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文学你许我的白首不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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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陈圆圆——桃源望断无归处(2)

崇祯十六年,田贵妃病故,田畹一下子从莺歌燕舞中惊醒,没有了女儿的庇护,他必须在朝中再找一个靠山,寻觅许久,他选中了目标,这个人,就是锦州总兵吴襄的儿子,年少即有战功的吴三桂。田畹再次准备了一场宴会,隆重非常,他甚至同上次一样,让府中所有的佳丽前来歌舞助兴,这其中,就有被他私占许久的陈圆圆。对于田畹的安排,陈圆圆并没有不愿,她渐渐习惯了在田府的生活,虽然夜深人静的时候,偶尔也会想起与冒襄的戏台相遇,也会被失去父亲的噩梦惊醒,但是更多的时候,她会抱着布老虎,流着眼泪沉睡,白天虚情假意的应承耗费了她的力气,她只有沉睡才能忘掉自己的不幸,才能不在苦涩的泪水中一再浸泡。

“姑娘,大人说今日有贵客来,请您梳洗打扮,准备了歌舞参加晚上的宴请。”小翠托着一件崭新的衣裳踏进门来。

陈圆圆没有出声,微微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了。

“自从贵妃娘娘过世以后,大人就愁眉不展,今日得知贵客要来,总算又高兴起来了。”小翠边收拾屋子边自顾自地说道。

“不知道大人府中今日来的是什么人,”陈圆圆忍不住试探地问道,直觉告诉他此人非比寻常,能被田畹称为贵客,她原以为除了崇祯就没有别人了。

“说是镇守在边关的一位总兵,名字小翠倒不清楚,总之在朝中是举足轻重的,您可不知道,今日大人让府中所有的女子都盛装打扮了,迎接那个人。”小翠神神秘秘地说道,“姑娘今日可要好好表演一番,说不定打赏能多许多呢。”

“打赏?我哪里看重过这些,在这里衣食无忧,我也没有别处可去,要那样多的钱做什么?”陈圆圆嗤之以鼻,“就算色衰恩驰,也不会是这几年的事,难不成大人如今就打算弃了我?”

“姑娘真真是不食人间烟火呀,”小翠撇了撇嘴,走到陈圆圆身旁,压低声音道,“我是和姑娘相好才告诉你,如今外头闹得可乱了,听说有人造了反,皇帝束手无策,大人也急得不行,府外那些寻常百姓都做好逃难的准备了,只有姑娘还不知道呢,府里在外头有亲戚的,都暗自打算着了,只等大人放了行,就往外走呢。”

“你说的是真的?小翠,可不许诓我,”陈圆圆的心慌了起来,“大人也知道了?”

“我估摸着应该知道,姑娘想呀,大人若不着急,何以对贵客那样在意,”小翠分析得很有道理,“这两年打赏的钱,我可是攒着了,我一个丫头,平日手头得的余钱不多,还劳谢姑娘给了我一些,小翠觉得,姑娘也应该暗地里收拾收拾,要么找个可靠的人同去,要么就向大人多要些打赏,日后总能用得上。”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陈圆圆看着小翠走远,掩上了房门,在田府的日子过得平淡,整日除了陪伴田畹,就是练习歌舞,田畹从未在她面前说起过政事,她也没有在外头的亲戚打听送信,因此对外面的情况是全然不知,今日听小翠一说,陈圆圆除了慌乱,只觉凄惶,原来在乱世中,粗茶淡饭平静过活都是奢望。她本以为能靠着田畹的宠爱,浑浑噩噩过完这一世,怎知田畹也自身难保,还指望着依靠别人。

“想不到这一世竟如浮萍一般,”陈圆圆叹了一口气,“我总是在屈从,难道逆来顺受,老天爷也不肯许我半世安生?父亲,我该怎么办?女儿未能尽孝,已是不该,若把性命也丢掉,岂不是辜负父亲当日辛苦。田畹家大业大,与之度日虽是违心,却总能保全性命,如今贵妃病故,他尚且要去求他人依靠,我不过一个小小的歌妓,日后哪里顾得上我,只怕将来女儿不知要流落何处了。”

夜色降临时,田畹命下人在府邸内外挂上了大红的灯笼,陈圆圆穿了艳丽的衣衫,快步走到宴席附近的一间厢房内,在歌舞之前,客人会落座饮酒谈笑,所以她特意提前来,挑了这个地方,观察今晚的宾客。小翠说得没错,她得暗自收拾收拾,今日既然有贵客,她就在贵客面前好好表现,以获取更多的赏赐。

没过多久,田府开始热闹,宾客们陆陆续续来到宴席的木桌旁就座,陈圆圆注意到,在这群人中,有一个高大魁梧的男子分外引人注目,他谈吐自若,让周围的人赞许不已。不仅如此,平日只让下人为宾客倒酒的田畹,今日竟然亲自来到男子的桌边,为其斟满酒杯。显然,这个年轻人应该就是田畹的贵客,只是,让陈圆圆不解的是,一个年轻人,即使战功赫赫,为何让曾为国丈且不可一世的田畹如此小心翼翼?

