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论争中,最应该防止的,是绝对化的极端思维,即认定自己绝对正确,对方绝对谬误,而且为了和对方划清界限,不惜将自己的观点推向极端。其结果就必然是自己观点里原有的合理性在极端的推演中丧失殆尽,而走向反面。
因此,对于学术论争,可以有两种态度。一种是以“追求真理”为旨归,就能够做到坚守中的调整,从而完善和发展自己的思想。另一种以“争输赢,争权力、地位”为目的,就必然拒绝做自我调整和完善、发展,进而导致自我的僵化。这已经涉及第二个问题——
其二,跳出名利场、权力场,多一点承担意识。
这也正是我们所要追问的:为什么王尚文先生在语文大论战中,既坚持了思想的独立,敢于对权威的观念挑战,大胆说出:“我不同意”;又对自己的思想观念保持清醒,不断进行自我调整和自我超越?其实很简单:他摆脱了名缰利锁,淡泊名利,所以能跳出名利场和权力场。而如我们前面所说,语文教育改革既已被利益化,语文教育界也就是一个名利场和权力场。沉溺其间,还是努力跳出,这实际上就是我们能不能坚守教育理想与理念的一个关键。于是,我们还要追问:不求名利,求什么?王尚文先生一再表示,只要一息尚存,就要“为语文教育事业略尽绵薄之力”。那么,这不息的动力来自哪里?王尚文先生回答说,是“出自内心的兴趣”和“作为一个语文教育工作者的责任感”(《〈语感论〉修订版后记》),以及“为了我们的下一代”的信念(《〈走进语文教育之门〉后记》)。我想把它概括为“三承担”,即对自我的承担,对教育的承担,以及对民族未来的承担。首先是语文教育对他自己生命的意义和价值,他对语文教育的无穷忧虑的另一面,是他享受着语文教育给他带来的无穷的快乐,他是“语文人”,离开了语文教育,他的存在就不再具有任何意义。他同时对语文教育事业负有使命,“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语文教育的大任降于王尚文也,中国的中小学语文教育怎能没有王尚文,怎能没有在座的诸位!教育从来就是指向明天的,我们是为国家、民族的未来培养人才的。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教育搞好了,子孙受益,永远感激我们,教育的任何失误、失败,都会贻害后代,我们也将受到谴责!王尚文先生正是时时刻刻感到这种面对民族未来的压力,他的所有的思考、研究,就是为了寻求摆脱中国中小学语文教育困境的出路,以便对子孙后代有一个交代。不懂得王尚文先生这样的使命感、欠债感,就永远无法理解他的教育思想。他的具体的教育思想是可以讨论的,但他的教育思想背后的这样的自觉的承担意识却是更具有普遍意义,更值得我们学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