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虽然回家这三四天拨弄了不少事,但还顺利,一切都能随心所欲。两个孩子整天到晚的缠腿抱脚拉升了他的热量,到了除夕这天叶林的心情已经舒畅了。早上起床后抱着儿子到处乱晃,邀小龙,小虎两夫妻一起过年。小龙对此早有预备,小虎喜出望外,自己挤身进入了公司的核心部位。叶林心里牵挂着父母,知道因自己出事父母看了不少别人冷眼。上午从松山买回十斤荔技,十斤红枣和两箱苹果。吃完午饭一下子捉了十八只鸡用篮子装好,拿出四瓶“茅台”酒,四条“中华”烟放在车上绑好送给父母。桌上堆满了营养品,地上还有一篮子鸡,烟酒都是最好的。叶林给父亲的生活费是一万元,侄儿姪女的压岁钱是两百元,他对父母兄弟不能说不孝顺不尽情了。母亲很满足,一脸欣然地看了会桌面,拿过几个荔技站在儿子身旁一边剥荔技吃,一边满眼自豪慈爱的看着儿子。叶老头一声不吭,从儿子手中接过“中华”烟,按在旱烟袋上边抽边看门外的风景。他深恨站在身旁的这个蓄牲,这个蓄牲掌控着整个叶岭村人的命运。一句话就能让一个贫困无靠的人迅速富有,放个屁便可让一个有钱人沦落无依。连盐都买不起的三毛转眼成为叶岭村的新贵,风头盖过了村长,多少人都想巴结她。家中有钱,多少人都攀不上门槛的银河硬是被这个蓄牲一个屁砸趴了,现在可怜走路眼睛都是闭的,勾头缩脑,形同乞丐。自己几个儿子的祖业比三毛也不知要好多少,几兄弟比小叫驴子要强十倍。可他们生活难以为继,孩子缺衣少食。兄弟子侄都不帮!这个蓄牲哪里还有一点人性。可他每年给的钱是整万的,桌上堆的地下摆的也是好几千。不要说这个倒霉的叶岭村,就是整个世界能与他相比的也很少。但他给的钱老头儿必须立即散发出去供孙儿孙女读书,宁可自己饿点也要让伢们念几天书。这个蓄牲要不是念了书哪来的今天?除掉念书还有伢们的生活,伢们的衣服也让老头儿揪心。这让老头儿感到特别憋屈,这个蓄牲给了很多钱,但自己仍然只能抽旱烟,吃咸菜,生活连小叫驴子还不如!要是这个蓄牲不给钱就可以去法院喊冤告他,让他丢脸!要是这个蓄牲松点手,放几兄弟出去赚点活钱,也不想像三毛那样发财,只要他们能糊住口,自己日子也好过些,——这个蓄牲!
当年叶林几兄弟因耽心他回家争家产,所以并力将他拒之门外。叶林几次回家乡过春节,兄弟们冷眼相待,从不主动招惹他。身无分文的叶林可怜像个小无赖东蹭一餐,西撞一顿,实在找不到吃的就跑到小龙家。人在落泊时的感受是铭心刻骨的,叶林深恨这几兄弟。发迹后对他们敬而远之,见面发烟一支,没有一句闲话。孩子们喊他“伯伯,叔叔!”嗯而应之,从不主动兜搭。兄弟们想去他公司做工,他总是推托说这事不属他管。把几兄弟死死掐在家中,让他们饱受贫困的煎熬。叶林从不与父亲谈论家事,看到老头儿满眼哀怨,欲言又止的样子便匆忙起身告辞。
叶林回到朱丽云这边时小龙,小虎两夫妻早已提了些腊货过来。女人们嬉嬉哈哈的商讨着烧些什么菜,男人们进入里屋边品茶边讨论工作。两个孩子在身边搅来搅去,爬上爬下,生活在舒心中流淌,不知不觉间太阳告别了这一年的最后一天。日光脱离大地后,男人们点响了辞旧的鞭炮,女人们川流不息地捧菜上桌,桌面摆满了。朱丽云一副主妇的派头吩咐叶林道:“拿酒来喝吧!”
叶林躬着腰,眯着眼睛盯着桌子,无话找话的笑道:“三个人忙了一下午,就这些菜呀!”
“吃完了再说少!”朱丽云白了他一眼。
“不是说年年有余嘛!”
