唤,震得蔓柳呆呆的回过头来,只见那乞丐眼中全是泪水,一只沾满污泥的手微微颤颤的举起,指尖竟然夹着一支火红的穗儿!
“李……李檀!”
蔓柳吃惊的瞪大了眼睛,这才依稀的从那张满是污秽的脸庞上认出他的样子,这个瘸腿的乞丐,竟然是李檀!
“是,是我啊!”李檀扒在污泥中,眼中全是可怜巴巴的泪水。
“柳儿,你还记得我吗?我是李檀啊!呜呜呜……柳儿……”
蔓柳在这一刻,不由的有些天昏地转,她哪能想到昔日那个翩翩的卖画郎,后来又变成人面兽心的畜生,最后沦落到如今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