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
朱丽云并不像叶林所想的那样幼稚，只是她本性纯洁，刚刚脱离大山，对社会的复杂性不完全了解。她很清楚自己将要面对的困境，叶林走后她将儿子紧紧抱在怀中默默垂泪。他太小了，这么小的人儿将要伏在妈妈背上沉浮于苦海！妈妈对不住你，不该带你来到这个肮脏的世界。天降大任于斯人，必先磨其志，也许有一天你能成就一番事业。朱丽云就是这样反复的想，反复的安慰着儿子，几乎通宵未眠。早晨五点起床做饭，儿子喜欢吃的菜差不多都有。让他好好吃一顿，留点余力陪同妈妈一起去苦海中挣扎。哄着儿子吃完早饭，在背袋中放进一些水果和儿童食品以及母子的衣服。抱上儿子毅然决然地离开了许丽丽家，她要凭借自己的勤劳和智慧去为儿子寻找新天地。
来到客运站，朱丽云很是犹豫，身上仅有一百块钱，必须一分一分的紧扣着花。但叶林肯定会寻找自己，他为儿子掷下许多钱，不可能轻意放弃儿子。所以她狠狠心花了四十多块钱乘车远离本市，投入B市。这一长距离超越了肖静的预料，给寻找她的人造成了麻烦，让日夜等待消息的叶林倍感绝望。朱丽云走出车站便积极寻找起工作，无论找个什么活儿先存身要紧。现实是冷酷的，她已无钱可花，只能背着背袋，抱着儿子走路。环境陌生，两眼如盲，她只能绕着车站打圈圈，方便晚上在车站栖身。而车站周围最不适宜外地人找工作，人家要美女、还得是姑娘、你抱个孩子哪能为他赚钱！麻烦出现了，儿子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身处绝境，仍然继续享受着上次旅行中的快乐。见到好吃的，好玩的东西便伸出小手，不给不走、逼他走就哇哇大哭。朱丽云的心都寒透了，上次密码箱中装着十万元、这次袋里只剩五十块钱，五十块钱哪能和十万相比？无论你怎么节省，钱都直线下掉、他哭一次钱就掉一次、今天比昨天又少了很多，这可是真正的救命钱啊！朱丽云肠子都悔青了；身边有大把的钱，多带些出来租间房子先住下、从从容容地找工作，儿子哪会受这样的罪？她整天到晚在车站周围打转转，被闲汉们盯上了、想从她身上找点便宜、发点小财。劝她把儿子卖掉，租间房子做生意。绝境中的朱丽云无畏可言，阴着脸瞪着闲汉们：“你给我死远点！大半个中国我都走遍了，三教九流中有头脸的人谁没见过，你算得上是个什么东西？”她嘴上虽然强硬，心里是发虚的，白天抱着孩子四处奔波，从不与路边闲人搭话。晚上冒充旅客，抱着儿子坐在车站内座椅上打磕睡。她衣服华丽、带有行李、一般人不会怀疑她。第四天早上孩子哭闹不休的喊饿、袋中仅有十几块钱了、绝望的阴影不时在眼前晃动。但朱丽云无法忍受孩子的哭声，抱着他来到早点摊前。也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儿子的这阵哭声为她带来了福音，带来了幸运。朱丽云要了碗稀饭和两个包子、这是专供儿子吃的、她自己不敢再花钱了，只能去卫生间偷凉水喝。前景太可怕了，朱丽云一边不停的擦着泪水一边喂儿子。这时一个肩背大旅行袋、手挽画板、表情冷漠地彪形大汉落坐在她对面。若在从前，面对这样一个陌生男人朱丽云是有些害怕的，在车站转了几天、形形色色的人见过不少、神经有些麻木了，看过他一眼仍断续流自己的泪。真是出乎意料，那男人狼吞虎咽地吃完早点，翻遍身上口袋，将所有的钱随意卷了一下放到朱丽云面前轻声道：“大姐，我人微力薄，愿你母子早日平安。”说完不待朱丽云答话，提起画板甩步离去。朱丽云一时不敢收钱，有些发呆地目送着他的背影，直至背影消失后才飞快地抓过钱塞进衣袋。那张冷漠得令人生畏的脸朱丽云虽只看了几眼便已深深印入脑海，几个月后他在半月湖边卖画，朱丽云一眼就认出了他。这位颠沛流离的流浪汉就是后来享誉世界画坛的山水画大师武自然。
