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墨听风玲珑这样说,不由得心一紧……纵然因为养小鬼的事情利用了玲珑的胎息,致使她会忘记曾经和欧阳景轩有子嗣的事情并非他开始所想,只是,到了后来……他一方面不想告诉她,另一方面,确实也不能告诉她,他生怕影响了护着她灵魄的小鬼死了,以至于她从此灰飞烟灭。
他必须要等小鬼将她的灵魄修复完整方才能去冒那个险……如今,他怎么敢?又怎么愿?
“这次带你出来,就是为了你能够好好的放松……”离墨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透着让人安心的舒缓,“你到越发紧张起来,如此,还来这里作甚?”他轻轻问了句,随即一声轻叹,“玲珑,如若你心里念着西苍,想要去见他……我便陪你,你又何必在这里折磨自己?”
风玲珑看着离墨,轻轻抿了下唇后,倚靠在了他的怀里,轻声说道:“去又如何?那样束缚着自己……我宁愿和你浪迹天涯……”
离墨的心一紧,探了手将风玲珑那纤弱的身体揽进怀里,紧紧的抱着,一双鹰眸透着无奈和茫然,“我有时候在想,如果才能让你快乐……如何才能让你忘记过去的痛苦?我试图抹去过去的一切,可你的意志到底太过坚定。”他自嘲的一笑,有时候觉得如今的他太过可笑,明明知道她也许一直记着欧阳景轩,可偏偏总是不愿意承认,“你这般痛苦,让我如何?”他轻问,满脸都是苦涩。
风玲珑环住了离墨的腰身,她闭上眼睛静静的感受着他身上独有的气息,似乎是花香,又好似是青草的气息,却又好似都不是……可就是这样的气息,总是让她能够安心。
“我不想痛苦……所以,我也在寻求着方法。”风玲珑在离墨的怀里蹭了蹭,“只是我怕……怕我一直沉迷在梦魇中出不来。”
感受到怀里人的不安,离墨的心就仿佛被绳子狠狠的勒住了一般最后拧成了一团儿,“不会……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不会让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下去……就算用尽所有,我都不会让你心中的担忧发生……”
风玲珑咬着唇点点头,因为离墨的话,她不安的心渐渐开始平静下来……只是,这样的平静下,仿佛因为遗忘了的某些东西,而变得空落落的。更因为那不成遗忘的,变得涩然……
翌日,阳光大好。
许是最近不管是西苍还是日昭都在休整,双方倒是平静的仿佛太平盛世。
沐溪镇荷花节是附近有名的集市……如果不是战事,就算是日昭的百姓也是会来参与,或在集市上卖些自家的物什,或是来兑换一些想要的东西。而沐溪镇最出名的莲子羹和藕粉也是这段时间最为受欢迎的,因为不贵又香甜,自然而然来赶集市的人,也会吃上一碗。
“味道还是不错……”离墨尝了一口藕粉,随即看向风玲珑,“你尝尝?”
风玲珑点点头,随即微微挑开斗笠声的蒙纱,用了调羹浅尝了口……入口即化的柔和和香甜柔软却是一般藕粉不能比拟的,“沐溪镇的藕粉果然名不虚传……”
“不到这里却也吃不到这滋味,”离墨淡笑着说道,“这都是农家用了特质的手法研制的,但却研出来的藕粉不能过两夜,否则就失去了这润滑的口感……”
“公子一看就是行内人啊。”摊主听着离墨的话笑的开心,将切好的一盘糯米冰糖藕放到了桌上,“二位可在常常这糯米藕……不是我自个儿吹,今年我家收成的藕香糯的很……保证二位吃了,回头还念着再来吃一次。”
风玲珑浅笑的说道:“如果真如你所说,回头必然会再来……”
“店家,这些藕帮我打包起来!”就在风玲珑说话的档儿,一个稚嫩的声音传来,不同于一般孩童,他声音过于平静,仿佛没有情绪一般。
风玲珑微微拧了下秀眉看去……只见摊位前一个大约不到四尺高的小男孩站在那里,他身上缎面虽然不是大富之人,却想来家境不错。他身边看上去并没有随从和小厮,这张口就将锅里那些藕都打包了,就算他有钱付,怕是也没有办法拿吧?
