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打喷嚏是一件十分正常的事情,但如果你打喷嚏的时间地点不对,那问题就比较严重了,更严重的是,你打喷嚏的时候,口水喷了面前的人一脸,这个人还有洁癖。
司哲的表情再度变得阴森恐怖,“路、小、临!”
路小临被司哲的怒吼声搞得有些晕,但她真心不是故意的。
然而她还来不及解释,司哲已经朝着厕所飞奔而去,然后路小临就听见哗啦啦的水声。
一分钟过去了,两分钟过去了,五分钟过去了。
路小临很想提醒司哲,节约用水才是美德啊!但想起司哲的修罗般的表情,她又打起了退堂鼓。
昨晚一个晚上被她驱赶走的瞌睡又跑回来拥抱她,她现在所在的地方有枕头有被子,床上还垫了几层软垫,软绵绵的格外舒服。
路小临躺下去的时候,想的是,“司哲可真会享受,好想搬进来住啊呜呜呜。”
于是在厕所里差点没把自己的脸擦破皮的人走出来的时候,还没来得及发脾气,就看见这样的场景。
一个少女四仰八叉地躺在自己的床上,一滴晶莹剔透的可疑液体正从她的嘴角流出,奔放地滴在他洁白的枕头上。
司哲额上的青筋猛地一跳。他大步走过去,抓住她的手就要把她拉起来,他的计划是直接把她丢出他的宿舍,不管她会再说出什么有趣的话。
但当他触到她的手时,却发现她的体温不同寻常的滚烫。
司哲习惯性地皱了皱眉头,发烧了?
司哲放轻了动作,放开她的手,拉过了被子替她盖上。
哎,谁让他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
于是路小临被摇醒的时候,第一时间看到的就是这位善良的人……手里的那碗散发浓重药味的药!
“你要干嘛?你为什么坐在我床上?你为什么拿着一碗药坐在我床上?你究竟想干嘛啊?”
半醒的路小临一脸震惊地望着他,被她望着的那个人用力地按住了太阳穴,声音里明显蕴藏了怒火。
“第一,这是我的床,第二,你发烧了,不管你为什么会发烧,但我不喜欢见死不救,所以你必须喝药。”
又喝药?
路小临第一反应是这宿舍和她犯冲啊,怎么每次来都要被灌药啊?她不要喝啊!放过她吧!
但司哲明显没有放过她的打算,他好心地给路小临提供了两个选择,“你想自己喝?还是我喂你?”
他故意把那个“喂”字咬得又重又清晰。
路小临闻言一抖,她瞟了一眼碗里黑乎乎的液体,苦着脸问,“有没有西药啊?我是说,那种一颗一颗的药,不要这种冲剂,苦啊!”
司哲皱了皱眉毛,也不回答她,只是淡淡开口,“看来你比较想我喂你。”
路小临震惊了!为什么他要对给自己灌药这件事表现出这么大的兴趣?见识过司哲残暴灌药的路小临,表示她绝对不想有第二次被灌药的经验。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一言蔽之,司哲就是个怪胎!
路小临愤愤地接过司哲手中的碗,咕噜咕噜地往嘴里倒,哼,就当喝可乐好了!
喝完药,她梗着脖子看向司哲,一脸不平,眼神明显在说,“你这个逼我喝药的混蛋!”
司哲懒得跟她计较,他接过她手中的碗,又递给她一张纸巾,“你再睡会吧,现在还早。”
路小临愣了愣,下意识望向司哲放在床头的小时钟,不看还好,一看之下路小临简直想把她刚喝下去的药呕出来,下午三点!
这叫还早?大哥,她是早上六点来的啊!她还答应宿管阿姨不逗留超过一个小时的啊!她今天还有不能翘的课啊!
完了,路小临觉得人生灰暗,她颤抖地伸出手,“宿管她……”
司哲下意识接话,“她上来过了,我告诉她你发烧了在睡觉,她不信,还气冲冲地要进来看个究竟,又唉声叹气地走了……”
路小临扶住了额头。
司哲沉默了半天,又开口问,“路小临你是不是也欠她钱?”
兄台你思维不要那么跳跃好吗?
