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夜,拙园。
跳动的灯火下是老夫人铁青色的脸。
“都探查明白了?”
“是,”对面的王嬷嬷小心翼翼的答话,“盗药的人应该是小蝶。有人看到那天中午做法事的时候她曾经鬼鬼祟祟的从二爷房里出来。”
“小蝶?”老夫人微微一愣,“我怎么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回老夫人的话,是个新进府里的丫鬟。”
老夫人的脸色骤然变得狰狞可怕起来,重重一拍椅背,“给我把那个贱婢抓过来!”
王嬷嬷吓得一阵哆嗦,“小蝶今儿一早就不见了,门房说并没有看到她出府……”
“一个小丫头还能凭空不见了!?”老夫人恶狠狠的怒喝了一声,“搜!就算把南宫府给我整个翻过来也要把那个贱婢抓来!”
王嬷嬷应了一声,正要出去。
“站住!”灯影下的老夫人突然又叫了一声,“她是哪个园子里的?”
王嬷嬷的脸色立刻变得犹豫起来,隔了半晌才答道:“老夫人,那个丫鬟是骊园的,可大少奶奶那天舍命救了二爷,她,她总不会和……”
“住嘴!知人知面不知心!”老夫人一声闷哼,精闪的双眸中渐渐泛起一抹阴冷的幽芒。
“那天要不我强逼着,她会那么好心饲血去救邺儿?”
王嬷嬷脸上害怕,不敢再答。
老夫人又默默想了一会,将手一摆,“行了,你下去吧。小蝶的事情你就暗自先探查着,千万不要惊动了大爷和大少奶奶!”
王嬷嬷慌忙应了一声,转头走了出去。
出了拙园之后,她一直佝偻着的身子却陡然挺直了起来,四面暗暗一瞄,跟着足不点地的一路朝着府中极僻静的后院去了。
在后院的一所封闭起来的园子里,她隔着一扇房门也不进去,只在门上三长两短的轻敲了几下。
房中传来一声幽幽的冷叹,“话都带到了吗?”
王嬷嬷弯腰恭敬的答道:“是,都带到了。”
“哦?老夫人怎么说?”
“奴婢说的时候老夫人一开始像是非常的气愤,可隔了一会又寂静下来了,只是让奴婢暗暗查访小蝶的下落,说是决不能惊动了大爷和大少奶奶。”
房里的声音止住了,隔了半响才淡淡的说了一句,“好,你就按照她的意思办吧。”
王嬷嬷应了一声,却不离去,默默了半天又小心的问了一句,“可是依着奴婢看,只是这一条,也不见得能骗得过老夫人。”
“哼……”房里冷冷一声笑,“那是只老狐狸,我原本也没想着用这事去骗她,不过现在嘛,这南宫府里也该乱一乱了……”
次日一早,南宫煜再也没有来过,尔真倒是破天荒的一早就进了房。
蔓柳坐在榻上,突然心中一动,问她:“二爷的身子可好了?”
尔真愣住,犹豫了半天才淡淡的答道:“二爷还在明园里养病。”
蔓柳微微沉吟了一会,突然转过头来,“芷香,带我穿衣,去明园。”
芷香吓了一跳,“小姐,姑爷不是说了你不能下床么?”
蔓柳轻轻一笑,心中也不知是转的什么主意,“那就让尔真送我过去吧。”
明园,蔓柳还没踏足进去,心中倒是一阵惊奇。
在没来之前,她原本以为一个花花公子的居处该是姹紫嫣红的如画舫一般。
谁知幽静的曲径上也只有散散的三两排厢房,间或一两处奇石、三四点殷红,让整个园子宛如活了起来。
尔真扶着蔓柳,前脚刚刚进去,几声凄厉的惨呼突然响了起来。
“二爷!不要啊!”跟着就是“砰砰”的摔打和重物坠地的声音。
“不好!”尔真脸色立时白了一下,一把推开了蔓柳急冲了进去。
蔓柳不知发生了何事,连忙追着进去。
只见一间雅致中带着淡淡脂粉气的内室里早已砸得乱成了一片。
两个丫鬟哭傻了的跪在地上,南宫邺只穿着一条贴身的棉袍,赤着脚,显然是刚刚才从榻上起来。
往昔绝色俊美的脸上只有一层大病未愈的蜡黄,深陷的眼眶,淡金色的唇边还溢着丝丝的鲜血!
“滚!你们都给我滚!!”他颤抖的举起手上一只花瓶,眼看着就要砸到地上。
“二爷!”尔真吓得一声惊叫,不管不顾的冲上去一把扯住了他。
“滚开!”南宫邺狂吼,重重将她推开,手里的花瓶跟着砸到地上。
飞溅的瓷片划到尔真的手上,立时割出了一道血口子。
跪地的丫鬟吓得连忙去扶她,南宫邺黯淡的双眸里陡然射出一团杀气,咬牙切齿的喝骂:“我让你们都滚出去!我不要你们怜惜,我就是死了也不要你们来可怜我!滚!!”
“二爷!你何苦这么作践自己?”手捂着伤口的尔真脸色凄然,还想上去拉他,又一次被狠狠的推开。
站在门口的蔓柳再也看不下去,大喊了一声,“南宫邺!你干什么!”
南宫邺这才抬头,看清门外站着的人之后,苍白的唇角突然勾出一个冷血的惨笑。
“怎么?连你……连你也来了?”
跟着就赤着脚,也不顾满地的瓷片,一步一步压了过来!
蔓柳何曾见他如此狰狞可怕的表情,下意识的向后躲了一步,“你……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嘻嘻……”南宫邺走到身前,突然双手一揖,长身拜了下去。
“小弟是不是该拜谢嫂嫂的救命大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