“鱼就很多了,明天都吃不完。”桂琴笑道:“还有个火锅,现在摆不下,等吃饭时再上热菜。”
叶林拿出两瓶“茅台”酒放到桌上,除夕是正餐,叶岭村人很讲究座次,现在论资论辈论年龄叶林都该首座,剩下一个应该是朱丽云或小龙来坐,叶林却一把拉住桂琴笑道:“敬你是位女丈夫,和我坐一起。”桂琴笑嬉嬉地但也不好就坐。
“让你坐你就坐嘛,坐哪里不是一样吃饭!”朱丽云讲完抱着儿子坐了上座。“玉兰,过来,我们一起坐。”不待玉兰答话,女儿先爬上椅子挨朱丽云坐下。“还是嫂子说得对,坐哪里不是一样吃饭。”小龙、小虎欣然敬陪未座。尽管座次有些混乱,气氛是热烈的,满室中喜气激荡;大鹏展翅、腾飞在望!宴会在喜庆中开始。为挥洒心中的喜悦,门杯过后便开始拳战。叶林、桂琴一对、小龙、小虎一对、酒场如战场 、家瞪着眼睛互不相让,笑声追逐笑声,喜气飞扬远方。但好事难得完美,才喝两杯,长海满面笑容的推门而入,双手捧个不小的红包躬腰递给朱丽云。“给宝宝压岁,祝他早登高科,鹏飞万里。”他的突然出现真是让人扫兴,拳战停止了,酒场冷了下来。朱丽云根本就不想要长海的钱,她不在乎这点钱,凤英更是让她恶心。刚想推辞,不料叶林已先开口。“要不要喝一杯?”这完全是句糊弄话,不存在邀请成份。除夕夜讲究的就是个全家团圆,无数人千里迢迢的往家奔,图的就是这个年夜饭,哪有在别人家喝酒的理?再也料不到长海竟一口答应了。朱丽云只好掩住口,起身在上座拼了张椅子,拿来杯碗筷。他的加入如同在沸水中添了瓢凉水,大家循规蹈矩的喝酒吃菜,讲话都很少了。冷冰冰地喝过两杯长海向叶林“嘿嘿”笑道:“老四,有差不多的酒拿来给我喝吧,我这人酒瘾大,这一喝就要喝掉你好几百。”
叶林长时间的看着长海,感到很是灰心。他也是个人模狗样,自尊要强的人,工作能力除图纸外不比小龙差什么。现在被一个愚蠢的女人拖累着,这样百般委屈自己。叶林原准备拔他为助理,协助自己工作,想到这里不禁深叹口气道:“酒你尽管放量喝,今年有人送我两箱‘茅台’,又有便车,全部带回来了。回家前心想今年虽遇麻烦,结果却出乎意料的好。原想每人搞两瓶过年喝,大家高兴一下子。再也料不到家里无事生非的闹出许多事!——这话扯远了,事情也过去了,让我们高高兴兴的喝酒,热热闹闹的过年。不要冷了场子,长海,我们划一拳,小龙,小虎断续斗。玉兰,丽云不会划拳,你们三位女性选边站,选中谁输了得陪着喝,不能偷滑,这样气氛就上来了。”
两对拳手声震屋面,女人们盯着他们的拳头嬉嬉哈哈。小龙的女儿周文已满三岁了,和朱丽云的儿子一起混了二十多天,很喜欢照顾这个小弟弟,在桌上搅来搅去,找好菜喂弟弟吃,和弟弟一起“喝酒划拳”。男人们已够瞧的了,加上孩子们的瞎搅和乐翻了女人们。尽管酒好,菜好,气氛也好,但“茅台”酒毕竟太贵了,倒掉一杯就是几十元,不能乱打马虎眼。朱丽云和玉兰酒量有限,两人喝过几杯就不喝了,朱丽云吃完饭抱着孩子进入里屋,拆开长海送来的红包,两千元!她不加思索的将钱拿出来递给长海道:“长海大哥,我一个孩子,确实很宝贝,你送钱我肯定会收,但不能收这样多。你今年收入有限,我收下一百元,你心意到了,我也很高兴。你把剩下的钱带回去,算是我给你孩子的压岁钱,这也是我的心意。”
长海听后笑道:“丽云,钱你暂时拿着,听我说两句。聪明人面前说不得谎,不敢骗你,这点钱里面夹有遮丑钱。理亏心亏,里外不好做人!你收下这点钱,我坐在这里吃着,喝着脸皮就厚些。不蒙别人,先蒙自己,你不收我就无脸坐下云,求求你高抬贵手,让我多喝几杯‘茅台’,那就感恩不尽了。”
他的话把朱丽云难住了,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叶林沉吟了一会对朱丽云道:“你收下,芮,缺不同道,父子不相随,长海算不得坏人。”
晚宴尚未结束,门外传来了一路笑声,小豹,小牛,有头脸的施工队长都带上老婆给朱丽云的儿子,小龙的女儿送压岁钱来了。这个除夕夜叶岭村流淌的空气是轻松地,因为大家都知道有份工作摆在那里,明年的生活不用发愁。可以放心的喝酒,大胆的吃肉。但心里紧张的人也有,那些有头脸的施工队长正在绑紧腰带,血红着眼睛进行紧急攀岩。他们之中将要产生三到五位工区经理,拿到这一职位就可以做个屁股朝天的人,变成精英人物,有屁大胆的朝天放。大家都削突了脑袋向里挤,但朱丽云住房的空间非常有限,精明人走在前面,舒舒服服吃完年饭再喝杯茶的人想挤进去就不容易了。不过有根基的人照样入内,而且还有座位,因为别人必须让她。三毛盛装入内,又塞个红包给孩子,朱丽云有些疑惑地望着她。“你不是给过了嘛?”
“那是给我侄儿买件小裙子的,你看看他,一副小美女的模样!”三毛笑道。
“你一年才混几个钱?就这样乱花!你见过有人给小孩两次压岁钱的吗?”朱丽云皱眉道:“那两间烂屋不想盖了吗?”
“我花了什么钱!从外面回来塞点点钱给他买点零食有什么不对?”三毛笑道:“房子是想盖,材料都备齐了,现在遇上了麻烦。”
“钱不够了吧?就这样乱花!”
“钱不差什么,借钱不多,明年还得起。“三毛摇头道:”找了几拨人,都不愿意接手,说明年公司开工早,要去上班,不能接活。他们在工地上是做包工,收入高一些。另外大家都想钻好施工队,去迟了挤不进去。我来问问表哥,明年什么时间开工。”
“这不是什么麻烦,明天我家里人客多,你过来帮天忙,我帮你解决。”
三毛听后两手一拍大笑道:“哎呀,我怎么早没想到你呢!
