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秋初,这种花,散布山野。小时候,见过很多。血红色,细长的,向后伸展卷曲的花瓣,倒披针形,像风中抖动的小雨伞。煞是妖娆。
再次见到,是和一位许久不见的老朋友爬山时,在路边捡到的。我也第一次听到它比较可靠的学名:彼岸花。他说,这种花,叶落花开,花败叶长。花和叶,永不相见,只能在一方生命的尽头,兀自灿烂。轮回转返,年年岁岁。
有段子“相见不如怀念”。我倒常常愿意反过来念,怀念不如相见。值得怀念的人,定是生命难以缺失之重,也许就是这个人,承载着那整整一段岁月的记忆和气息。既然这样,为什么宁愿怀念也不相见?
遇上动了情的事,加上能共饮的人,小酌了几杯。话起兴头,谈到这个。茉莉小姐说,撑不住了,无可奈何,感觉自己的步伐总慢一拍,好不容易觉得跟上节奏了,那个人却走远了。难过得昏天黑地,又分明听见,有爱情来敲门。这一来一回,满世界悲伤的旋律,都是那个难以揣测的:故人,相见,还是怀念?
我想了很久,没有答案。只是单纯地觉得,聚比散好,见,比不见好。不说温暖,至少不算凉薄。谁心中,没有条澎湃着失落和沮丧的暗河,夜深人静,也曾那样肆虐地刺痛每一根神经。而我们都足够坚强不是吗?或许,时间足够久。那呼啸而过的泥沙、骇浪,终究有一天,静静地沉淀,我们可以释怀了,坦然了。可以相见了,甚至这个时候的邂逅,更让人感慨,更让人珍惜。我们生而孤单,为什么不就此同行?
今天,看到彼岸花,我忽然明白了什么。一花一世界。并不是所有重逢、所有相依相伴都是值得庆幸,值得喝彩的。当枯竭、零落横亘与花叶之间注定错过,那么,我们是该为花喜极而泣,还是为叶郁郁抱憾?这才是,才该是“相见不如怀念”的内涵。我的美丽生于你的憔悴,你的消散。我守护的又只是一次又一次的错过,彼此相知,彼此相守,却终永不相见。这样的隔阂,非你我所愿,可是,它就在那无法逾越的鸿沟。
生命之中,短短数十载,有多少人,就是那火红火红的彼岸之花。只空空留下一段回忆。再也无法去触碰。
如果,我足够幸运,我只说一句话,怀念不如相见。
我记得,你说过,我是个活在童话里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