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俗端着晚饭进来时,我正挺尸一样瞪着天花板发呆。他有些为难的看着我,然后叹了口气,上床来抱着我。
“佳佳,她还小.......”
“够了!”我大声的打断他。然后转过头去,我不想多说什么,他的女儿跟他说的那一套,自然会误导他理解为她还小,不小心让我在众人面前丢脸的那一层意思去。
我现在说什么也只是让他觉得我在博得他安慰,我什么都不想说。关于这个家庭的一切,关于这个男人,关于这个男人的孩子关于他们所有人。我都不想了解,也不想再接触,也不想再相处,真的好累.......
“辰辰,别闹脾气好不好?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见我未置可否,他托起我的脑袋,“辰辰,马上过年了,你回家吗?”
我心里一沉,是啊,马上就过年了,我该何去何从。我在这个城市没有家,这里只有我一个人。回家,也许吧,虽然我并不太想念那个家庭。
“如果不想回去,跟我回爸妈家过年吧。”这番话是我始料未及的。我愣住了,他.......要带我回家过年?以什么身份.......
“老人家想见见你。”他眉眼间有着些许深情,也许还有怜悯。我眼睛里有了水汽,一大颗眼泪掉了下来:“跟你回家.......我凭什么.......”
“凭你是他们儿子心爱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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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凭这个,就为了这句话,就为了他眼睛里的决绝,我在除夕之夜,出现在殷俗父母家的家宴上。
我不知道殷俗的妻子是怎么回事,是不是跟这个家庭有矛盾,还是真的事业心太强,忙到过年都不能回家,反正过年也没有回国。而且大家似乎多习惯于此,特别是我在场,大家都并没有问到她。
我只记得刚进家门的时候,殷俗的父母看到我的刹那,倒吸了一口凉气,然后上次见过的殷俗的姐姐跟母亲耳边说着什么。大概是介绍着我,总之,他们看我的吃惊样子,和上次殷俗姐姐看我失神的样子,让我都有些纳罕,到底我是哪里不对劲,莫非我长了一副衰相。
我摸摸自己尖尖的下巴,苦笑了一下,父母大多不喜欢这样尖脸消瘦的姑娘,特别是我胳膊,颈子上稍稍一用力就清晰显现的青筋,女人的青筋可以很性感,也可以是命苦的败相。
饭桌上的气氛很冷清,尽管有一大桌人,老人家有两个儿子两个女儿。殷俗的大哥看起来像是老实人,所以并不像殷俗一样看起来就实力雄厚,殷俗的姐姐上次见过,长相姣好,看起来并不难相处,也比较有爱心,比较像个妇女,她此刻正哄着几个孩子吃饭。妹妹正不停的跟我眉眼不善的对视。一双丹凤眼优雅而刻薄的高挑着,来回逡巡在我的脸上,上下扫视,眉眼之间,尽是淡淡的讥讽之色。
我估摸了一下,之所以没有对我言语刻薄,想必也因为殷俗在场的关系,他显然是这个家庭的顶梁柱。兄弟姐妹都在巴结着他。父母大抵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的父亲不停的用那双浑浊却异常清亮的眼睛看着我,我被看得浑身发麻。尽管上次明知可能是殷贝佳挑拨离间故意气我,但是我仍然对那句“小三就是小三,扶正了也是贱货”的言论耿耿于怀,所以对殷俗的父母并无好感。
闷闷的吃完了饭,一家人坐在一起茶叙。我知道我的在场把气氛给搞坏了,所以想着再坐一下,我就借故离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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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刚想跟殷俗说,却听他父亲开口了:“孩子,你可知道今天为什么叫你过来跟我们一起过年?”这声音不咸不淡,不大不小,刚好全家一起听着。
老太太拽拽他,示意他不要说些不开心的事。而殷贝佳正乖巧的坐在她奶奶怀里,开启了看戏模式。
我摇了摇头,殷俗的脸色暗了下来,看着他父亲,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我是看你可怜。”他说,声音沉稳,亮如洪钟。“我想没了爹妈的孩子,过年能去哪呢。”
我抬起头来,满脸震惊的看着他,一是不明白,二是很害怕。因为我看到殷俗的眼角已经怒起了。而全家人的表情都形态各异,总的来说都很凝重。
“我想,有爹妈教大的孩子,是不会跟一个有家的男人在一起的。所以叫你过来吃个饭,关心下你。”
“够了!这是干什么!”殷俗站起来,冲他的父亲喊道。我心里咚的一声,好像很高的地方掉下了个巨大的鼓槌,砸在我的身上,砸在我的心里。疼痛得无以复加啊,这是殷俗的父亲对我说出来的话.......我捂住嘴,眼泪汹涌而出。这辈子所有的耻辱,在这一刻达到顶峰。来不及看清这个不属于我的家庭,更不敢去顶撞回去,我突兀又麻木的冲了出去。在冷清的街面上狂奔,我不认识路,一直一直往前跑。我好害怕,害怕刚才那句残忍的话会一直在我耳边。外套丢在了他家里,脚上还穿着没来及换下的拖鞋,我跑着跑着就跌倒了。爬起来继续跑,泪水在寒冷刺骨的风里一串串的飞溅起来。整个人已经完全没有了知觉,直到有人追上我,一把把我抱住。我才嚎啕大哭在他的怀里,我已经受不了了.......再也受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