外面男人敲大牌,用扑克牌做筹码,输赢上千元。里面女人敲小牌,看电视,逗孩子玩。大家都在抒发快乐,没人计较输赢。在欢乐中迎来零点,迎来新的一年。五万响鞭炮开始鸣放,上千元的焰火照亮了叶岭村。虽然大家余兴未尽,但叶林明天的应酬不小,不能耽误他休息。
新的一年开始是美好的,明媚的阳光普照大地唤发万物生机。旭日临窗时朱丽云不敢再睡,今天有四桌客人,得为他们预备饭菜。轻轻起床后,将昨夜已炖好的鸡加热,煮好长面条才喊叶林起床。这样富有适意的小家庭生活让朱丽云特别陶醉,一边为儿子穿衣一边不停的亲他。”怎么这样高兴?‘叶林笑问道。
“我儿子好厉害,昨天一夜为我赚来了一两万!”
“那些施工队长的钱记帐没有?有些人的钱要退还,哪来那么多工区经理让他们做?”
“留有记号,仅朱世元一人是八百,两个六百的,其余都是两百无。”
“世元这个人我真是有些可惜他,很精明也有能力。但手下工人总是千方百计的投靠别的施工队,估计他敲诈了工人不少钱。这样的人不能大用,让他去干工区经理他必然要卖施工队长,到时把大楼卖倒了我赔不起。”叶林道:“长海昨天晚上送来多少钱?”
“两千。”朱丽云道:“他的钱一定要退给他,凤英在背后还不知怎样咒我们。”
“咒不咒的不过是自寻烦恼罢了,与别人什么相干!“叶林道:”长海说得那样可怜,我想放过他。——公司今年第一次进入T市,需要一个扎实能干的人去主持那里的工作,原准备让小龙去,银河废掉了,小龙必须留在我身边。小牛干施工队长的确不错,但担任大工区领导资历不够,经验也不足,大工区经理不是那么容易当的,手下有近三十个施工队长,这些人哪个不调皮,哪个没有点门路?除工地工作外还有购买材料,应酬甲方人员,这些事都不容易。小牛——小家碧玉骤做大家主妇很容易翻船。真让他去主持工作,我与小韩两人必须有一个坐守那里。今年 A市工作非常繁巨,尤其是上半年。‘飞熊地产’刚刚进入,环境一片陌生,工区经理,施工队长到现在还未见面。必须一个一个的去了解,去收服,必要时作出调整。十几亿的工程!稍微出错,满盘皆输。这几天我一直都在想这事,很想把长海放出来,长海这个人表面上迷迷糊糊,适应能力非常强。是人是鬼他都能糊住。‘无线电厂’,‘市立医院’都是他独自负责,工作干得很好。让他去主待T市工作,为我腾出时间理清‘飞熊’这很必要。你是个什么想法,这是在家里,不妨说说。”
朱丽云停住手望着叶林,沉默了一会道:“今后这类事不要再问我,我对公司的事一无所知,对工程建筑更是一窍不通。听了他们的话以为工区经理谁都能干,有权在手说说话而已。你必须以工作为重,你的公司就是你的事业,没有公司什么都谈不上。你有今天不容易,要珍惜。我与银河,凤英间的矛盾是私人矛盾,要把工作矛盾与私人矛盾区别开,不要因私人矛盾影响工作。这一点非常重要,要记住。就是银河,如确属工作需要也可取用他,待工作稳定后再寻机废他也不迟。”
“银河不可能再用了,用人废人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大公司经理和小组长是两回事。如果用他必须前帐一笔勾销,今后不出大错不能废。”朱丽云的话震动了叶林,这是个很有胸怀的人,要是有一番天地,有人扶持她说不定能做下一番事业。要是扶持她做下一番事业就不算辜负她,也为儿子的未来铺下了一条路。自己很快将与熊菲结婚,熊菲是个翻江搅海的人,婚后想照顾这母子俩难上加难。叶林心动了,长时间的盯着朱丽云,但他未将心里话说出来,而是笑道:“再也料不到你竟然有这样深刻的境界。别说女性,男人中也微乎其微。”
“你不读书嘛,历史上能成大事的人都不计私怨。”
“我不读书!都是你说的,不过你的话值得认真思考。”两人笑谈间一人抓住孩子的一只手,孩子在他们手中打着秋千跳出房门。早餐刚刚端上桌,三毛肩上吊个包,笑嘻嘻地“拜年,拜年!”进门了。朱丽云看到她便笑道:“来得这样早!吊个包干什么?又给孩子送压岁钱啊!吃饭没有?”
“这几天把我都累趴了,刚刚爬起床,早饭都懒怠做。你今天那么多客人!早点过来帮忙嘛。”三毛笑道:“钱是没有,带了点佐料过来,今天我来烧菜。”
“要你烧菜!全是盐,你一个人吃啊?”朱丽云斜她一眼笑道 。
“她在熊菲家里呆了一年,熊菲吃菜非常讲究,说不定她真的能烧出一手好菜。让她试试嘛,什么盐不盐的,好也是一顿,歹也是一顿。三毛,你尽量多放点盐,吃不掉的菜晚上带回家,没有人怪你。”叶林笑向三毛道:“鸡大概在砂吊子里,自己弄去,吃多少盛多少,用不上客气的。今年什么都缺,就是鸡多。”叶林讲到这里转向朱丽云道:“晚上三毛走的时候记得让她带几只鸡回去,她家的鸡全送人了,家里恐怕连鸡种都没有,那天送我们的鸡应该是偷来的。”
“哪来的话!”三毛白了叶林一眼笑道:“送熊老太太的鸡是早有准备的。家里老鸡是没有了,都是些去年才养的鸡。去年养了不少鸡,有三十多只。其实我知道你家里鸡多,我送两只小母鸡来预备春天下蛋给我侄儿吃,不是给你吃的!”