“这位小公子,”摊主确认的问道,“您是说这锅里的都要?”
那孩童点点头,一张就算没有张开,却已经能够遇见眉目清秀,俊逸儒雅的脸上没有表情的说道:“恩,这些都要……”说着,他从腰间的香囊里就掏出了一粒十两的银锭子放到摊上,“不用找了……另外,藕不需要切,但需要逐个用油纸包……”
“好叻……”摊主开心的揣了银子,就和贱内一同开心的打包起来。
这摊位上不仅仅离墨和风玲珑一桌,还有两桌吃着东西,见这孩童出手阔绰,不免纷纷惊讶……要知道,沐溪镇到底是个小镇,加上战事的缘故,有钱人也甚少来参加这次明显比任何年份都人少的荷花节。突然来了个出手阔绰的小孩,各个都好奇的看了起来。
离墨对这些莫不关系,这个世间如今可以得到他关心和多看一眼的,怕也只是和风玲珑有关的事情了。
可风玲珑却透着蒙纱看着那孩童,方才他说话的声音怎么有些耳熟……仿佛在哪里听过?她记忆力向来好,如果在哪里听过这样的声音应该能记起才是,可偏偏她怎么想也记不得。
风玲珑一直凝视着那孩童,被看的久了,那孩童微微皱了下小眉头,也偏头看向了风玲珑……他见她遮挡着容颜,不免凝着黑漆漆的眼睛问道:“你已经看我很久了……是有事吗?”
其实,除了离墨,基本附近的人都在看他,可那些人的目光就只是好奇,但风玲珑看他的视线却不同,明显的多了几分复杂的情绪。
离墨微微蹙了下剑眉,偏头看了眼那孩童,随即也带着不解的看向风玲珑,“有何不妥?”
风玲珑微微晃了晃头,随即看向那孩童说道:“我只是好奇……如果你分开装藕只是为了方便拿,不合理。可如果你合起来包也拿不走……既然左右都是不好拿,为何你选择了繁复?”
“我什么时候说我要拿走了?”孩童反问道。
不仅仅是风玲珑愣了下,就是离墨也不免好奇了起来,看着那孩童……就如同第一眼打量,除了长得珠圆玉润,一看就是个大户人家的,剩下倒也没有特别之处……如果非要说特别,仿佛他说话都不太有情绪。
“倒是我好奇心中了……”风玲珑涩然一笑,心里莫名其妙的趟过一抹失落,仿佛心扉一下子空了一般。
那孩童淡漠的收回眸光,适时,摊主也已经将东西全部打包好了,他看着孩童问道:“小公子如果不好拿,地方又不远的话,不如我帮着小公子送过去吧……”
“城郊废旧祠堂……将这些都送过去吧。”孩童淡漠的说完,随即看了眼风玲珑,转身离开了。
摊主微微愣在原地,在沐溪镇的人都知道,城郊废旧祠堂住着一些老弱病孺,她们很多是没有了生活能力,就连讨饭也是有上顿没下顿的……却想不到这孩童竟然是帮那些人买的。
风玲珑笑了,“这孩童倒是聪明……”她不由得的看了眼那正要出了人群的孩童,也明白了他的想法。逐个打包,送过去也好分,自然那些人拿着这黏兮兮的糯米藕也不会染了脏污,如果整体打包过去,自然会被哄抢,也无法做到分食均匀。
离墨看出风玲珑的想法,随即从腰间拿出碎银子放到桌上,“去看看是谁家孩子,有这般聪慧和胸襟?”
风玲珑微微颔首,嘴角含笑的起身……他永远不需要她多说什么,总是第一时间的知道她的想法。身边有这样一奇男子相伴,是上天给她第二次生命后,额外赐给她的礼物。
欧阳沅晃悠悠的看着沐溪镇的民风,如果不去想如今两国对垒,这里的淳朴真的会让人心都平静许多……他一直走着,左右看看,最后走向了荷花塘的方向。
因为还早,荷花塘附近的人并不多,三三两两的,有泛舟湖上采摘莲蓬的,有女子采了荷花准备回去研磨脂粉的……到确实是一番平静的景象。
欧阳沅看了一会儿后,缓缓转身看着离他不过五六步的风玲珑,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凝着她说道:“你已经跟了我一路了……有事吗?”
