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从他进房开始,她就是这副模样了,活似他会撕了她生吞入腹似的,真不可爱。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回的二度花烛,所有人全瞒着她,她根本不晓得新郎是谁,花轿上得迷迷糊糊,连拜堂都是被硬押着强迫完成,也难怪她会怕成这样了。
伸手正要揭去她头上的红巾,她竟慌乱地闪了开来。
“等一下,请听我说几句话好吗?”
“嗯?”拜托,洞房花烛夜,还有什么话好讲?
“我不知道我爹有没有告诉你,我成过亲了,而且——我肚子里已经怀了他的孩子,就是因为这样,爹才会尽快找个男人把我嫁掉,以顾全颜面,但这不是我愿意的,我是被逼的,请你高抬贵手,放我走,我……我会一辈子感激你的。”
“哦?”他怀疑,掀了盖头见到他的那一刻,她会是什么表情。
他为什么不说话?不同意,还是不相信她?
戚水颜捺不住慌急,扯下盖头,那张俊魅飞扬、日日夜夜折磨着她的面容就在眼前,她无法置信,用力地揉了揉眼。
“磊,是你吗?”声调轻若柳絮,严重颤抖,深怕这只是南柯一梦。
“如假包换。”傅磊朝她抛了记惯有的勾挑邪笑,有模有样地甩袖一揖,“还请多多指教,娘子。”没多浪费一秒,她激动地飞快冲向他。“磊!我好想你、好想你——”
傅磊准确无误地接住她,邪笑谑道:“好主动的新娘。”
戚水颜根本听不见他的嘲笑,紧抱着他再也不肯放开,心情一旦放松,反而痛哭失声。“呜……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早告诉你,好让你逃婚吗?”他可没忘记,她之前死都不肯嫁他的态度。
“才不会,你……呜……你吓死我了……”她几乎以为,他们这辈子再也无缘了……
娘呀!这样她也能哭?
“你这算是喜极而泣,还是在哀悼你又再次嫁了这个不可救药的差劲男人?”
“我嫁,我要嫁!不管你再差劲,我都只想嫁你——”这一回,她没有犹豫,大声喊出了心头的意愿。
傅磊翻了个白眼。
他只是随口说,就算他真烂得要死,她也不必附和得这么理所当然吧?
“闭嘴啦,你说过不哭的。”他笨拙地拭着她的泪,从没做过这种事,表情好别扭。
“啊?”她说过吗?
“喏——”他指了指整齐叠放桌面的布疋。
“你真的找到了?”她惊喜地跳开他怀抱,奔上前去。花色真的一模一样!
“你是怎么办到的?”
傅磊没好气地道:“你以为那一整个月我都去了哪里?”
夜闯御赐无箴楼,连他都不敢相信他会做这种蠢到极点的事,而原因说出来连他都觉得丢脸——不舍得某个笨女人的眼泪。
云无箴,一个好特别的女人,美得撼人心魂,难怪连当今圣上都为她神魂颠倒,可是他发现,他除了单纯的欣赏与惊叹外,激不起丝毫迷恋悸动,反而满心挂念着远在苏州的那个笨女人……
本来,他已经抱定主意,不管是要一掷千金,还是威胁恐吓,定要云无箴再织出一块相同的布来,可,云无箴所提出的惟一条件,竟是问他要这疋布的用途。
他只好很不甘愿地回答:“某个女人,哭得让人心烦死了,找不来这疋布,她会一辈子怨死我。”结果,他什么手段也没使上,甚至连一文钱都没花到,云无箴便二话不说,连夜制了这疋布给他,问她为什么,她却回他一句:“这疋布,不是为你,而是为天下的有情人所织。能厮守在一起,是天大的福分,愿你珍惜。”
这名女子,也有颗灵慧冰心,就与他那个几经风波,辗转恋上的娇妻一般。
抬眼望去,见爱妻正抚着嵌在菱花镜上的夜明珠发怔,他由身后环抱住她。
“这——”不是要送郑明珠的?
“你怕火。”他淡淡地解释过去。
她这才发现,整个新房,别说油灯,连喜烛都没有,全靠这颗流光粲然的夜明珠带来光亮。
“磊——”她感动得说不出话来。他为她花了这么多心思,她怎会以为他不在乎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