“真是瞧不出你,这么细心!也算是难为你了。”叶林笑道。
吃过早饭,叶林来到小龙这边,先同他谈了几句工作,作了点铺垫,然后告诉他领导力量很紧张,准备取用长海。小龙听后笑道:“先不要说出去,让凤英多哭几天。”叶林一笑点头,正要继续往下谈,隔壁传来了朱丽云招呼客人的笑声,只得回家应酬。由于客人多,朱丽云这边挤不下便在小龙那边放了几张桌子。小龙房子宽敞,设计也到位。前面一排五间正房,红砖青瓦,有一条一米宽的走廊。后面依山盖有几间小庇屋,中间有个不小的敞院。这个敞院目前被叶林用作养鸡场,里面养有一百多只锦装披挂的雄鸡。众人进门后便趣笑玉兰:“玉兰真厉害,不声不响地办了个大养鸡场,鸡都养肥了我们还不知道。”
“养你个头,养鸡场!你们这班人送鸡再也不送只母鸡 ,全是公鸡!一天要吃二十多斤稻,鸡蛋也没一个,还吵得人没法睡觉。“玉兰一边笑骂一边拉开桌椅,大家在欢笑声中拉开了牌局。
中午朱丽云安排工区经理坐一桌,自己作陪。三毛送菜时朱丽云让她为大家斟上一圈酒,暂时留下不要走。朱丽云端杯起身道:“我敬大家一杯,祝各位新的一年事业发达,万事如意!”众人纷纷起身,在“干干干”的碰杯声中一饮而尽。朱丽云笑道:“刚才敬你们的酒都喝了,现在有事求你们就得帮忙了。”其实众人都希望有讨好朱丽云的机会,现在却嬉哈着拍头掌嘴:“上当了,上当了!”在嬉笑声中朱丽云将三毛盖房子找不着工匝的话说了,请大家施以援手。这是一句话的事,用不上他们费半点力,众人一诺无辞。为不影响工作,让三毛立即准备,初四拆房,初八上梁,十八入住。这一计划让三毛喜不自禁,因为工期短要为她节省不少钱,而且上梁入住都是好日子。三毛连声道谢,不想小龙冒出一句。“帮忙是可以的,但三毛明天必须为我帮天忙我才为她帮忙。”三毛其实很灵醒,过去语言不纳,反应迟钝那是贫穷压迫的结果。她明白是否帮忙决定权在朱丽云手里,但设计,质量,进度全靠小龙这班人,所以小龙话刚落音她便高高兴兴地答应了。“请我吃饭嘛!那还不是一句话。”
下午麻将散场时小龙仍按往年的惯例邀请工区经理及夫人们明天到他家做客,同时邀请了长海,但未提凤英了。受到邀请的长海惊喜莫名,一时楞在那里,这是普通施工队长根本就无法得到的殊荣。参于这一盛宴绝非享受一顿美食那么简单,它意味着自己的一只脚还留在公司高层。直至回到家中长海依然兴奋难抑,内心对小龙感激不已。倒掉银河,小龙在公司内将拥有半壁江山。公司规模这样大,叶林不可能再过问具体事务,实权落进了小龙手里。自己这样一个人憎狗嫌的人小龙仍不忘故交,依礼相待真是难为了他。银河与他相比连狗都不如,风未吹,草未动便对朱丽云落井下石!不怪叶林整治他。夜静之后,长海在门前的场地上晃了几圈,回家后用红纸包了八百块钱放在身上。
第二天上午长海早早来到小龙家,将红包塞给了小龙的女儿。工区经理间请客的规矩是不送礼的,长海送礼自然有他的用意。但叶林已决定取用他了,收礼是顺手人情,因此小龙笑了笑便为他沏茶拿烟。在长海看来八百块钱是一笔厚礼,这是他今后一个多月的工资,是普通打工者近四个月的收入。但在小龙眼里这点钱不算什么了,叶林已有口风,工区经理年收入十万以上,自己不会低于三十万。而且公司将为他配房,明年将挤身于百万富翁的行列!晚上三毛回家时他把这笔钱递给三毛。“这是你今天的工资,别嫌少啊!”三毛哪里敢收小龙的工资,她还指靠着他呢!谁知小龙突然拉下脸,瞪开眼睛吓唬她:“你收不收?”三毛疑惑了,有钱的人就是怪。她只好用求助的目光望着叶林,叶林满面笑容的踱到她身边笑道:“收下吧,小龙哥哥给的不是工资,他知道你手头紧,帮点忙,记住这份人情就行了。房子盖起来找点剩余材料制点傢俱,光有几间空房子没有傢俱那有什么用。”
初四轮到小豹请客,初三晚上在小虎家叶林边喝茶边对他道:“明天不要再搅三毛了,菜的味道好一点,差一点吃到肚子里还不是一样。昨天丽云让她给桂琴帮忙,急得都要哭了。也难怪她,明天就要拆房子,实在是离不开。找她做饭其实也划不来,细算起来要一千四五百,都能到饭店好好吃两顿了,何必找她。”
“拆房子怕什么,明天多安排一些人,让他们吃过早饭过去,干完活儿回家吃饭。”小豹笑道:“跑饭店很麻烦,一点气氛没有,味道也没有三毛做的好。”
“这不行哦!大新年里人家肯帮忙就是大人情了,饭都不给人家吃!你以为我是村长啊!人家不但骂我,连我表哥都要挨骂。”三毛有些无奈的小声叽咕道:“你压着人家做!人家把墙砌歪一点。”
“谁有那样大的胆!”小豹笑道:“砌歪是不敢的,背后说小话的也许有。你弄点米,弄点菜丢在那里,我安排人过去烧饭。质量问题不用耽心,有我们替你看着,谁敢做弊?”