就在她发愣的时候,数十个女子从她面前跑过,啊,她几乎忘了,已经到了表演歌舞的时候,陈圆圆不敢怠慢,赶紧拎着裙子,跟在女子们的身后跑到了宴会正中的空地上。虽然没有刻意装扮,但是一袭白纱的陈圆圆,在一众女子间仍旧十分夺目,四周的宾客们,端着酒杯,随着歌舞晃动着身体,但有一个人却是纹丝不动,只冷眼看着面前的表演。

“田大人果真是慧眼啊,这府中的女子可是一个比一个美艳呢。”宴席上,有醉酒的客人对着起舞的女子指指点点。

“哪里哪里,不过是清秀佳人,算不得天香国色。”田畹谦虚道,“今日的歌舞是前不久才排出来的,为了歌舞好看,特意请人在府中调教了些许时日,若是不好,几位大人可要直说。”

“我府中便没有这样好的歌舞,今日算是不枉此行呢。”宾客中又有人感叹,“这样只算清秀佳人?我看已是大好,不知道田大人府上的女子能否重金购之?”

“只要大人看得起,送到府上便是,”田畹虽未刻意讨好,但是对客人的要求也没有拒绝,反正府中近百女子,送一个能换回个人情,也是不错的。

“此话当真?”客人笑着往面前的女子指了指,“看上哪一个都行?”

田畹顺着他的目光往前看,心中暗叫不妙,那歌舞的女子正是陈圆圆,于是,他赶紧说道,“有一人是我的妾侍,歌舞只为助兴,所以不能相送。”说完,田畹手指着陈圆圆的方向,提醒众位宾客。

“三千金购之,如何?”一个洪亮的声音从席间传出,正是那个与其他宾客举止不同的人,他看着歌舞的女子们已经很长时间,不过,不似那些看得眼花缭乱忘乎所以的男子们,他自始至终只看着不远处那个轻盈的身影。他并不知道她是谁,她与她们都穿着相同的衣衫,但是,自她刚才从他身旁跑过,虽是惊鸿一瞥,却让他再也不能忘记。

田畹细细看去,说话的却是吴三桂,也就是自己今日特意请来的贵客,尽管如此,他还是不愿意轻易将陈圆圆送与他人,于是装糊涂道,“哪里需要钱财,送与总兵大人便是,好了,停了歌舞吧,都站在原地,让各位大人好好看看。各位,我田某也不是小气的人,今日开怀畅饮,分外高兴,若有看中的女子,各位只管唤到自己面前,带走便是。圆圆,你且去吩咐下人,再准备十坛美酒。”

陈圆圆不知自己何时成了田畹的妾侍,不过分外恩宠而已,身份与别人并无两样,但是田畹既然这样说了,众人面前,她也没必要反驳,听到田畹让她去吩咐下人,便转过身往厨房的方向走。

“慢着,”吴三桂突然站起身,缓步走到陈圆圆面前,“姑娘请留步。”

陈圆圆没有抬头,但是停下了脚步,既然是田畹的贵客,听他的总是没错,在头顶晃动的光影中,陈圆圆看到与自己影子交叠的一个高大身影,这就是那个在人群中分外显眼的男子,虽然不知男子拦住自己是为何,但是直觉告诉陈圆圆,这个人将改变她的人生,突然间,她的心里涌出了一股异样的情感,这感觉让她几乎想大喊出声。父亲,有人来改变我的人生了,这是一个好的开始吗?我的将来,应该不会比现在更坏吧。

“总兵大人,她是田某的妾侍,正要去叫人取来美酒呢。”田畹心慌地从主席上走下来,他是个贪图美色的人,虽然知道自己急需靠山,但是看到陈圆圆被别人觊觎,仍垂死挣扎,意图打消吴三桂的念头,“大人若要倒酒,我唤个最出众的姑娘来。”他正要伸手召唤。

“大人不是有忧虑的事情吗?我目前尚且能帮得上忙。”吴三桂冷冷地拒绝,他对田畹的诚意有些失望,“不过一名女子,大人竟也舍不得。”

“我,我,”田畹看着吴三桂冰冷的脸,还有在灯影中闪烁不明的眼神,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若是他日敌寇骚扰,我此处怎么办?”他咬牙说出了自己的条件。

“若能以她相赠,定当保你一家平安。”吴三桂说完,伸手揽过陈圆圆,越过众人,往门口走去,“明日遣人送来三千金,请大人笑纳,今日多谢了。”

任由吴三桂带出田府的陈圆圆,走到了田府门外,一阵凉风袭来,她这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等等,请总兵大人等等,圆圆有一物遗留,能否前去取回?”