朱丽云不再喂儿子了，一口喝干碗中的剩余稀饭、抓起剩下的一个包子、抱起儿子就走。躲到一边，看看四下无人注意，掏出刚刚获得的那卷钱小心数起来。看着不少，仅外面三张是十元钞，共计是八十多块钱。这笔钱给朱丽云带来了安慰和喜悦，这是命运的信号，她们母子不会饿死。她深感惭愧，人家倾尽所有帮助自己，连姓名也没问一下，感谢话都没说一句。这笔钱让朱丽云冷静下来，认真思考后觉得在车站周围找工作不现实，每个找工作的人都会路过这里。第二天买了些馒头和水坐上公交车，跑过五站路下车。比困守于车站要好多了，有人让她把孩子送回家来理发店洗头，有人展现了同情心，给她出主意去家政公司试试。在家政公司登记要五十块钱，更糟的是她住无定所，无法联系。第二天朱丽云隐身于家政公司附近，直接寻雇主交谈。转机终于出现了，有个女人要照顾生病在床的母亲，她并不忌讳孩子，认为有个小孩伴在那里也许对母亲的身体有好处。她愿意为母子俩提供一个正规房间，但要多养一个小孩，月薪只能给一百块钱。朱丽云的心是定下来了，但认为工资太低了，要了对方的电话和地址，找个借口推迟两天上班，想到别的地方再去墥撞运气。
第七天早晨，朱丽云灾星退去，福星伴随王维光临B城。因有二十万元大奖，大家搜索得很认真，尤其是车站附近。王维一行人刚刚步出车站，右手边的迟尉林一手轻轻拍着王维的手，另只手直指朱丽云。当时朱丽云正和儿子一起吃早点，由于前一天已谈好了工作，朱丽云心里不紧张了，脸上有了笑容。运气真的好，临危之时有人给钱，有人提供工作。她笑哄着儿子吃包子，喝矿泉水，吃完饭陪妈妈一起再去找份好工作。王维的视线落到朱丽云身上，三十岁左右的女人，两岁左右的小男孩！立住脚拿出照片比对，有点像！三人东张西望地踱到朱丽云身边，放下行李坐到地上，近距离一看，真像！王维抱着膝盖，语气疲倦地对迟尉林道：“坐一整夜的车，累趴了，休息一会吧。尉林，去搞点吃的东西来。”迟尉林是“染织总厂”销售处副处长，每年要做数亿元的产品销售，大脑的灵动不比孙猴子差什么。她捧来一个大纸盒，里面差不多有一半是孩子爱吃的东西，花花绿绿的吸引着孩子的眼球。孩子有好几天都没有偿到过这么好吃的东西，眼睛都直了，王维一边将零食递给孩子一边夸道：“这宝宝长得很像王文娟，王文娟这个人物你们可能不知道，她是中国近代史上的第一美人！”
儿子得到了美食，受到这样一位漂亮高雅的游客赞美！朱丽云来兴致了。“王文娟我知道，她是著名的大艺术家嘛！她的艺术造就达到了巅峰地步。你拿我儿子和她比——”
“大姐博学——认真扯起来，我与王文娟还是近族，隔得并不远。我爸爸小时还去拜过她的，按辈份我要喊她姑太太。”王维的话吸住了朱丽云。“大姐不相信是吧？拿个东西给你看看你就相信了。”
朱丽云看到的是一张名校研究生文凭，不由肃然起敬。“想不到王小姐如此高才！”
“高才就谈不上了，混张文凭混碗饭吃罢了——大姐高姓？”
“我叫朱丽云。”