“你这话也不早点说!早说我也带个信让我二姐过来,家里没个人怎么行!”三毛满脸都是无奈。
“二表姐嘛,我很熟悉,几步路,等会我骑四哥的车过去把她接来。”
初五这天轮到小牛请客,午饭后叶林把长海喊到一边道:“你下午就不要留在这里了,回家准备一下,明天继续请一天,丽云为你的事搅得我头疼,依着她!”
叶林的话虽未言明,实际上是告诉长海——他复职了!长海惊喜得瞪开了双眼,张着嘴半天都说不出话。这是真正的大喜自天降啊!说它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一点都不过份。不但自己有一份体面的生活,儿女的前途都有了保障。“老四,你这样待我!我拿什么脸去见丽云?”长海假装着抽泣起来。
“过去的事不要再提了,凤英也不值得我计较。”叶林叹口气道:“知道你没有准备,菜差点就差点,酒我那里还有不少,晚上过去拿几瓶。”
“老四,我一定记住你这个恩,也不会忘记丽云。”
“恩不恩的就不要再说了,兄弟一场,能迁就我都会迁就。”叶林道:“过去的事不要再想了,安下心来认真工作。今年非常关健,用心去做,能稳定下来大家都有口饭吃。”
两人分开后长海急忙向小牛告辞,将刚收到的喜讯告诉了他。其实小牛初三晚上就已知道长海将复职去T市主持工作,自己就是他的副职。现在却装出一副惊喜模样。“喜事,喜事!这真是大喜事。你又没准备,家里菜够不够?不够的话我这里还有不少。黄鳝、杂鱼、乌龟、王八、野兔、山鸡这些东西都有。我不但买足了今天的菜,还防备朋友们上门吵闹,所以多买些。你若要我就过几天请客,初八后城里应该能买到菜。买不到也不要紧,我的客人没有你的客人重要。”
长海正在为菜发愁,这可真是雪中得炭了。“那真是太感谢你了!不满你说,我这个年过得非常寒酸,家里没有一点菜。也不是缺钱,没有心情去弄它。”
“你不说我也知道,遇上这种倒霉事谁还有心情过年。不过你算是运气好了,虚惊一场,汗毛也没掉一根。听说过银河吗?公司已内定他为副总,有多惨!”小牛道:“感谢的话就不要说了,要什么尽管拿,拿够为止。只是请今天的客最好还是花点钱请个厨师。我不是吹牛,我家的材料不比他们几家差,他们有的我都有,他们没有的我也买了不少。这不是争面子,你们都是我的领导。看看人家三毛做的菜,中午十六道,晚上十六道,中间八道茶点。摆上桌面,桌子就是个小花园,谁不想吃?我给他算了一下,正儿八经的菜做了近二百道,没有一样重复。那才是真厨师!样样鲜,撑死你还想吃。我们家是什么鬼菜!四哥偿一点喝半杯水,丽云倒杯茶让他洗筷子。真是丢脸!有地逢我早钻进云了。你不知道,去年请我岳父来做饭费了好大的劲,气得我差点吐血。他总是吹嘘菜做得好,有多少大人物喜欢吃他做的菜。我当时不知道三毛有那样的好手艺,所以决定请他。我知道他爱摆谱,懒怠理他,带上满月儿,由她去说。你知道那个老怪物说的是什么鬼话吗?任你怎么想也想不来。他摇头晃脑的,一副老大人模样:按理说,你升官了,是该去为你做些事。但你初五请客,我初四就得去给你拜年!大规矩是初四这天女婿给丈人拜年,现在我去给你拜年,到底你是丈人呢,还是我是丈人呢?这样的鬼话他都能说出口!满月儿当时就跟她爸爸吵起来了,让你炒个菜,什么丈人不丈人?两个舅子也帮着吵,吵得一塌糊涂。我见越吵越凶,把满月儿拉回来了。昨天两个舅子推掉一切应酬,把老头儿押来了。他要是真不来就好了,三毛虽然忙,我让玉兰找丽云去请应该请得动。”
“你老岳父做的菜很实惠,换桌客人来吃这桌菜没人不说好,让老四吃不行。荤菜太多了,蔬菜太少了,味道也重了些。老四吃菜在于味,他哪里会在乎肉!”
“也不是他一个,你们吃的也很少。”
“这桌客请的就是老四一个人!我们这班人名义上是陪客,实际上是来凑热闹的。老四喜欢吃大家跟着凑兴,他不吃别人不能抢着吃。”长海低声道:“让你父亲邀你老岳父去打小牌,就说晚饭要等到他们麻将结束,那是十点以后的事。然后去请桂琴,只要桂琴答应了,丽云会自动过来,她们两人做的菜老四喜欢吃。”
“怎么好意思麻烦她们!”小牛皱眉道:“你大概还不知道,这些天我们在谈公司的事,韩秘书晋升副总,四哥身边少了秘书,桂琴有可能得到这一职位。”
“不是有可能,老四去年就为她预留了这一职位!记得当时聚餐时老四让她读书的事吧?那时已为她按排了这一职位。桂琴做人特别到位,心计也不弱,际遇也好,遇上了银河。不是银河她哪里能结识到老四!她是个很有福气的人,需要时就有个苦命人来帮她挑水。满月儿也很难得,这也是你的福气。哪里像我们,跟在后面放毒箭!”长海摇头叹道:“不过做秘书和做饭没有矛盾,她是做给老四吃,不是做给你吃。如果继续让你老岳父做饭,他习惯节省,必然会把中午的剩菜加热端上来。我们这样吃不要紧,让老四吃剩菜——这事可大可小,别冒这个险。”
“这话提得好,许多事我都不懂,今后还请你多多关照。”
长海别过小牛直接来见三毛,先摆出一副关心架势,问这问那的。然后把喜讯告诉三毛,将话题绕到吃饭上。长海这几天为三毛做了不少事,而且都是迫切需要的,三毛心里很感激。听了长海的话也为他高兴,说到吃饭时不禁笑道:“你们今年请客是被我害了,大家比赛,一家赛过一家。听说小牛费了好大的劲把老泰山搬来了,真菩萨下界不同凡响,菜肯定是更好了!”
