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然睁开双眼，入目却是一张云淡风轻轮廓秀逸的脸，温润的双眸似霁月朗星，长眉飞秀，微微蹙起，眼神里有我看不到尽头的深邃和温柔。
见我醒来，拧起的眉宇终见舒展，被我紧紧攥住的青碧色衣衫柔滑如水，手指被人反手覆上，温度适宜的掌心带着安抚的意味。
淡淡笑开的男子反手握住我的指尖，低下头道：“是不是做噩梦了，不要怕，无论如何，至少……还有我在。”
我怔怔的，明知眼前的人不是清夜，不是我的皇上，明知这样相握对视的姿势并不合身份，然而我竟不能松开。
手指被包裹的更紧，我微微仰着脸，有些迷茫地看着他。
额上犹自滑下晶莹的汗珠，碧衣的人举起青色阔袖欲为我拭汗。
像是突然意识到此刻景象一般，我兀然偏首，躲开了他的袖口。
举起的手僵在空中。
我垂下眸子，用力喘了几喘，然后从那只修长如玉的手中抽出我的指尖。
“你不是我的清夜。”金绣红的凤帏深帐中响起我落寞的声音。
清澈温柔的眸光顿然黯淡，仿佛璀璨的气泡碎在空中，无声无息的消灭之后，对面的人淡然笑开：
“对，我不是。”
我拣起枕边的绣帕为自己拭干额上的冷汗，道：“是采华大惊小怪吧，又将先生麻烦过来了。想必是受了凉，并无大碍。”说着我掀开锦被就要下床。
足下却是软的，像踩了一团棉花，身子一斜我连忙扶住桌案，才没有跌倒。
东方千悦将我按在一张铺了锦褥的椅子中，拉起我的手腕就扣在了脉搏上。
“既已如此虚弱，又何苦再执着不肯放手？有些东西，不是你努力，就一定可以得到的。”
“放手？”我笑得苍白，用力抽出扣在他指间的手腕，敛起笑意沉声道：
“我放得开手吗？事到如今我还能抽的回来吗？”
“你……”东方僵着手，叹息一声而后撩袍在身畔的椅中坐下。
“先生觉得我无可救药了吧。”我伸手取过案上的细瓷茶盅，径自喝了两口茶水，却不料是冰的，冷得我直皱眉。
“不，我只觉得你过于执着，而你执着的结果，究竟会是什么呢？”
声音平静，笑容温暖，仿佛那样隐隐落寞的表情并非他所有。
我微微笑起来，放下茶盅道：“不管结果如何，我总是努力过，就不会后悔。从小到大，做过很多傻事，错事，但是我——柳烟裳，从来不会为做过的事情后悔。”
“你没有想过，如果他知道……我是说皇上知道一切真相之后……他会理解你的一切苦心和努力么？”
宝兽鼎炉袅袅升起香烟，东方的声音低柔而清越，像是亘古遥远中传来的声声叹息，又似我心中的另一个声音，一遍一遍地叩问着我自己。
我忽然有些烦躁，挥袖道：“先生安心在绿芙园吟风赏月便好，我的事情你不必操心了。回头我会让皇上为先生挑几名雅致慧心的宫女过去侍候。先生，若开好了方子就请回吧。”
碧衣如一片轻云，翩然而起，淡淡笑意挂在唇角，眼尾处却是难得看到的失落，东方千悦道：
“好，我回去就是。娘娘好生歇着。”
飘然而去，带起一阵微风，清颀的背影安静寥落，我看了一阵眼见他已经跨出门槛，忽然叫住他道：
“先生！”
东方千悦在原地立住，却半晌没有转身，良久清雅的男子回首看我，俊眉秀目皆是熠熠的细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