“好诗意的名字！”三人鼓掌相庆，要找的人就是你！七万元到手了，十年的工资，得来这么容易！还帮肖静敲定了大局。小王文娟更加可爱了，大家围着母子俩乐得一塌糊涂。因为同是女性，年龄在姐妹之间，朱丽云很自然地为这种欢乐气氛所感染，陪着大家一起笑。乐过一阵子，王维对迟尉林道：“弄点水来，这些东西干巴巴的好难吃。”
迟尉林急转身打电话给肖静报喜：“找到了，找到了！”
“太好了，太好了！母子还平安吗？”
“平安，平安！应该是瘦了些，但精神很好。正在同王维吹牛，一点也不怯场。”
“她是个很有才华的人，拥资数百万，怎么会怯你。”肖静笑道：“辛苦你们了！告诉王维，用不上刻意节省了，一切比预料的要好。我马上让莉萍开车过去，下午一点左右应该能到。你们先玩一会，把饭店订好，快快乐乐地吃一顿，晚上我为你们摆接风宴！从现在开始，工厂正式运作！”
“什么时间能投产啊？”
“两个半月左右。五部挖掘机，数十台装缷车已进入工地，速度快得惊人。计划二十天完成主体工程，附属工程一个月。机械都用全新的，已经开始订购了。”
迟尉林买回四瓶可乐，一纸盒娃哈哈。朱丽云正同王维聊得热乎，看到迟尉林送上的礼品颇感激动。这些天儿子跟着自己吃苦太多了，娃哈哈都是奢侈品了！王维见她激动不已笑问道：“听口音大姐不是本市人吧？”
“不是，家在H县，乡下人。”
“H县我到过，那里有位大学同窗，他陪我逛过松山、五岭。那地方好，山青水秀，人也好。”
“是啊！山青水清人也清官场不清。”朱丽云不禁苦笑道。
“这个上联就很难对了！”王维思索了一会起身踱步。
“我来试试看，但肯定不准确。”迟尉林道：“日明月明心亦明五岳更明。”
“对是对了，但不准确，让大姐笑话了。”王维摇头道：“这一联也许是绝对，无人能够确对。”
“我不过是随口说着玩，各位真是高才！”朱丽云欢笑道：“能遇上你们，牧童遇三星，也算是奇遇了！”
“三星加一星，四星最吉利。”王维笑道：“大姐是来旅游的吧？”
“不是，来找工作。”正在云彩中漫游的朱丽云一跤跌回现实，不禁神态黯然，声音不由低沉下来。
“工作找好了吗？”
“带着孩子找工作不容易。”朱丽云低声道：“有个人家要照看病人，一个月才给一百块钱。想买点零食给孩子只能勉强存身，我想再找找看。”
“一百块钱！”王维愤然道：“不要睬她！我们厂正在大批招人，去我们厂！一个月八百块钱还是好拿的。”
八百块钱一下子吸住了朱丽云，真有这样高的收入，儿子不会受委屈，将来肯定有书读。“可我必须带孩子——”她满眼不安地望着王维。
“孩子怕什么，上班时将他扔在幼儿园，多少能学点东西。下班后拿他作开胃剂，逗着玩，孩子有什么不好？”
“放幼儿园——那是要钱的，不骗你们，我身边没有钱。”
“我们是厂内幼儿园，收钱很少，收点钱供孩子吃零食。入园费在工资中扣除，不用缴现金。身边没钱不要紧，进厂后就能拿到钱。”
面对如来铺开的画卷，朱丽云满脸不安。“你讲话——”
“她就是我们老总。”迟尉林边亲孩子边道：“宝宝这么漂亮，就是一个开心果。”
“那太好了！我是怕拖累各位。”朱丽云激动不已。“王老总，谢谢你！待孩子长大后，我一定会告诉他，是你救了他，一定要让他报答你。”
“这些谈不上，我是邀你一起去工作，又没给你一分钱。”王维道：“不过我真是很喜爱这个宝宝，要是不介意，我们认做姐妹走，让我做宝宝的姨妈。”
“就怕高攀不上。”朱丽云笑道。
“你把我的话讲了。”王维笑道：“其实也没有什么攀不攀的，大家混着落个开心。”