“好不好就不知道了!吃的很少,很多菜都没动,你表哥喝了两杯茶。”长海笑道。
“那是怎么弄的,不是为了省钱吧?”三毛笑道:“我表哥那天给我瞎出主意,让我多放点盐,吃不完的菜带回来。”
“省钱应该不会,他哪里有胆同你表哥相比,你表哥那是开玩笑。”长海笑道:“他开这样的玩笑那要冒多大的风险?他岳父不过是个做饭供老婆吃的人,能烧出什么好菜!”
“你怎么办呢?也要请厨师吗?”
“这事还真麻烦!”长海皱眉道。
“不用急,有米就有饭吃。先找找看,找不着人就来告诉我一声。”长海绕了半天就是要三毛这句话,一旦得到结果便立即告辞,家里还有许多事等着他。三毛没想到他走得这样快,冲着他的背影道:“你家里有事把丫头带回去嘛,我这里人少是忙人多也是忙,急不来的。”
“不用,不用。”长海嘴上应着人已走远了。急步奔回家的长海一边直扑钱箱一边阴沉着脸对妻子道:“老四,小龙明天过来吃饭,你带点礼物去给你哥哥拜年。”转身吩咐十二岁的儿子道:“陪妈妈一起去舅舅家拜年,告诉他我这些天很忙,让他有时间过来玩。”凤英得知这一消息后悲喜交集,长海复职了!大福失而复得。但往年工区经理请客都是夫妇俱到,参与那场盛宴非但能享受到叶岭村的极品美食,还有体面与风光。今年不但自己不能参加,轮到自家还要把她赶走!悲从中来,凤英不禁默默垂泪。“你哭个什么!有你在家人家会来吗?你把老子害得这么惨!害得女儿年都没法过!还不够吗?你要害死两个孩子吗?扫帚星!”凤英想想长海的话也不算错,他为谋取复职也不知花费了多少心力多少钱。可怜女儿小小年纪年三十还在为三毛洗衣,年初三就跑过去帮忙。她不再与长海抗争,默默擦去泪水。起身收捡礼品。
长海从小牛家提菜回来,匆匆忙忙对整个庭舍展开清扫。室内室外一步一步地走 走看看,点滴灰尘都认真擦拭。太阳快落山时又匆匆赶到三毛家,面对三毛愁眉苦脸。“找遍了整个叶岭村,没人敢接手,都说档次太高了。”
“不要紧,什么档次不档次,我晚上过去。”三毛安慰道:“你先回家把灶堂扒空一些,把水缸灌满,柴禾弄好。告诉凤英嫂子,我炒菜有时要火大一点,有时火要小一点,不要很心疼柴禾。”
三毛的话让长海哭笑不得,凤英是小气,但叶岭村的柴禾已经不值钱了,挑到松山镇卖一百斤才四块钱。砍半天,卖半天,还常常卖不掉,许多人把柴禾偷偷扔在那里。凤英哪会小气到这一步?但他不好同三毛分辩,一脸苦笑地道:“凤英不在家,上午和儿子一起给她哥哥拜年去了。”
“哦!不在家?”三毛长舒一口气。“没关系,有丫头帮着就行。”
总算尘埃落定了!长海安下心来,别过三毛到工地上找着了女儿。小姑娘正在帮工匝们打下手,头发乱乱地,脸上红扑扑的,身上沾了不少水泥浆。得知喜讯后欣喜异常,这里面也有她的功劳啊!一脸得意和骄傲地望着父亲。“这些天累你了,待她家房子盖好后不会再累你。”长海望着女儿不禁心伤。“晚上走迟一点,陪三毛一道过去。”
待工匝们吃完晚饭离开后,三毛将收捡清理的杂事留给丈夫和姐姐,自己吊个包打着手电和晓园一起去长海家。“姑姑,你带包干什么,我家里这些东西都有。”小姑娘以为三毛带的是卫生纸 。
“我是还钱给你爸爸。”
“怎么这样急着还呢?房子正在盖,我们家现在又不要钱用。”
“你没借过钱不知道,借人家的钱吊在心里好难受。有钱不如早还,无债一身轻嘛!”三毛笑道。
“其实我们家目前没有用钱的地方,闲钱摆在那里,你用不上吊在心里。”晓园道:“家里钱够用么?”
