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之间,董石栋整个人都如同懵了一般。
幸福来得太突然,就好似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偏巧不巧砸在了他的头上。
“傻小子,还愣着干啥,赶紧拜师啊。”董石栋身旁,他如今的师父拍了他一下,开口说道。
虽说江湖上的规矩,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但一个剑客却不一定只有一个师父。看到自己的弟子有如此机缘,那已经年华老去的剑客自然不会阻止。
被这么一拍,董石栋总算是反应了过来,赶紧跪下,行了拜师礼,喊道:“师父。”
方凃在一旁同样为董石栋高兴,齐峰的弟子,哪怕只是普通的弟子,未来的前途也同样不可限量。
董石栋这般年龄出身,原本应该这辈子也难有大成就,但如今成了齐峰的弟子,至少也能够混到个二流境界,甚至一流都并非没有可能。
董石栋被齐峰带走之后,方凃顺手拿了杯清酒,正要喝时,却有一个背负长剑的男子过来拍了一下方凃的肩膀。
方凃转过头去,打量了那男子一眼,便将手中的酒递给那男子,开口说道:“你胆子还真够大的。”
那男子露出一丝愕然的神情,有些意外地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猜的呗。”方凃懒得同剑盗解释,假装威胁道,“你信不信我现在大喊一声剑盗在此,你就算长了翅膀,今天也飞不出这齐峰府邸。”
“信,我自然信。”剑盗讨好地向着方凃一笑,又从一旁取了杯清酒,轻轻一碰,然后将其中一杯递还给方凃,一饮而尽。
“你就这么肯定我不会揭穿你?”方凃不解,明知只要自己一张口,他便会插翅难逃,这剑盗居然还能够如此淡然。
“因为我觉得,方凃方公子不是这样的人。”剑盗放下手中酒樽,淡淡说道。
“没想到阁下居然知道了方某的身份。”方凃酒在嘴边,正要喝时,听闻剑盗一语道破自己真名,顿时停了下来,盯着剑盗说道。
“假名这东西,用一次也就罢了,每一次都用同样的假名,是怕别人看不穿么?”剑盗笑着说道,他先前单单听到余方二字,便已经确认了方凃的身份。
“原来如此。”方凃这才知道自己在楚地所用的假名竟然已经传到了楚地,看来下次是该更换一下了。
转眼间已是深夜,方凃回到了自己在会稽城中的住处。
剑盗仍是来无影去无踪,方凃只是一眨眼的工夫,眼前的剑盗便已经不见了踪影,单是这一手逃脱的手段,便让方凃自愧不如。
此时此刻,方凃不禁开始揣测起了剑盗的实力。
他来吴越之地本就是为了杀剑盗,如今趁着二人之间的关系还没有剑拔弩张之际,是该多套取一些情报。
不过单单是从二人的几次相见来看,方凃便能够感受到剑盗的实力并不算弱,但具体是在什么层次,方凃依旧是一头雾水。
毕竟说起来,剑盗在这吴越江湖混迹多年,却始终未曾有人与他正面交手过,因此他所展现出来的完全只是一身偷剑的本事。
“但愿这剑盗不会是个宗师吧。”方凃感慨一声,闭目开始修行。
翌日,方凃方才出门,便听到一旁的吴越剑客正在讨论剑盗之事。
原来昨日剑盗在齐峰府上与方凃相谈一阵之后,竟是连夜赶到了距离吴地颇近的宣城,偷了一个成名已久的一流高手的佩剑。
此事带来的影响可不是先前几次偷剑所能比拟的,练到一流境界的剑客,其佩剑自然差不到哪去,说是价值连城也不为过。
然而就连这等强者的佩剑都被剑盗偷去,一时之间,这吴越江湖之上的剑客可谓人人自危。
思考片刻,方凃又去了自己上次与剑盗相见的茶楼,果然便看到一群还未离开的剑客正聚在一块谈论着昨夜之事。
其中一个剑客开口说道:“看来剑盗又有了突破啊,先前可从未听过有哪个一流高手的佩剑被偷过。”
“是啊,这样的卑鄙小人居然还能更进一步,以后我们这些学艺不精的剑客行走江湖,说不定一回头的工夫,自己的剑就没了。”
“不过,你们说,那位前辈会不会是因为知道剑盗在会稽,放松了警惕,才被剑盗钻了空子?”此时也有剑客提出异议。
“这么说来,剑盗的实力其实没有突破,这一次只是运气好罢了。不过,就算剑盗偷不了一流高手,偷我们这些小剑客还是绰绰有余的。”
“唉。”众人一阵叹息,吴越江湖有剑盗之害,实在让人寝食难安。
“说起来,昨日那个被偷了剑的傻小子,居然成了齐剑圣的弟子。”
此时此刻,有剑客提起了昨日董石栋之事。
方凃心中暗笑,别的剑客被偷了剑去,都是亏到了姥姥家,但唯独董石栋,一把三十斤肉换来的剑,居然又换到了一个齐峰弟子的名额。
如此想来,不就相当于三十斤肉拜了齐峰为师,这可是血赚不赔的买卖。
“就是,那小子运气是真的好,之前三问的时候,都让他蒙了过去。等到看剑的时候需要真本事了,这小子就露了陷了。”
“听说那小子的剑也不是什么神兵利器,为什么剑盗放着这么多好剑不偷,却偏偏盯上上他的?”