“那好，等我有钱了，办桌酒席，就请他们二位做证人，让孩子磕头拜姨妈。有你这样一位姨妈靠着，他今后就不愁饭吃了，不愁书读了！”天上突然掉下这么一个当老总的研究生妹妹，把朱丽云带入了云雾之中。她暗自庆幸，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幸亏遇上了那个画画的，幸亏推迟两天上班。梦里满天风雨，醒来一片光明，太幸运了！大家围着小王文娟尽享快乐，嬉哈过一阵子迟尉林告诉王维道：“肖老总刚才来电话，莉萍驾车过来接我们，让我们先找家饭店等她。”
白莉萍到后大家进入一家星级酒店，王维花费了三千多元庆祝这一盛事。下午三点多众人登车返程，汽车驶出市区，直奔郊外，朱丽云有些不安起来。“王总，我们这是去哪里？”
“回厂里，有三个多小时车程，你若累了可以休息，下车时我喊你。”
三个多小时车程！朱丽云不禁紧张起来。“不是去A市吧？”
“是的。”王维点头道：“有些话没有跟你讲清楚，我们是制衣厂，我是厂长，上面还有个董事长。董事长就是我们市长的女儿，下车后你就能见到她，也能见到市长。前途肯定有，我说八百元是最少的，应该不止这个数。”
“八百元已经很高了，我也不想发财，只要能存点钱供小孩今后读书就行。——你们厂离回龙路有多远？”
“我们是新厂，所以才大批招人。厂址在郊区，不在市里。离回龙路——八站路，应该有二十多里。你在那边有朋友吗？”
“没有朋友，老家有人在那里做过工。”朱丽云讲完进入思考。相隔二十多里，A市数百万人，叶林不可能就有那么巧遇上自己。就算遇上了也没有什么好怕的，自己不理他，他还能怎么样？为了孩子的生活和前途必须保住这份工作。
一群人在王维的带领下魚贯进入市长府，肖静与朱丽云握手时一股恶心的汗臭扑鼻而至，但她仍热情地接过孩子。“这宝宝真漂亮！我们肖茜有弟弟了，可怜她天天都盼着当领导，就是找不着一个兵。”肖静笑着说完转身对王维道：“大家一路风尘，都去洗个澡，净净身，净净心，然后从从容容地吃饭。你领朱大姐去我浴室，我来帮她找点洗换衣服。”朱丽云这些天每天背着行李，抱着儿子四处奔波。天气炎热，身上难受得要命，但又不敢花钱洗澡。听了肖静的话顿感轻松，笑向肖静道：“衣服我有，只是近些天忙于找工作，环境也陌生，没有找到洗澡的地方。”
晚饭后肖静留下众人引朱丽云进入小客厅：“工厂目前还在建设，投产还要两个月时间。工资不会少你的，几天之内就有工资发。投产前你如果愿意可以住在我家里，有间客房供你用。我们吃什么你就吃什么，用不上客气的。要是觉得拘束，我明天去招待所为你订个房间，伙食费由厂里提供。”
“住招待所那要很多钱的吧？”
“不是钱的问题。”肖静摇头道：“请你来的目的是替我掌管财务，你对工厂的财务流程未必熟悉，我想亲自教你。”
“我以前在酒店做过会计，对财务略懂一点点。”朱丽云道：“住府上当然好，就怕孩子吵闹，市长的工作是很重要的。”
“真正喜欢吵闹的孩子你恐怕还没有见到过，我们家的魔头才是真正的吵闹大王。跟爸爸去爷爷家了，等一会你就能见到她。市长在家里也就是普通人，你又不想找他要官做，用不上看他的脸色。老头老妈做人很厚道，去我姑妈家了，回来时我为你们介绍一下。”肖静道：“投产后就住到厂里，为你提供一个套房。厂里暂时不设幼儿园，投产前我们一起去幼师学院挑个好学生来专门照顾孩子，工资由厂里负担。”
“谢谢你，要是孩子将来略有寸进，一定要他报答你和王小姐。”
