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点头,随着他的目光朝上望去,却只见巍然高台一片苍茫夜色,绰绰灯下楼影明昧不清。
“回去吧。”
我先转身,琉璃宫灯迅速追上,身后一行人锦衣夜行,缓缓回宫。
却好似,东方千悦的目光依旧留在了千凤台上。
“皇上让我来给娘娘诊查身子,听说嫌我开的药苦,娘娘竟不肯服用,以至这两日呕吐反胃之症愈烈……”昭华宫的寝殿里,东方千悦坐在我的面前,淡淡笑道。
清淡的目光飘向殿里走动的粉色身影,采华正取了一方雪帕垫于我的腕上,螓首微垂不动声色,等着东方千悦为我诊脉。
“这胃寒之状与孕状相似,膳食稍有不慎便反胃不止。”东方千悦继续说着,伸指搭在帕上,眼目却犹是瞥了退在一边的采华几眼。
我半晌明了他的意思,悠悠道:
“先生说的正是,因了这自幼落下的胃寒之症,这几日倒教人们误会了。”说罢也向采华看了一眼,淡淡微笑。
粉色人影有了不安的微动,听得她道:“奴婢去端药来。”
两人相视一笑,等那宫女退身出去,我抽了帕子握在手里,踟蹰道:
“先生也觉得采华不可信么?”
“深宫之内,娘娘有谁可信?便是皇上如此宠眷,你亦有瞒他之事。”
东方千悦松开手,我在榻上他在椅中,两人的距离稍显过近,我却犹不自知,扑闪着睫子翻弄着那雪白的云缎丝帕。
“绿芙之事,皇上他不也一直瞒着我,彼此心存顾忌,又怎能让我放心将这生身交予?我真怕,也落得绿芙那样一个下场……”
心中终是落寞,我与清夜到底还有些什么,在隔阂着,疏离着,即便他柔情似水,纵使我乖巧可人,却彼此心中清明,不过是尽力维系着一个鸾凤和鸣的盛世表象。
“唯今只有先生可帮我,先生……我不要这孩子……”深深埋了首,乌黑色发丝团绕于指尖,雪白的帕子也沾惹了那发中香气。
“你可是受了欺负……那个人……竟是强迫了你?”声音有薄薄的愕然,却仍旧是温和的,听得我忽然泪如雨下。
一袭浅碧的人低低叹息,伸手过来径自取走我指间落下的云帕,“原本想拿走这帕子,你却是总爱流泪,也罢,还是留与你吧。”
他将那洁白缎料在手中握了一阵,复又伸过来,我忽然想起第一次见他,碧衣人阖目而眠,我被琴弦割伤了手,一袭云帕飘来,落在流血的伤口。
我有几分呆怔,却见他浅浅一笑,清眉秀目愈加通透澄澈:
“我的帕子,娘娘拿去了一直没有还,如今送于你。”
说不出那个谢字,我另取绢帕拭干眼泪,却将他的帕子小心收起,勉强笑了一下,看向爆裂烛花,我道:
“夜色深了,先生回去吧,宫中眼目纷杂,保不齐又有人闲言碎语说些什么。”话音刚落,便闻到一股沁人的香气直扑心脑,我顿时起了反应,扶着床榻便又呕起来。
碧衣人的手已落到我的背上,却又顿然止住,轻盈收回身后,温润的脸迅速偏到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