“要是偷我的剑多好,能当齐剑圣的弟子,我这把破剑还有什么用啊?”
一群剑客你一句我一句,颇为不屑地说道,显然都不忿这样的机缘未曾掉到自己头上。
方凃正想着运气不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却忽地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昨日董石栋被剑盗偷了剑去,齐峰第一时间不先想着抓捕出现在他府中的剑盗,却第一时间赶来向董石栋道歉补偿。
方凃当时正为董石栋感到高兴,未曾想到这一点,如今再回想起来,齐峰似乎并没有因为剑盗出现在他府邸之中而动怒,现身也只是为了平息事态。
“莫非齐峰与剑盗相识?”一个想法在方凃脑海中诞生。
这个想法方一出现,方凃便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联想,剑盗此次出现在会稽城,其实并非专程为盗剑而来,而是为了给齐峰祝寿。
而且以齐峰为剑盗平息事态的举动来看,剑盗和齐峰之间的关系似乎还不一般,甚至于,剑盗的另一个身份会不会就是齐峰?
方凃自己都被自己的想法所吓到,不过若是齐峰真的是剑盗的话,他从未被吴越剑客抓住也就顺理成章了。
一个剑道宗师擅长的可不仅仅是剑术,即便身法也不是一流高手能够企及的,想要抓住一个宗师,唯一的可能便是同境界的宗师出手。
再想到化名何庸的剑盗曾对方凃说过,他收藏的剑中有一把乃是出自黄竹之手,而齐峰所用的撼岳剑,不正是黄竹的巅峰之作
至于身为宗师的齐峰为何要偷盗他人之剑,其实也没有那么难以解释。
算算时间,这剑盗出现在吴越江湖之中的时间也差不多是二十多年前,而当时吴越之地发生的变故就不必多言了。
若说齐峰被东方皇刺激得性情大变,为了寻求刺激而披上了剑盗的外衣,似乎完全解释得通。
越是这样想,方凃便愈发觉得自己的猜测与事实相符,难不成这委托之中的第二个目标,便已经是宗师人物了吗?
方凃不禁苦笑,若事实真如他所猜测的那般,以他如今的实力。哪怕有判官笔相助,也是凶多吉少。
毕竟,以宗师的眼力和速度,只要察觉到一丝异常,便定然能够在方凃取出判官笔之前一剑斩了方凃。
“罢了,如今考虑此事还为时尚早。”方凃手指轻叩桌面,“不过既然剑盗去了宣城,我也正好去宣城看看。”
此时此刻,柚坐在马车之中,向着身旁闭目养神的老人问道:“爷爷,我们这次要去哪里?”
“宣城。”老人口中吐出两字,想了想又补充道:“那里有人能够代替爷爷保护你。”
“爷爷,你要走了吗?”柚听出了老人言语之中的意思,开口问道。
老人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一个我最尊敬的人曾经说过,我身上的因果太多,一直待在你身旁,只会害了你。”
“若是以后还有机会回到你身边,我一定会一直陪着你。”
“也就是说,爷爷这次离开,会死?”柚抬头,目光之中第一次有了一抹锋芒。
老人被柚的目光惊到,沉默了片刻才继续开口:“人,总归是要死的,更何况是我这不中用的老头,只要能保护好你,我死了又算得了什么?”
说到这里,老人竟然是笑了起来,他已经太久未曾笑过,但此时却前所未有的放松。
他这辈子,能够为柚而死,对他而言,已是最荣耀的事,又有什么好怕的?
柚想要劝说,但看着眼前老人开心的模样,却实在不知如何开口。
车马颠簸之中,便到了宣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