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哪怕是已经被排除在收徒范围之外的武者,也忍不住好奇望去,想要看看齐峰出的究竟是何等困难的问题。
然而很快,在场众人便是一阵哗然。
这三个问题,非但没有多难,反而在场人人都能回答,因为这三个问题,皆为是与否的选择题。
齐峰此时开口:“请有意成为齐某弟子的年轻少侠站到我面前来。”
一时间,此地但凡还在三十岁以下的剑客,尽数冲出了自己所待的草棚,向前涌去,想要争夺一个更加靠前的位置。
见此情形,齐峰眉头一皱,显然是不喜如今这些年轻剑客的毛躁。当年他刚入吴越江湖的时候,吴越的年轻剑客可还是以谦逊有礼著称的。
然而,齐峰实在是低估了成为他关门弟子对于这些年轻剑客的诱惑力,就好像一张中了五千万的彩票放在面前,谁又能够无动于衷呢?
“都停下。”齐峰的声音响起。
一瞬间,就仿佛中了定身符一般,所有方才还在争先恐后的年轻剑客顿时便停了下来,有的人还保持着奇怪的姿势,却不敢调整。
“听我安排,第一问,认为是的站到左侧,认为否的站到右侧。”齐峰开口道。
他面前的众多年轻剑客依言照办,不多时便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侧,齐峰点了点头,“左侧的少侠,请回吧。”
这石碑上的第一问,问的是这些年轻剑客是否杀过人,这个问题实在看不出什么偏向性,因此在场的年轻剑客大多数都是如实作答。
然而此时听到齐峰竟让自己回去,这些曾经杀过人的剑客顿时便炸开了锅。
要知晓,齐峰自己也不是什么仁慈之辈,当年一路踏上剑圣的位置,同样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物。
方凃听得这一阵嘈杂之中,既有说自己是不得不杀人,也有说江湖险恶,身不由己,但这些人的异议并没有换来齐峰态度的转变。
此刻齐峰冷冷开口:“你们才不到三十岁,懂什么江湖险恶,依我所见,剑客不到而立之年,就不该外出游历,安心练剑才是正事。”
见到齐峰态度坚决,那些被淘汰出局的剑客也不敢造次,只得乖乖地退了回去。
齐峰对着剩下的剑客说道:“好的,诸位都未曾杀过人,但并不是说让你们日后也不要杀人,只是剑客的剑,沾多了血便不再纯粹了。”
这番话,看似没什么道理,但实际却是齐峰在宗师境界才有的感悟,在场众人之中能够听懂这话的,大概不过两手之数。
“好了,第二问,仍是第一问的规矩,诸位选择吧。”齐峰轻描淡写地说道。
这第二问问的更是直白,直接便问这些年轻剑客有没有成为宗师的自信。
不同于第一问左右两侧人数几乎相等的情形,这一次,所有人都站在了左侧。
齐峰的关门弟子,若是连成为宗师的自信都没有,还拜什么师?
齐峰见状,总算是满意地点了点头,开口道:“诸位都有成为宗师的自信,这是好事,我辈剑客,就应该有这样的豪气。”
第三问,问的是这些年轻人是否有战胜东方心的自信。
说实在的,方凃见齐峰竟然丝毫不介意在众人面前提及自己当年丑事,心中对于齐峰的态度也不禁转变了几分。
脸皮厚是一方面,但能够直面自己遭受的屈辱,也是一件值得倾佩之事。
此时此刻,经历了前两问考验的年轻剑客们也是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大部分的剑客依旧站在了左侧,但却有七个选择从左侧走到了右侧。
随着人数的减少,方凃此时竟是在其中看到了一个自己相识之人,正是他在朝杏镇见过的董石栋。
董石栋此时心中也颇为紧张,他这一次跟着新拜的师父到会稽给齐峰祝寿,没想到竟遇上了这等机缘。
原本他还有些犹豫是否该上前,却未曾想到就连他新拜的师父都推着他上前去,还说这样的机会肯定要试上一试,哪怕不成也是好的。
就这般,初出茅庐的董石栋迷迷糊糊地便通过了前两问的考验。
至于这第三问所提到的东方心,董石栋却是压根未曾听说过。但他想着此问放在最后,这东方心肯定不会比宗师容易对付,因此选择了走向右侧。
方凃见状一喜,看来董石栋还真有一丝成为齐峰弟子的希望。
虽说齐峰之前说过,他希望自己的弟子能够青出于蓝,但东方心是何等人物,十九岁的宗师。若是这些剑客之中哪一个有着东方心的天赋,哪里还用得着拜齐峰为师?