吴三桂没有说话,他叫来一个亲信,陪着陈圆圆同去。陈圆圆走到房里,将先前收好的珠玉首饰藏在了袖中,又取了枕下的布老虎,转身走出门。在通往府门的回廊上,她脚步轻快得几乎要飞起来,嘴角也有了笑意,回想那个人对田畹的强硬,他该是对自己有浓厚的兴趣才会如此吧。她的新一页,就这样翻开,原本只以为能多些打赏,想不到或许能得半世安康。陈圆圆总觉得是父亲听到了她的哀求,让她暂时得到了一个安稳度日的地方。

三、 知何处

“圆圆一直想问,大人当日为何会选中我?我并没有过人之处呀,”陈圆圆就着菱花镜端详着自己的容颜,“那日服饰简单朴素,也没有站在醒目的地方,表演的并不是我擅长的南曲呢。”

“一见倾心便是如此,无关服饰和你的表演,”吴三桂宠溺地捏住她的下巴,“你或许不知道,当日你经过时,宽袖曾拂过了我的酒杯,也许这就是缘分。”

“我并不知道,您未曾说过,”陈圆圆惊讶地转过身来,就着吴三桂的胸膛靠上去,“能够来到大人身边,圆圆心满意足,想到少年时命运多舛,突然间,大人带给圆圆这样的生活,实在意外,总担心自己有一日会轻易地失了去。”

“从前你受过的苦难都是过去了,我是个武将,并不会与你吟诗作赋,但是你放心,只要有我在,便不会再有惊惶的时候。”吴三桂搂进陈圆圆,“这一世,我便是依靠。”

陈圆圆泪盈于睫,欣喜地将脸埋进吴三桂的胸膛,“圆圆无以为报,闻郎盟誓,此生定当不负。”

在吴家宽敞的府邸,陈圆圆开始了新的生活,吴三桂在京城并不能停留许久,此时李自成的军队逼近京城,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因此,尽管对陈圆圆有着许多不舍,他还是不得不整装启程。

“大人,此番前去,也不知别离多久,在外可要主要身体。”陈圆圆深情款款,替吴三桂整理衣襟。

“若不是战事告急,,我实在不想离开,不过,你放心,我不久就会回来,待我归来时,便可举行大礼。父亲那里已经知道了,他也赞成。”吴三桂柔情地看着陈圆圆,他对她是真心喜欢,这样美貌大气,宠辱不惊的女子,当日在空地上歌舞时,于众人之间,只一眼,便让他平静了数年的心沸腾起来。

“圆圆等大人归来,大人放心,家中事务我定会尽心尽力,不让大人烦扰。”陈圆圆嫣然笑道,当日被吴三桂带回吴府,她心中多少还是有些忐忑的,虽说吴三桂相貌堂堂,但是谁知道他与田畹不是一路人呢,尽管在他的庇护下能无性命之忧,可是若他也无情无义,他日对自己弃如敝履,那将来的日子也没有多少指望。然而,这几日相处下来,她发现吴三桂对自己确是真情实意,前几日,吴三桂还打算请示父亲,待凯旋之日便迎娶陈圆圆为妾侍,这些,都是陈圆圆不曾奢望却轻易就得到了的,所以,到现在,她有时想起来还恍若在梦中。

吴三桂走后,陈圆圆洗尽铅华,专心在吴府操持家务,这一时期,府门外的形势并不好,崇祯十七年,崇祯皇帝急召吴三桂驰援京师,可就在他的人马到达河北丰润时,李自成的起义军已经攻进了北京,崇祯帝等不到救援,被迫在煤山自缢,北京失陷,吴三桂只得撤兵退保山海关。占领了京城的李自成,并没有掉以轻心,因为在关外,还有一支彪悍的军队,对自己的胜利果实虎视眈眈,为了增强实力,没有后顾之忧,李自成对驻守山海关的吴三桂送去了招降书。此时的吴三桂,其实很想接受对方的招降,虽然此刻在他的营帐中,还有多尔衮派人送来的同样类容的书信,但是他此刻的打算是偏向于起义军的。

李自成静静地等待着吴三桂的答案,他自觉已经做得很好,但是他做了很多事情,却唯独忘了规范自己的下属。就在吴三桂犹豫不决时,京城里的吴府闯入了一群不速之客。等待着吴三桂归来的陈圆圆,在门外嘈杂的声响中走出房门,她的心瞬间雀跃起来,那样大的声响,一定是吴三桂凯旋归来的马蹄声。下人们打开了府门,就在陈圆圆准备前去迎接时,一个丫头慌慌张张来到了她的面前。

“姑娘,快去书房躲躲,那里偏僻。”丫头满头大汗脸色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