风玲珑颦蹙了秀眉,纵然她没有故意隐藏了行踪,可一个看上去不过五六岁大的孩童竟然知道她跟着他?
离墨也对欧阳沅起了越发浓郁的兴趣,有这样的机警,已经非一般孩童能够比拟了。
欧阳沅看了眼离墨,当视线对上的时候他微微皱了下眉心……莫名其妙的,他不喜欢这个墨袍男子,墨袍男子给他一种比父皇还要沉重的气息,那种气息不是因为敌对,也不是因为不认识,而是来自于心上的,而是来自于对方的强大!
至于他为什么觉得墨袍男子强大,许是因为他身上对身边白衣女子的在乎……一种他只能在父皇身上感受到,那种对母后的气息。
“没有事,只不过好奇罢了……”风玲珑淡淡说道,不知道为什么,她性子如今冷淡,和不熟悉的人甚少交谈,何况是个孩子,可偏偏对这个孩童有着极大的兴趣,许是他那熟悉的声音。
欧阳沅看着风玲珑,过了一会儿方才说道:“我想划船……能一起吗?”
风玲珑一听,心里竟然有意思雀跃,“当然可以。”
“不过……”欧阳沅看向离墨,“他不行!”
离墨微微蹙了剑眉,刚刚想要说话,却又将到嘴的话咽了回去。
风玲珑点点头,“好!”她随即看向离墨,还不曾开口,就听离墨说道,“我另外租了小船在你们附近……”他看了眼欧阳沅,接着说道,“这湖中宽广,你和他一起总是不放心。”
“恩……”风玲珑知道离墨的意思,她和一个孩童,不管谁出事之于他来说,都是不好的。
风玲珑和欧阳沅租了一条小船后,离墨独自也租了小船……两条小船一前一后相离不过三丈,不会叨扰到前面的二人的同时,如果出现什么意外,离墨也能第一时间抵达。
风玲珑是安静的人,欧阳沅倒也不是多话的孩子,二人在小船上到显得异常安静。
“夫人的孩子真乖……”摇船的船夫看了眼欧阳沅后对着风玲珑说道,“这长的也好看,我还不曾见过这么好看的小公子呢。”
本来是一句讨好化解沉静气氛的话,却让风玲珑和欧阳沅同时蹙了眉头。
“她不是我娘,”欧阳沅冷冷说道,“我娘已经去世了。”
船夫一听,顿时愕然,随即的反应就是,风玲珑是欧阳沅的后娘……
风玲珑虽然被船夫误解有些不开心,可当说道欧阳沅是她孩子的时候,心里竟然有一丝雀跃。只是,在欧阳沅冷漠的言语后,心不由得失落了起来……再到他说他娘去世了,莫名的,她心里有着一丝酸涩。三种截然不同的情感却发生在瞬间,她不知道为什么对这个孩子有如此多的情感,可心里就是不由自主的仿佛能够产生很多一般。
风玲珑透着蒙纱静静的看着欧阳沅,她一直在观察,可却看不到他脸上有什么表情,不管说什么,都是冷冷淡淡的,“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她看着他久了,竟是有种熟悉的感觉,那种感觉说不上来是长得像谁还是从心里的亲近感。
欧阳沅看向风玲珑,“你呢?”
风玲珑微微一愣,随即看出欧阳沅眼中的坚定,心知他这是交换条件,不由得嘴角莞尔一笑的说道:“林离……”
“袁阳殴……”欧阳沅也开了口,正好小船经过荷花茂盛的地方,他俯下身子,一手抓着船边儿,一手拽了荷花花径,用力一提,硬生生的扯断了花径后,他先是看了眼,随即递给风玲珑,“送给你。”
风玲珑探手结果,不染蔻丹的手指犹如羊脂玉的缎面儿,握在绿色的花径上,不知道是花径衬托了她的指,还是她的指衬托了荷花……竟是让欧阳沅和船夫都看呆了。明明不见容颜,偏偏却因为这接过荷花的动作而倾倒了视线。
天下间总有那么一种女子,她身上的气质优雅如莲,高贵如丹,清幽如兰……世间万物,只要她想比,不过一举一动,一瞥一笑间,就能使之拜倒。
“能看看你的面容吗?”欧阳沅突然开口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