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的乌发未挽,流云般泻在素白无华的软绸宽袍上,几朵白梅横斜衣袂,翩然欲飞。
南清夜的眼睛如含水晶,捧着我的脸细细看我时瞳中雾气渐散,显出那原本澈净如水的神色来。
他是如此怜惜地望着我。
“裳了,你受苦了。”
“皇上……臣妾……”我咬咬唇,在他胸前滴下两颗泪珠,哽咽道:
“臣妾对不起皇上……教你失望了……”这句话,你可听得懂?
对不起,清夜,我始终在欺你瞒你,始终不敢给你一个坦诚的自己。
南清夜微微低头在我额角轻然一吻,柔软的像蝴蝶翩跹于花端,那只温暖的手便将我攥得更紧,生怕一松手我就要随风而去般。
“看你现在多瘦,回头出门朕要在裳儿腰上拴条线。”他轻绽唇角,笑得好似春风微沐。
我心里一暖,问道:“为什么?”
南清夜俊秀的下颌蹭着我的发顶,低声道:“那样你就再也飞不走了……
“只是,裳儿……你的线在我手里么?”
深深的叹息被他埋于喉中,我身子微僵,细细品着他这句话的意思。
清夜,我的线原本就在你的手里,只是你愿意一辈子牢牢牵紧,不肯放手么。
听见头顶呓语般的声音如在梦中:“如果有一天,这条线断了,你是选择随风而去,还是坠落在我的身边……”
我仰起脸微微笑道:“皇上,臣妾今儿个好多了,想出去活动下筋骨。”
他温柔地点头,牵起我的手起身道:“好,朕陪你去逛御花园。”
简单梳挽了发髻,又在软袍外加了一件绣着白荷的雪色披风,正欲出门却被南清夜挡住,他摇摇头解下我已经披在肩上的雪披,道:“你如今已经清薄的像雪片,再穿白色更显得憔悴,待朕为你选。”
他走到朱色雕凤的衣柜前对那些绫罗锦绣好生一阵翻寻,我走过去道:“皇上想挑哪件。臣妾自己取。”
南清夜自语道:“裳儿你该添置新衣了。”
我淡淡而笑。
“朕想找第一次见你时,你穿的那件浅碧衣裳。”
那时节,梨花纷飞,竹海如波;挥弦醉流芳,人生初相见。也许他是想找回属于我们的美好记忆。
但也许只是因为,那一刻,我碧衣如花,芙蓉笑靥。
继续做她的影子么?
我不。
我的手顿然止在柜门上,苍白的指尖微微颤抖,我笑道:“早已经丢弃了。皇上,随便选一件吧。”
转身向门外走去,肩头被人轻轻披上一件柔紫色的软缎华披,我揪紧衣领在南清夜的轻揽下默然出了门。
风亭修翠,遍处花开,有簇簇金黄菊花迎风怒放。
亭子里摆着一架素琴,七弦如冰,桐梓精巧。南清夜挽着我的手,缓缓走过去,轻笑道:
“皇后娘娘凤体大愈,且让朕献奏一曲,以祝安康,如何?”
说罢放开我的手,径自在琴后落座,爽风微袭掠起他墨色长发,冰雪般的清雅面庞轻柔盈笑,春眸含情,看向我似对着一件珍宝。
你缘何又突然对我这么好?
是因为怜悯,是因为同情吗?
如果我病愈之后,你是不是又要回到她的身边,你是不是还要执着地去捕捉那抹碧色的影子。
不会,不能了。
我安静地笑,耳边已响起清凌凌的澈然琴声,一丝一抹,一缕一簇,似流云,如飞霞,时而清浅婉转,时而沉郁浓重,哀哀情思,堪堪幽叹,切切倾诉,喁喁私语,皆在一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