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么说了,我冷冷的瞟了窗外一眼,看到南京特色的道路两旁婀娜遍地的法国梧桐正清醒的瞧着我,我知道,我不能被他几句话就打发了,我知道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钱还是要的,话还是要说的,口还是要开的。只不过现下把话说出来,倒是失了气氛。我不知道他有没有预感我将要说出来的话。总之我觉得他的神情也不太自然了.......
这么想下来,我就犹豫了,我想等气氛合适了再说,可是他偏偏察觉出异样的气氛,一手打方向盘一手抚到我身上,“怎么了?不舒服吗?看你脸色差的。是不是肚子疼?”
语气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和善解人意。我心里开始折腾了,翻江倒海的折腾开了,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这样犹豫不决,事情总是不能随着我的想法发展,他轻松几句话总是可以把局面扭转过去。我突然没来由的恼怒了,心里特别不舒服,难受的紧。看着他的温柔动作和毫不做作的关心模样,我的怒火渐渐起来了,若是这么发出来倒有些无理取闹。我深深知道他是什么人,我是什么人。我不能跟他使小性子.......
隔了很久很久,都没有听到我开口,他当然不知道我的内心在挣扎,像火山岩一样,地表是没有感觉的,但是地心里确实岩浆涌动,随时可能喷发的......他显然觉察出我异样的沉默,微微斜了下脸看我的表情。然后眉头紧锁,握住我的左手,关切的摩挲着我的手背:“是不是真不舒服,我带你去医院瞧瞧,乖,告诉我。我在这呢!”他的神情很是紧张,我知道他是真心的不造作的,可是他当然不曾理解,在我平静无波的脸孔下,是一出怎样的挣扎。于是我想通了,终于,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还是淡淡开口。
“殷俗,我想要一笔钱。”这样僵硬的说完以后,我的心剧烈的跳动起来,绝对不似脸上表现的那样的淡漠。内心如惊涛骇浪般被卷起再抛落,汹涌澎湃的等待着殷俗的一锤定音。
我这句短短的话,是我咬着牙,挤出来的。语速之快,让我不得不担心殷俗是不是听得分明听得清楚了.......我偷偷用余光觑过去瞄了他一眼。恰在这时,他转过头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然后眉宇间有些不解,觉得今天的我很不对劲,冷静的问我:“你要钱干什么?”
他这短促的回问,让我骤然爆发。突然间,心里那股恼羞成怒被他这句话,像细胞繁殖一样感染了,迅速蔓延到全身敏感细胞,我脸一白,语气不善起来:“不干什么,我就是想要一笔钱,放银行存着,让我在进入二十五岁这个尴尬的年龄之后能安心一点。”
他听了以后,倒是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一直在沉思,脸色不怒不恼,然后淡淡的看了我一眼:“一笔钱,你要多少。五十万?”
他的出手阔绰我一向是知道的,我点点头,并没有嫌多。
然而其后,我们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沉默。谁也没有先开口,也没有约定给还是不给,也没有说到其他问题。一直到家,一直到他把我送回去,却并没有停留,直接等我一下车,就把车开走了。
我知道他在生气,可是你气什么?我并不觉得自己伸手要钱难堪,因为生活得像贵妇一样却什么都不能真正拥有的我才更加难堪。
然而怎么也没有想到他居然气到整整两天没有找我,没有来我家,也没有电话,到公司也没遇见他,我更加不会去找他,我开始慌了,心也开始凉了。
就为了五十万……就要如此待我吗?殷俗,你是这样的人吗?那给史的钱怎么说?难道她比我还要重要些吗?不是我想不通,而是你真的太匪夷所思了吧,五十万,对于你来说也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数目吧。
晚上孤零零回到家,饿的时候打电话叫了外卖,可真送来了却又没了胃口。故而饭菜就放在小几上,我则躺在旁边的躺椅上看着窗外的城市渐渐褪去热潮。
到现在,仍然没有归属感,我之于这个城市,我之于殷俗,我之于现在的一切。我终究是个俗气的女人,就连要钱都不能让自己体体面面,跟男人搞到这么僵。不是俗气,我是失败,像汤汤他们说的,我真的不合格。
不过吵架归吵架,殷俗的钱到底什么时候给我?脸也翻了,不能钱还捞不着吧........我纳闷的躺着想着这些烦人的事情,却听到门口钥匙声音,脑子里一激灵。
下意识的披上天鹅绒薄毯装睡。紧接着,大厅里灯被打开了。然后是一个男人沉稳的脚步声。走到我面前几步远的地方停了一下,我呼吸平稳的嗅到了空气里雄性荷尔蒙的味道,然后一只温热的手掌拊上了我的脸。
犹豫着是不是该醒了,正想伸个懒腰装懵懂的时候,谁知他一把抱住我。我赶紧睁开眼睛,却已经被他拦腰抱了一起,见我醒了,他脸上写满了关心:“进去睡,在这睡冻着。”
我连忙摇头加摇手:“不睡了!”
开玩笑,我就这么睡了,到底什么时候给我钱!这么大一笔钱,不适合偷偷放在床头柜里吧。
他只好把我放下,然后指着茶几上的外卖:“你晚饭怎么没吃?”
我挠挠头,“送来的时候不饿。”刚刚说完,我的肚子立刻起了意见,直接咕噜噜的叫了起来。
脸色大窘,赶紧重新躺下掩饰我的尴尬。他也没大声笑话我,只是把食物袋子提起来。
“我去给你拿微波炉热一下。”
几天来的冷战和尴尬,就这样轻松化解了。原来我还是喜欢跟他一起开心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