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起道长?!”欧阳玉琮吃惊的看着管家,显然有些意外。见管家点点头,他看向欧阳景轩,不知道是笑还是什么的表情,“三哥,这……”他微微一顿,挑了眉眼就说道,“我估计是三哥要找道长,道长早就已经未卜先知了。”
欧阳景轩微微勾了菲薄的唇角,一抹邪肆的淡笑若有似无的,只见他薄唇轻启的缓缓说道:“如若如此,我到正要刮目相看了。”
欧阳玉琮笑了起来,“我亲自去接道长……”他说着,一甩袍服,人已经跨出了门槛。
欧阳景轩慵懒的坐在主位上,手指摩挲着竹笛,最后竹笛在手中打了个旋儿后,被他置于一旁的小桌上……他端了茶盏,捻起杯盖轻轻锊着上面的浮茶浅啜了口。所有的动作淡然而优雅中透着一股浑然天成的霸气。
有声音由远而近的传来,欧阳景轩不疾不徐的抬眸……狭长的凤眸微凛,就见欧阳玉琮带着一身着青色道袍,腰间系角花穗子暗黄色腰带,手持浮尘的一个白发白须的老者走了进来……这老者看那满头的银丝和严重沉淀的锐利,便已经知道年岁不小……可他红光满面,肌肤光润却又好似少年白了头……
欧阳景轩嘴角的笑意微微加深了少许,一双凤眸深邃如海,表面平静无波,暗地里却思绪万千……一身仙风道骨,果然是个世外高人。
“道长有礼!”欧阳景轩起身,倒也没有一国之君的架子的拱手行礼。
云起道长一见,面色未惊,却临危不乱的偏了身躲过了欧阳景轩的一礼,“贫道乃是方外之人,皇上这一礼,受不得。”他一语双光,一方面道破了欧阳景轩的身份,另一方面却也说明这一礼和欧阳景轩身份无关,只是他不沾染尘世俗礼罢了。
欧阳景轩若不经意的轻睨了眼欧阳玉琮,见他微微摇头,心知他身份并不是欧阳玉琮告知,“道长客气!”
云起道长微微轻笑了下,没有过多的恭敬,甚至微微透着一点儿距离感……只是,这个距离感却让人又觉得不是疏离,而是一种敬畏。
欧阳景轩面不改色的在椅子上坐下,依旧一副慵懒的样子,他眸光淡淡的落在云起道长身上,见欧阳玉琮将其引领入座后,方才缓缓说道:“刚刚海河七弟谈及道长,却想不到相请不如偶遇……”
云起道长对欧阳景轩的客套话只是报以一笑,随后他捻着胡须缓缓说道:“贫道一生云游四方,倒也居无定所……相请不如偶遇,皇上倒是说的在理。”微微一顿,他也收敛了嘴角的笑意的说道,“不过……这次到不是偶遇。贫道云游,算得云苍城中如今祥云环绕,倒也想一观。”
欧阳景轩并没有多想,以为云起道长说的只是客套话,刚刚想要开口,就见欧阳玉琮诺了下唇,他微微眯缝了下视线看了过去……
“那个……三哥,我还有事,我就先出去了。”欧阳玉琮一笑,然后示意了下,人也就转身离开了。
欧阳景轩直到欧阳玉琮离开,外面的管家顺手关了门方才看向云起道长,“看来……道长是有话对我说?!”
云起道长微微一笑,“贫道是专程来找皇上的……”微微一顿,他意有所指,“不过是随了皇上的意念罢了。”
“哦?”欧阳景轩轻咦,狭长的凤眸微挑了个邪肆的弧度,“看来……道长是为了解我之梦来的了?!”
云起道长但笑不语,只是点点头。
“道长有话请讲……”欧阳景轩倒也不客套的说道。
“皇上可否将最近的事情说与贫道一听?”
“无妨……”欧阳景轩眸光微深的缓缓说道,“之前我虽然偶尔有梦,可倒也是常见,日有所思罢了。最近开始,每日梦境频繁,甚至连贯……”微微一顿,他将梦境的内容大致串联了一下后说道,“倒像是鬼怪杂谈,不过是在万里苍穹之上罢了。”
云起道长面色不改的微微点头,“皇上继续……”
欧阳景轩将最近的梦境大致的讲了一遍,倒也不曾提及暗凕火珠的出现,到底,那个东西看离墨言行,仿佛牵扯的也多。
云起道长听了欧阳景轩话落后,面色渐渐的凝重……
“道长,可有解?”欧阳景轩凝眸看着面色有些奇怪的云起道长问道。
云起道长缓缓起身,询问道:“皇上可否让贫道卜上一卦?”