路小临不可思议地看着那个在走廊洗碗的司哲,一个碗而已,需要搓那么久吗?又是这个哗啦啦的水声,路小临懊恼地拉过被子盖住自己。
反正都翘课了,既来之则安之。
这样想着,听着走廊上流淌的水声,司哲似乎难得好心情地哼起了一个曲子,轻轻柔柔的,很好听,路小临翻了个身,只觉满心安宁,安心地又睡了过去。
路小临再醒过来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黑透,睁着迷蒙的睡眼望出去,只能看见一点两点零碎的灯光。
路小临迷迷糊糊地趴在床上,耳边传来弹奏吉他的声音,其实称不上是弹奏,短促的音符响起,一下一下。
一点都不抒情,倒是有点恐怖片背景音乐的效果。
路小临一下子全清醒了,她慢慢地扭过头去,就见到开着昏黄灯光的书桌旁,一个长发男生背对着她,阳台有风吹进来,吹起他飘扬的长发。
大概是听到有声音,那男生把头慢慢慢慢地转回来,手上却没有停止弹奏。
“咚、咚、咚、咚!”
路小临当机立断地把枕头扔过去,“你以为拍恐怖片啊!没事装什么贞子的兄弟。”
枕头准确无误地砸中司哲的脸。
司哲很想掀桌,这女的霸占了自己的床整整一天,他还要为她斟茶递水,生怕她病着病着就英年早逝了,到头来就是这样的回报。
他按住自己抽痛的太阳穴,“路小临,你好大的胆子。”
路小临爬起来,她也觉得自己胆大包天,她居然在男生宿舍睡了一天,这要是传出去了,她的清白何在?她很忧愁,忧愁到对司哲抽搐的嘴角和阴沉的脸色视而不见。
她拍了拍手,“我饿了,我们去吃饭。”
下楼的时候,路小临鬼鬼祟祟左顾右盼,活像在做贼。
宿管大妈要是知道她在司哲的宿舍里睡了一天,没准明天一早,这个宿舍门前就会挂上一个“路小临与狗不得入内”的牌子。
路小临抱着自己鼓鼓囊囊的包包,一溜烟跑出了男生宿舍,而司哲在后头走得优哉游哉,路小临就差没用鞋子砸他,“你属乌龟么?走快点好么?
她的清白啊清白!给点力好么?
好不容易走出宿舍十几米远,路小临才终于松了口气。
这个时间学校的饭堂已经没什么好菜了,路小临带着司哲去了学校北门的小面馆里吃面。
一路走来,路小临一不小心就发现了司哲具备的良好素养,走在路上的时候,他把她让在了内侧,通往学校北门的有一个小夜市,人流很多,但路小临走在司哲身旁,总是被他格挡出一个空间,一点都没受到人潮的推撞。
进面馆的时候,他为她开门;坐下之前,他为她拉开椅子;面上来一碗,他将面先推到她的面前,从筷筒里抽出筷子,擦干净,自然而然地递给了她。
路小临表示她惊呆了。
学校里那些青春肆意的男生,没几个会有这种做派,司哲这简直是完美男友的标准行为。
路小临从头到尾地将司哲打量了一边,从灰旧的布鞋,老式的长裤,还有那看起来脏兮兮的T-shirt,再到司哲抽搐着的嘴角。
啧,可惜这形象啊,负分。
司哲冷冷地开口,“你吃面还是看人?”
唔,还凶了点。
路小临低头吃面,饿了一天,饥肠辘辘,她觉得自己能吃下一头哥斯拉。
把最后一滴汤汁喝干净的时候,路小临才抬起头来。
司哲正慢条斯理地吃着面,握着筷子的手骨节分明,手指纤长,指甲剪得干净,一点藏污纳垢都没有。
司哲抬起头来,就看见坐在对面的路小临呈痴呆状地看着自己,嘴角挂着一小截面渣,是她刚才狼吞虎咽的证据。
司哲眉毛跳了跳,大学里他不曾和太多女人打交道,但哪个女孩子不时时刻刻想着维持自己的形象,路小临果然是他遇到的绝无仅有的一朵奇葩。
他抽了张纸巾,无奈地叹了口气,伸长手,专注地替路小临抹了抹嘴角。
在路小临看来,这个偶像剧男主必备的动作简直可以秒杀一切少女心,但前提是,做这个动作的人,首先得有张颠倒众生的脸,就算退而求其次,也得有张看得过去的脸。
路小临盯着司哲的络腮胡子只觉相当痛苦,但如果偶像剧男主是个满脸胡子的怪大叔,她要是女主保不住也要对着他动用武力,别提许筠婷了。
改变形象这件事简直迫在眉睫!