“不用，这是你应得的待遇。我们出去吧，顺便开个小会，你也参加一个，有些预备工作要做。”回到大客厅，肖静对王维道：“大家都很辛苦，休息一星期过后上班。你不能休息了，租套房子，弄点设备，预备她们上班用。同朱大姐一起把工资弄一弄，已辞职准备进厂的，工资统一按一个半月补发，因为你们是同时参加工作的。这次出差的工资补贴另外结算，给点奖励。工资标准参考一下别的私企，中等偏上的样子，尚未投产，多了也给不起。你总揽厂务，莉萍任副职协助你，尉林管销售。朱大姐任财务总监，给予副职待遇。要预备两个月后正式投产，做好招工，销售的准备工作。”
“速度真是太快了！资金周转没有困难吧？”王维笑道。
“把你们留在家里没有工资发，你们急我也急。资金周转没有问题，投产前流动资金还有大把的！只要你们在投产前能拿到合同，为你们配车，你配奔驰，副职和尉林配宝马。”肖静甩动着手腕大笑道：“让我们轻松上马，扬鞭奋起，过它一个快快乐乐，热热闹闹的春节！”
“合同没有问题，所有客户都保持着联系，有些人还在那里等着我们投产。”王维笑道：“准备招收多少工人？”
“年内时间不多了，第一批暂招六百人。一切从头开始，这样那样的杂事很多，等初步稳定下来，春节后再第二批招工。”肖静道。
“有六百人的规模轻松起步已是万分幸运了！事情麻烦起来样样扎手，顺利起来一脚踢开。这么快，这么顺利，真是出乎意料。”王维道。
“说对了！顺利正是从麻烦开始的。”肖静有些得意地大笑道。
“什么麻烦？”
“真的不要脸！有人用油毡在我们那块地皮上密密麻麻地搭盖了上万平方米的小棚子，要是按照拆迁标准补偿他，你算算要多少钱？一下子就要挖我上千万！说起来还是好朋友。为免麻烦便提前动工了，动工后一切顺利。”原来王维等人走后，建厂就在眼前，兴奋难抑的肖静骑车来到新厂址。原想感受一番建厂前的喜悦，这可是她自己的工厂啊！再也料不到许多人在那里栽茅竹，拉油毡搭棚子。肖静惊呆了，为找这块地皮她费了老力，这些一文不值的棚子也不知要挖走她多少钱。是赵局长把自己卖了，还是有人故设陷阱？“这是我买的地皮，谁让你们搭棚子？快拆，快拆！”肖静叫得很凶，但人们仍低头做事，没人愿意理睬她。后来有个工头模样的人路过她身边，皱着一张脸斜瞄了她一眼，语气厌恶地道：“你就不要在这里瞎叫了，是小李让我们来搭的。”
“哪个小李？”
“连小李都不认的！”工头更加瞧不起她了，白了她一眼。“他岳父是房产局的魏局长，市长都怕他，就别说你了！”
肖静气愤难当，真奔市政府找到徐秘书长，将情况告诉了他。秘书长闻言大怒。“操他妈的，谁都敢抢！你不要怕，市长怕他！我不怕他，他算屁呀！先把老赵这个坏种找来问问。下午我去同书记交涉，一定要把他搞掉！这还得了，抢到市政府来了！”
赵局长到后听完肖静的话皱眉道：“他就是依靠这种伎俩也不知搞了多少房子多少钱！胆子越搞越大了。从前不是这样，搭个千把平方米，换两套房子，许多人都很感激他。哈哈哈，市长怕他！没有那样大的胆，他这是出于习惯。——肖老总，我劝你还是把地皮买下来。拿到土地证就可以延误工期为由，应该还能找到别的法律依据，到法院起诉他，敲他一笔钱。他反正钱多，给点钱不在乎。”
“还不是没有钱嘛！”肖静叹道。
“买地皮其实不用花钱，你写张欠条，我签字担保。然后拿土地证到银行搞贷款，有土地证作抵押贷款很容易。”赵局长道。
“要多少钱啊？”
“地皮价格没有标准，买几瓶酒到局里，大家一起吃个饭，五十万能拿下。”