“够了,这几天进帐不少,差不多都有他们一年的工资了。上梁那天我表哥或许还有一份大礼,今后应该不用为钱发愁了。”三毛笑欣欣地道。
长海匆匆赶回家,遵照三毛的嘱咐把一切弄好,拿下门板放到方桌上,铺上清洗过的床单作临时案板用。接着架炭火煮水,预备为三毛沏茶。三毛进门后各处看了看,夸奖过一番长海,将钱取出来放到案板上。“长海大哥,我把借你的钱还给你。”
长海皱着眉头盯着钱,好半天才低声道:“三毛,我求求你,这点钱不要还了。”
“这哪行,借钱是要还的,借钱不还那像什么话?麻烦你跟凤英嫂子说一声,谢谢她了!”三毛跨越过生活的艰难 ,笑声很爽朗。“你快点把钱收起来,我要做事了。早弄好早休息,你明天还有客人要陪。”长海对三毛有着深刻的误会,这一误会终生都未解开。他不知道“飞熊地产”的复杂性,不知道叶林是迫于工作需要取用他。将叶林的糊弄话认作真话,以为真是朱丽云帮了他。朱丽云的态度他很清楚,表面上一切如常,内心是有隔阂的。如果真是朱丽云帮了他,关键人物就是这个三毛!他送钱给三毛,让女儿为三毛做事,目的很明确,拉近与三毛的关系,借她这条陈仓小道靠近叶林。但他的希望仅是三毛在得便时帮他讲点好话,让叶林记住他。再也料不到她会不声不响地为他办成这样大的事,而且事成之后立即把钱退回来。长海内心激动翻涌,同时也感到万分惭愧。多少年来自己从未给过这位善良大义的女人一丝一毫的好外,眼里心里从未有过他们夫妻,从她对凤英的害怕处不难看出,在过往的日子里凤英没少欺负她。面对三毛,长海强忍热泪,暗暗发誓一定要报这个恩,一定要对得住这个人。三毛哪里知道这些,已动手翻开装菜的篮子配菜了。长海只好收住思绪收起钱,坐到灶台下准备烧火。“怎么能让你烧呢!听他们说工区经理比镇长都大,让丫头烧嘛!”三毛笑道。
“这是在家里,不是在工地上。”长海苦笑道:“工区经理收入可能比镇长是要高一些,但我们做的是戏台上的官,今天做了明天未必能做。让丫头帮你搭把手,她要是精明,能学到你十分之一的手艺今后就不愁吃的了。有门好手艺,比什么都强。”
三毛紧赶慢赶,一直忙到凌晨一点多,宴会准备工作才告结束。她用剩下的鸡汤煮了一浅碗圆宵,捞起来递给晓园道:“你把这个吃了。”这种圆宵不易做,个小皮薄,里面的馅是剁碎的野鸡,野兔肉加上芝麻佐料搅拌的,油炸过后用高龄母鸡汤来煮它,松爽可口,里外尽鲜美。
“姑姑,你搞错没有,这是在我家里,应该是你吃。”晓园甜甜地笑道。
“你就不要管客气了!这个东西是很好吃的,拿钱根本就买不到,明天那些土匪来了轮不上你。你爸爸明天有一份,我是经常吃的,你就老老实实的吃吧!”三毛白了晓园一眼向长海笑道:“这丫头好,我喜欢!做事好利索,又勤快,我女儿要是有她一半就好了。”
“她能吃苦,今后应该有口饭吃,但和你女儿不能比。小小年纪,全县有名,不要说长岭乡,这个县恐怕也无人能和她相比。你厚道,必有厚福。做人太奸滑了不行,银河大福在手,弄到如此下场!”长海摇摇头转身向女儿道:“姑姑让你吃你就吃嘛,姑妈姑妈,他也是你半个妈妈,记住今后每年买个四两糖给姑姑喝。”
三毛抓了撮长面条放进锅里,和长海每人吃了半碗面,直到凌晨两点才在长海父女的陪护下返回家中。父女返家途中,激动不已的晓园语气很是骄傲地向父亲道:“爸,我的话不错吧!我说三毛还得起钱,也说得上话,应验了吧!”
“不错!你的话是不错,但三毛做人万分难得。你们要记住这份情,她帮我实际上就是帮助了你和弟弟,不能忘记她。”长海望着女儿道:“其实你很聪明,是我误了你,读书太少了!不过你还年轻,还来得及。我要把你带走,还是想办法去读点书,留在家里做家务那会毁掉你一辈子。”晓园后来依靠自学拿到了会计师文凭,依靠父亲的关系在韩青总部做财务。丈夫是建筑学搏士,在房产集团做设计。父女俩感情一直深厚,晓园婚后仍留在父亲身边帮父亲打理家务。
长海自这次请客过后,推掉一切应酬,实在推托不了的也只能在晚上点卯,舅子登门照样不奉陪。白天带着女儿在工地上为三毛帮忙,穿旧衣,捉瓦刀,催进度,守质量。长海是大工区经理,他在那里忙个不停,别人就不敢偷懒卖滑了。在用工和质量上长海为三毛帮了大忙,另外还将家中收藏的木材全部送给了三毛让他添制傢俱。三毛新房完工后两家虽未正式认亲,但孩子们“姑姑,舅舅”的喊开了,从此两家开始走动。每年春节长海都会让一双儿女背上厚礼给三毛拜年。两年后长海全家移居城里。但拜年这一规矩仍然坚守。新年初三那天上午晓园会准时驾车出现在三毛面前,姐弟俩合提着一个大包笑哈哈地“给姑姑拜年!”那时长海已经任职建筑集团副总裁,掌控集团内务,旗下万余人,威震整个H县,想攀他门槛的人也不知有多少。三 毛后来的生活非常轻松,长海给的钱足够她三个孩子的读书费用。自己在熊菲家中总理家务 ,熊菲给了她高于普通白领的工资。这些都是后话,且说三毛房子上梁这天,叶岭村几乎全体出动,家家都给三毛送上梁礼,这其中很多人送礼都是算帐的结果。三毛开始很高兴,认为这是乡亲们看得起她,来凑热闹。但烦脑很快就漫上心头,收二十块钱必须请人家夫妻两人吃饭,不少人还会带个小孩。一百块办桌像样的客饭已很艰难,还得赔上烟酒。糟的是手中没有闲钱。每一分钱都占有自己的岗位。叶林得知消息后也很发闷,但人家送礼是不能拒绝的,收过礼是必须请人家吃饭的。只好拿出两千八百块钱让桂琴以公司的名义即刻送去。三毛收到这笔钱心下大定,借来叶林的摩托车让长海专跑松山镇。好在三毛姐妹多,加上晓园、月华都快一个班了。大家齐心协力,客饭一桌跟着一桌的向上推,足足摆了十八桌。破了叶岭村的历史,过去知府家请客恐怕也没有这样的规模。但主要人物像叶林,小龙这班人都没请,仅桂琴一人代表公司参与了宴会。
桂琴吃完饭来见叶林,当时叶林母亲也在朱丽云这边。老人家把孙子放在腿上坐着,与儿子一起亲亲密密地叙小话。叶母很喜欢朱丽云母子,叶林出事时她时时关心,刻刻关注着这母子俩,尽量挤时间到黄家宝门前“闲晃”,钻逢觅隙的进门抱孙子。还是朱丽云安慰她“叶林无事”。叶林对母亲还算孝顺,塞了两千块钱给妈妈 ,让她留在身边买点营养品,母亲每次离开时都会找点吃的东西让她带走。见到桂琴,叶林笑问道:“伙食怎么样啊?”
