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的时候,照例是枕边已经空了。
为皇帝侍寝,竟然敢睡到不知不觉的自然醒,也亏是仗着南清夜对我的宠爱。
但是宫内眼目复杂,清夜可以随心随性地宠我怜我,可不见得太后娘娘可以放任不管,毕竟我是皇后,清嘉皇帝的后宫之主。
果然不到晌午时间,我刚坐在锦榻上对着徐徐暖风拂动的窗口品茶,便有长心殿的周公公过来传话,说是奉了太后娘娘懿旨,自今日起,天纯皇后赐居昭华宫,不再伴居天毓宫。
我垂首接了旨意,那周公公看我略显沉冷的脸色,不禁讪笑道:
“娘娘万勿多心,这也是宫中历来的规矩。太后说皇上刚刚即位,朝中政事繁杂,不可分心太过。”
我微微一笑:
“哪里话,本宫自然明白,谨遵太后圣命。周公公回去替本宫向太后娘娘问好。”
周公公连声应是,满脸含笑着退了出去,吩咐身后一行内侍宫女收拾了我的东西,备好了凤辇,将我浩浩荡荡送往昭华宫。
南清夜来到昭华宫的时候,已经快是半夜。我躺在重重叠叠的霞色凤帐深帏中,难得地安心闭眼而眠,太后娘娘只怕清夜因对我太过宠恋而荒废了朝政,但对我而言,也不算坏事。虽然我亦贪恋与他日日相处的温馨和美好,然每每到了夜晚便有挥之不去和难以启齿的羞辱感恐惧感,使我不敢也不能敞开心扉地去侍奉他。
没想到,他还是来了,披了一身的春夜寒气。
宫人们喊皇上驾到的时候,我从床上下来,只穿了一件深碧色寝衣,宽袖上绣着芙蓉花开,南清夜着一袭白衣,外罩赤色披风,直直看我的眼目便有了几分恍离。
“皇上这么晚了还过来,不怕受了寒么?”我忧心地上前握住他的手,一向温暖的掌已是冰凉。忙叫宫女奉上热茶捂着,才见他脸色有了稍稍醒转。
“扰了你歇息了。”隽雅的脸上轻轻一笑,仿佛带了歉意,那一双水晶般的眸子看向我却是含了深意:
“昨晚……裳儿,抱歉……”
他的脸倏然一红,握了一下我的手,语气带了无奈和自嘲:
“想是被他们逼得太紧了,真的是……太累了。”
他原是在向昨夜自己先自睡着的事为我道歉,我心下黯然,又禁不住暖意浮上来,将他拉到榻上坐了,微笑着道:
“朝务繁忙,皇上万勿再为臣妾分心,好好歇着,先将身子骨养好了,我们……”我脸上一红,垂眸低笑:
“来日方长。”
他一听,脸上立刻舒展,笑着说了声好,又惬意地舒了个懒腰,道:
“今晚就在这里歇下了,朕觉得好累,全身都觉得酸痛。”
“臣妾为您揉揉。”
他阖目垂下双睫,懒懒躺在了榻上,我便半跪着替他轻轻捏着身子。
絮絮同他说了些闲话,看他已有了昏昏欲睡之状,到底还是不放心,借口为他倒茶的功夫,将那催眠的药物又往茶里放了一点点,亲手为他喝了,这才放心地看着他沉沉睡去。
就这样,日子也是安然无恙地过去了五六天,每天清夜都很忙,常常因为政务被困缚在那一群喋喋不休的朝臣身边。从他每晚过来时脸上的困倦和厌怠之色,我便知道他必是厌烦这些的,但是身为帝王却亦有无可奈何之事,曾那样隐逸清雅的白衣少年也不得不披一身盛世龙黄,做一些行不由心,情不由衷的事情。
但至少该为他庆幸的是,先皇在位三十载,到底是创下了一国富强盛世,如今民间富庶,四下安定,清嘉帝位还算得上安然稳妥。
只是,恒王之心昭彰,暗中结势是必然,这点清夜他自然知晓,太后也明了,我当然更是最清楚明晰地感受到南恒隐对清夜刻骨深重的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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