路小临一把抓住司哲就要缩回去的手,“兄弟别动!我按住了你的脉门!”
司哲脸上的肌肉都快抽搐了,他抖了抖自己的手,“你一个好好的女孩子,多学人家多看点韩剧不好吗?看什么武侠小说,看出毛病了吧?”
路小临对他的劝告不理不睬,她更加用力的捏住司哲的手,“这件事情你必须听我的。”
司哲没想到路小临的手劲那么大,他镇定地应,“你说。”
路小临登时软了下来,“跟我去趟理发店吧,求你了!”
司哲眼里原本闪动着的那些好奇和期待噗地一下消失得无影无踪,用另外一只手拨开路小临的手,“做梦去吧。”
说罢起身付账,眼看司哲周身的空气又冷了下来,路小临抹抹冷汗,屁颠屁颠地跟上。
司哲走得很快,路小临人小腿短,需要小跑着才能跟上,走了不知多久,司哲猛地转过身来,一言不发地盯着路小临。
路小临故作镇定地望了望前方,发现司哲所在的宿舍已经在前面了。
按照惯例,此刻就该挥手告别了。
路小临干咳几声,“只能陪你到这里。我走了,不送,明天见。”
但没走出一步,却被司哲用力地拖了回去。
路灯的照耀下,司哲的眼里闪着意味不明的光,他和路小临离得很近,胡子都快要戳到她的脸上。从远处看过来,路小临似乎是和司哲依偎在一起的。
路小临登时警惕起来,她双手抱胸,“你干嘛?你别乱来啊!”
司哲看着路小临如临大敌的脸,突然觉得自己脑壳疼。
他放开了路小临的手,“你明天别再来了。”
说罢他转身就要走,却听路小临在后面开怀地应他,“你明天有事啊?行,那我后天来找你。”
司哲踉跄了一下,奇葩也就罢了,理解能力居然也这么差!
司哲头也不回,声音却显得很冷,“我的意思是,你以后都不要来了。”
路小临眨巴着眼睛,认真地思考着,“也是,我来得太多次,宿管阿姨都认得我了,这样下去我的清白何在?”她拍了拍司哲的手臂,“那还是你来找我吧,或者我们找个秘密地点接头。”
还接头?你当真以为你是地下党吗?
司哲整个人都不好了,他开始觉得正常人类是无法和路小临沟通的。
他决定对自己仁慈一点,他不再和路小临纠缠,拔脚就匆忙走进宿舍。
路小临踮着脚挥着手看着司哲走远,最后背着手往自己的宿舍走去。
她路小临这么聪明的一个人类,怎么可能听不出司哲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虽然她最近频频出状况,也给司哲带来了不少麻烦,不就是睡了他的床又喷他一脸口水么?居然要绝交那么狠!
路小临忿忿不平。
今天的月光格外的亮,路小临回到宿舍的时候,宿舍里一个人都没有,她的桌上压着一张纸条,上面是林棠处方似的大字。
“大胆路小临,竟敢逃课!好在我帮你敷衍过去了,记得报答我!PS:换手机吧,求你了!PPS:如果不换手机,我建议可以养信鸽,好歹可以联系到你……”
养信鸽……
路小临扶额,这种别具一格的想法,只有林棠能想出来。
包里的手机早就没电了。路小临这才想起今天一整天都有课啊,她逃了白天的课又逃了晚上的思政课,最后什么也没做成,只是在司哲宿舍里睡了一觉。
路小临觉得自己脑壳好疼。
包包里装着的一大叠杂志死沉死沉,路小临将那叠事关司哲形象工程的杂志从包里拿出来的时候,两片轻飘飘的白纸也随之飘了出来。
路小临低头去捡,就着书桌上昏黄的灯光,看清了那是两张画得工整的五线谱,一个个音符跃然纸上。
路小临震惊了,司哲又开始作曲了!
难道这就是他刚才用吉他弹的那首惊魂曲,路小临撇着嘴摸下巴,总觉得这个风格不太对,不抒情也别惊魂吧?这样要怎么迷倒万千少女们?
路小临把乐谱小心地放回包里,她如今有“人质”在手,还怕司哲不肯见她么?
路小临愉快地躺到自己的床上,下意识地摸了摸嘴角。脑海里突然闪过司哲替她擦嘴角的样子,他的眼神温和而专注。
路小临忧愁地翻了个身,她突然觉得,如果司哲丑男大翻身了,保不准,是个祸害。
啧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