年轻人有自信是好事,但过分的自信便是狂妄了。
果不其然,此时齐峰缓缓开口道:“好了,左侧诸位,请回吧。”
此话一出,全场众人的焦点顿时便汇聚到了右侧的寥寥七人之上。
董石栋何曾见过这等场面,一时间只感觉心脏都要跳到嗓子眼了。
“没想到,这么简单的三问之后,便只剩下七人了。”齐峰皱了皱眉头,“这世间多少年来,才出了一个东方心,如今吴越年轻一辈竟都是如此心浮气躁之辈。”
沉吟片刻,齐峰拍了拍手,一把布满锈迹的长剑被拿了上来。
“剑客,自然要懂剑。”齐峰一手将那长剑拿起,缓缓说道,“如今你们七人就来说说,这剑昔日的主人是什么样子,此剑又经历过怎样的故事。”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单单凭借一把已经锈了的长剑,便要说出剑背后的故事,这样的要求未免强人所难了吧?
“就从你先开始吧。”齐峰指向一个身着短衣,看起来颇为干练的青年。
那青年倒也不怯场,走上前去,仔仔细细地将那长剑看了一番,又低头沉思片刻,方才开口说道:“此剑,曾沾染强敌之血,杀意内敛。”
齐峰点了点头,示意那青年继续说。
那青年面露一丝喜色,更是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此剑的主人,应该是一个成名的剑客,行侠仗义,嫉恶如仇,为江湖所称道。”
然而正当这青年口若悬河之际,齐峰却忽地大喝一声,将其打断:“一派胡言。”
“下一个。”齐峰没有给那青年辩解的机会,直接将其赶了下去。
这青年一张脸涨得通红,在大庭广众下被如此呵斥,即便对方是成名已久的宗师,也不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
接下来上来的是一个十余岁的少年,观礼的众人之中已是有人认出了这少年的身份,乃是吴越一个有名剑庄的少庄主。
那来历不凡的少年同样是拿着长剑端详了一阵,开口说道:“这把剑所用的乃是普通的青铜,才会有这般锈迹。”
“不过,这把剑的主人似乎很爱惜此剑,直到实在无法使用,才不得不换了一把剑。”那少年说到此处,摇了摇头,“至于更多的,我便看不出来了。”
听到此处,齐峰面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神情,开口道:“说得不错,在一旁候着吧。”
那少年得到了齐峰的认可,也并没有表现得太多激动,只是向着齐峰行了一礼,便默默地退到了一旁。
很快,便轮到了董石栋上前。
只可惜,董石栋的好运到了此时也就消耗殆尽了,他拿起那长剑看了片刻,便又放了下来,颇为沮丧地说道:“我什么都看不出来。”
对于董石栋的回答,齐峰只是不置可否,摆摆手让董石栋回去。
方凃见此情形,也是不禁叹息一声,董石栋才学了几日的剑,如何能够与这些从小便泡在剑堆里的剑客相比?
若是他真能看出些什么,反而有些出人意料了。
转眼间,便到了最后一人。此人名为宁虚,出身与之前的少年相比也不遑多让,他的家族与莫家相似,都是曾经出过宗师的势力。
不过与莫家不同的是,宁家并没有因为宗师的逝去而衰落,除了没有新的宗师诞生以外,族内的一流高手从未下过五指之数。
宁虚并没有如之前的几人一般,走上前去查看长剑,便颇为笃定地说道:“这把剑是一个剑客所用的第一把剑,因此就如易小兄弟所说,材质一般。”
“不过,”此刻宁虚话锋一转,继续说道,“这把剑的主人却并不爱惜此剑,因为他确信,以自己的天赋,很快便能用上更好的剑。”
“若是在下没有猜错的话,这把剑的主人,恐怕就是齐前辈吧。”
“好。”齐峰闻言称赞一声,宁虚所说的与事实可谓半点不差。若非齐峰确信此事除了他以外已经没有其他人知晓,恐怕他都要以为宁虚是作弊了。
“既然如此,齐某这关门弟子,就要在二位之中诞生了。”齐峰开口道,“谁能够通过齐某最后的考验,便是齐某的关门弟子。”
此时此刻,宁虚和那少年对视一眼,皆是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战意,这样的机缘,谁都不会愿意拱手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