“五十万啊！”肖静瞪大了眼睛。“你早又不说，五十万我拿得起嘛！”
“那我先回去，让他们把证办了，你等会过来陪大家一起吃饭。你请客，我掏钱，到投产时给我一套好衣服，好么？”
“我还没穷到那种地步，再说厂还没建我也不能许你衣服。”肖静笑道。
大家正在谈笑，谢副市长铁青着一张脸闯进门来。“干吗就要五十万？肖厂长为这个市的经济作出了杰出贡献！这是有目共睹的。她现在办企业仍是在为本市经济作贡献。我们对外商那样优待，对自己的有功之臣为什么就不能优待一点？现在是改革开放！谁为本市经济作出了贡献就必须支持。”
“有了市长的指示，这事就好办。”赵局长笑道。
“改革开放嘛！当然要特事特办，怎么能老是刻舟求剑呢？那样干谁还有热情来振兴本市经济？经济效益还要不要？改革开放还要不要？”谢副市长转向肖静道：“你不要怕，只要是有利于本市经济的事大胆的办！我要让老魏停职，要组织调查组调查他的经济问题！”
下午，肖静以一元钱的价格拿到了土地证。节省了一大笔钱！肖静欣喜异常，当即打电话给叶林，将当天遇到的情况详细的告诉了他。当时叶林正闷在回龙路的住宅里绕室踱步，为朱丽云母子的安全耽忧。接到肖静的电话似乎是沙漠中人拿到了一杯水，但他的大脑异常冷静。“你明天上午在家等我，要么开工吧，开工了就没有这些麻烦。——肖老总，私企与国营的情况是不同的，要尽量避免矛盾。放开那个局长吧，放开了是一份人情，起码来说他不会记恨你。你把他搞得一无所有，他现在当然拿你没办法，但那是有后遗症的。你这份土地证拿得合情合理，但未必合法。”
“依你说怎样做才更为妥当？”
“按赵局长说的去做，合情合理合法。就算有一天市长离休了，别人讲不出什么闲话。共计花费也就是六十万，六十万不算什么，要有长远打算。做企业首先要求个安静，一起纠纷损失绝对不止六十万。”
“有道理。”肖静迟疑道：“这都是谢常务闹的，我并不想沾这便宜。”
“从目前情况看这样做是对的，大家都在这样干。许多人利用土地转让获取巨资也没听到有人说一句闲话。从长远看这等于花点钱买个保险，另外这事也关系着市长的影响。你以一个普通百姓的身份去同土地局谈价钱，这与市长不相干，市政府奖励你——”
“谢谢你，叶林！照你的话去做。”
“不用谢，其实我们未见面时我对你就十分仰慕。你有一颗佛心，但对社会现实不是完全了解。”
第二天上午，叶林带上刚从家中赶来的小龙汇合肖静来到现场。所有的棚子一夜之间全拆光了，许多人都在匆匆忙忙地用板车拖走茅竹，油毡就地烧毁了。厂址占地面积约四十亩，叶林大喜过望，这是一笔极为有利的投资啊！仅地皮钱最少就赚了两千万。而且交通也好，门前就是公路，紧靠码头，离火车站也不远，叶林心喜难禁。“肖老总，要有长远打算，盖一栋现代化六层厂房，能容纳千人的样子，用六部电梯。盖一栋六层楼宿舍，食堂搞大些，预备四千人用餐。第一期满员招一千人，待完全稳定后再建厂房和宿舍，计划扩展到四千人。办公楼暂时草创，建个小三层，有钱时将它推倒，建一栋现代化办公大楼。”
“那要多少钱啊——”
“不用耽心，有这样的规模！到投产时从银行搞它两千五百万。一期投资预备四千五百万，暂时资金短缺我可以从公司挪借。”叶林讲到这里转向小龙道：“这是我与肖老总合资办的厂，不要说出去。我马上调机械，调材料过来，先把围墙和大门做起来。这是万人大厂！大门要搞漂亮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