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里自是不快,馨德昭仪,你若非要我指点一二,那么就让本宫遂你心愿吧。我低眉一笑,白羽扇半掩粉面,金流苏铃叮轻响,声若空谷芝兰,含羞带娇:
“昭仪妹妹若愿意,以后多往昭华宫走走便是,说什么指点,倒教人羞臊得很。”
殿中除了南清夜其他皆是女眷,虽未有外人,但后妃们当众讨论如何得宠却是也叫人难堪,但既然你一个从未侍寝过的大姑娘家都不嫌臊地说出这些话来,我害怕什么。
心里暗暗冷笑,馨德昭仪,本宫正期盼你多来昭华宫走动呢……
但馨德昭仪似乎并没有打算就此干休,挑了挑弯月般的柳叶细眉,手中不停地一边亲昵地偎在南清夜身侧为他剥提子,一边又笑着看我:“好,那臣妾以后就多叨扰了,不过多带个客人娘娘想必也不不介意吧。”
“当然欢迎。”
“好,那臣妾以后就带绿珠姑娘一起去吧,听说娘娘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我们多少学来些,以后也招招皇上疼。”说着嘟起粉嫩嫩的樱桃小口,一脸委屈地望向皇上,似乎在抱怨自己的备受冷落。
绿珠姑娘?可是上次在太妃寿宴上献舞的崔明籍之女崔绿珠?怎么她还留在宫里?
我看向南清夜,疑惑,不信,震惊,失望……他清美的脸忽然避开,朝着大殿下清风徐动的门外天空望了出去。
他不看我,脸上亦没有表情。
为什么,清夜?我如此小心翼翼,谨慎万分,你却为何忽然让我觉得渐渐遥远?
其实我想撕掉脸上这层薄薄的微笑面具,但是我不能,我只是笑着道:“好啊,你们一起来,咱们姐妹好好聚聚。”
目光再次追向他,又炽烈又执着,你为什么不肯看我,难道我自以为不会放错的心,却是错了?为什么竟觉得,再握不住你的心。
你说过,即便你做了皇帝,你依旧是南清夜。
我以为南清夜会真的一心一意在乎我。
但是,看来我错了,你到底还是清嘉皇帝,三宫六院,佳丽三千,我改变不了你的身份,只怕也改变不了我们的结局。
闷闷地结束了这场宴,回到昭华宫里,我执意地亲自温了酒,是他最喜欢的梨花酿,清淡幽雅。满满一桌子是他爱吃的菜肴点心,我换上一袭云白的纱裙,撒花的裙摆,刺绣的交领,轻如洁云,雅如明烟,我坐在偏殿里静静地等着,看着西边天空的流霞变幻不定,紫色的深沉,红色的绚丽,橘黄的温柔,深蓝的沉郁……
直到天色沉沉地黑下去,乌压压的夜幕垂下来,透窗进来的夜风带着初夏的温热,淡淡清寒与隐隐浮动的暖意交织,我几乎失去冷暖的知觉。
终究是没有等到。
其实清夜,我只是想听你给我一个解释。
哪怕你说,是避不开皇家的规矩;哪怕你说,是太后的旨意;哪怕你再说一次身不由己,我都可以接受,可以原谅……可你竟连一个借口也不肯给我……
满天星斗渡江河,晚风抚夏,暗香涌动。我泼掉早已在风里凉透的梨花酿,挽紧肩头被人披上的雪白薄披,一言不发地回了寝殿。
我自以为在宫中收拢了不少人心,四处消息灵通,但现在才悲哀的发现,其实所有人知道的,都比我多。
都比我多,柳烟裳,你是个傻子。
所有人都知道四年前的东方绿芙,只有我不知道;所有人都知道崔绿珠虽未得封号,却已经赐居了碧影阁,唯有我不知道……
哈哈哈……我在空无一人的寝殿里大笑,笑得双目痛涩,我不伤心,却为何眼中有雾气涌上来,我挥手擦掉,不能流泪,不能软弱,柳烟裳,擦亮眼睛,你的路还很长,很艰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