“伙食就很漂亮了!一个火锅,八块盘子,都堆得满满地,比起一般人家的喜事份量两倍还多。红烧肉足有四斤,五斤左右的鲤鱼,整只的鸡,火锅是猪骨头做的,有些人吃得恐怕都要撑死了!”挂琴笑道:“三毛有点傻气,收那么点点钱,搞那么好的伙食干什么,应该是收多少钱办多少事嘛。”
“不谈她了,她就是那种人!”叶林道:“你们年兴正浓,不该现在跟你谈这些,但我得伸头去找吃的了。回去同小虎商量一下,你自己也要考虑好,我身边少了个秘书,如果你们愿意恐怕年兴未尽就得投入工作。家里还有哪些事抓紧时间处理好,今年的工作特别繁重,要做好一年不回家的准备。”
“感谢四哥的提携,这也没有什么好商量的,有份工作能为自己赚个温饱谁不乐意?我只是耽心自己的能力,能否干好这份工作。”
“能力是练出来的,开始时肯定有困难,熟悉了环境,摸出套路就不难了。我会给你一个适应期,有些事要跟你讲讲。不过你要认真去学,认真去做。不能搞得像小叫驴子一样只想做官,不愿做事,那我就不要你了。”叶林笑道:“这两天同玉兰一起把那些鸡处理掉,全是些公鸡!不但赔钱,还臭得要命。给我妈妈三十只,妈,够不够?:”
“够了,够了!三十只要吃半年,没有那么多东西来喂它。”
“三毛家盖房子给他二十只,其余的你们自己处理。”
叶林这些天表面上适意陶然,朱丽云母子陪伴左右,品美酒,食美味,享受着整个叶岭村人的恭维。其实他心里并不轻松,大脑始终转个不停。他不但要面对繁巨的工作。还有朱丽云母子的明天,这件事同样迫在眉睫。熊菲已三十五岁了,公司已有规模,婚事必须提上日程。而婚前需要为这母子俩铺好未来的生活之路,婚姻不能给她,生活上不能再辜负她。经过几天仔细摆弄,叶林决定拿出一笔钱让朱丽云学着做生意。能赚当然好,小亏不为输,积累社会、生活经验。纵然赔尽了本钱也不怕,公司规模这样大,赔个两百万不算什么。把她养在家中不是长远之计,误了她也误了儿子。当天晚上待母亲和桂琴走后,叶林与朱丽云密商。
“这事好突然,一下子搬出数百万来翻弄,让人心惊肉跳的。”朱丽云迟疑道。
“有些事看起来难,真做起来没有想的那么难。我也不会把你一个人丢在那里,放个可靠的人在身边扶着你走。试着做点事,开阔眼界,积累知识,看看能否赢得你自己的一片天地。不要不安,就算丢掉几百万也不要紧,只要能摸出一条路赔点学费也值得。退一万步说就算丢掉几百万也未摸上路,和呆在家里还不是一样,闷在这大山里如同坐在井里。”
“那就试试吧。”朱丽云想了想道:“如若让我进城有件事你必须帮我解决好。”
“什么事?”
“父母的生活!”明知叶林的脸阴沉下来,朱丽云仍不管不顾的道:“你虽是叶岭村人,每年也回来混一下子,但对叶岭村的实际情况一无所知。你身边围的都是有钱人,吃的是十里八乡搜罗来的美食。现在的叶岭村有人在公司做工的,生活虽清寒但能糊住日月。家中无人在公司做工的生活已陷入危境,弃家别舍,外出逃生的不在少数。父母!无论发生过什么矛盾,无论矛盾有多么激烈仍是父母。如果他们生活无忧,那是另一回事,不相往来都可以。现在他们生活无以为继,我在城里翻弄数百万而饿死父母!不要说良心不安,人言也可畏。”
叶林听后看了朱丽云一会儿,深叹口气靠到沙发上。“你想怎么做?”
“给他们留点钱,放我弟弟去公司做工。让他们过上一种清贫但不惊惶的生活。这对于我来说无论是做人还是工作都非常重要,你要让我安心。”
“如果你弟弟想做工,可以直接找小龙。公司今后肯定要大批的购买机械,调台大车让他开,一家人生活应该有保障,不负你姐弟一场。如果他要做施工队长,目前的确无法安排。让他暂去蟠溪垂钓,需要时自然会焚香礼拜的去请他。”
“你不要听别人瞎搬弄,他什么都不懂,做什么施工队长?他不会有那种想法。”
“你父亲与你二姨父商量要同我打官司,你回去顺便问一声,官司还要不要打?”叶林坐起身望着朱丽云怪笑道。
“哪来的鬼话!他同你打个什么官司?”朱丽云笑道:“人家不过是为了巴结你,编个谎话哄哄你。你不要小孩子卖豆腐,钱没赚到人跌倒了。”
“你的话在情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