欧阳景轩静静的看着云起道长,他眉眼间已然出现了一股子煞气,他看不懂方外之人这样的气息代表着什么,可是,倒也明白,这怕是不祥之兆……
微微点头,欧阳景轩就见云起道长从帆布袋中拿出龟壳,将三枚铜钱放入后微微晃动,然后将铜钱撒了出来……两乾一坤,大吉之卦。
云起道长嘴角噙了笑意,只是这样的笑意又带着一抹涩然的缓缓抬眸……他认真看着欧阳景轩,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仔仔细细的将他的脸打量了一遍后,方才缓缓说道:“晚了……如若贫道能够早几年就窥破天机,也许……万事都有一线生机。”
欧阳景轩微微蹙了下眉头,虽然他不懂玄学,可到底也是看过一些书籍,知晓方才卜卦的卦象是大吉之卦,为何……云起道长言语中好似无奈?!
正想要问云起道长话中含义,却见云起道长蹲身捡起铜钱后转身就欲离开……竟是什么话也不打算留下。
“道长?”欧阳景轩起了身,疑惑的看着已然开了门的云起道长的背影,不同于方才进来时的伟岸,此刻明显的有几分褴褛。
“前世情,今生债……”云起道长跨出门槛,声音飘渺的传来……他脚步不停,视线落在前方不动,只是留下这六个字。
“前世情,今生债?!”欧阳景轩呢喃了一句,凤眸微微变的幽暗起来……
大约半盏茶的功夫,欧阳玉琮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看看内堂,见已经没有了云起道长的身影,不由得微微蹙眉问道:“三哥,云起道长已经走了?!”他不待欧阳景轩回答,又接着问,“道长怎么说?”
方才他接收到道长暗示,想要和三哥一谈……到底是世外高人,想来是知道三哥有事寻他……只是,三哥到底和道长有什么事情不谋而合了?!
欧阳景轩微微摇头,“什么都没有说……”那六个字看似简单,实则道尽玄机。
前世情,今生债……是指什么?!他和玲珑前世有情,却不得善终吗?
欧阳景轩的眉心不由自主的拧了起来,他视线缓缓落在前方……如果是这样,那今生他债偿还了……是不是还有来生可以再续?!
欧阳玉琮见欧阳景轩神情鬼怪,撇了撇嘴,思忖着怕是三哥不想知道,所以才说什么没有说什么……他翻翻眼睛,嘟囔了声后就说道:“三哥今日可在我府中用膳?不如我着人去将二哥和五哥一起喊来……”
欧阳景轩微微点头,随即转身去拿了竹笛的说道:“就在这里用膳吧。”
欧阳玉琮耸耸肩,眸光滑过一抹促狭后应了声,就转身出了府,“发财树,你去请二哥和五哥过府用膳。”
“主子,那您干什么去?”发财树纳闷了,都他去请了,主子还出府干什么?
欧阳玉琮笑笑,眸光晶亮的神秘说道:“当然是请另外一个重要的人了……”他摆了摆手,“快去快去……”话落,他已经跨身上了马,扬了马鞭就往箫悦楼而去。
风玲珑看到欧阳玉琮的时候,微微蹙了眉心,“不知道王爷过来……”
“三嫂,我们这样说话,就见外了吧?!”欧阳玉琮看着面前覆了面纱风玲珑,眸光晶亮的说道,“想不到最近出去后,竟然错过了不少事情……玉琮更加没有想到……哦,不对,是更加开心的是,三嫂还活着?!”
风玲珑微微颦蹙了下秀眉,星眸看着欧阳玉琮,只是淡淡转身的说道:“你我相交,可以……”
“你却不是以我三嫂的身份!”欧阳玉琮含笑的看着纤瘦的人,嘴角透着邪肆的弧度,已然褪去曾经的稚嫩的他,更是言语里有着几分狂狷邪魅。
风玲珑没有应答,欧阳玉琮倒也不介意的上前说道:“那……既然玲姐姐还不嫌弃我这个朋友……”他言语转变极快,瞬间三嫂就变成了玲姐姐,“玲姐姐可否赏脸到府上小聚?”
风玲珑偏头看向欧阳玉琮,和五年前一般,他的脸上依旧没有权欲之心。身在皇家,尤其是欧阳靖寒的弟弟,他能够打小明白自己需要的是什么,不容易。也正因为此,许是这些人里,他活的最为恣意潇洒。
“我……”
“放心,轿辇已经在外面候着了。”欧阳玉琮挑了眉,“玲姐姐这样的女子,自然是不可以让外人觊觎的。”
风玲珑暗暗一叹,她本身是要拒绝,却到让欧阳玉琮抢了话,到不好拒绝了。微微点头,她淡然的说道:“仅此一次!”如今事态,她断然有自己入虎穴的想法,可在离墨还不曾有太多防范下,如果她贸然行事,不但住不到楚凌,甚至有可能出现岔子,这不是她想要的。
欧阳玉琮点点头,也不为难风玲珑……如果三嫂和三哥和好了,以后有的是机会,他不着急。
风玲珑让芸儿去给离墨说了声后,就带着芸儿上了轿辇,一路往逍遥王府而去……她是第一次到逍遥王府。当初封妃之时,也是欧阳玉琮封王的时候,加上后来发生的事情,她倒也没有机会来见见他的府第,甚至彼此真正能静心下来闲聊也是屈指可数。
正值夏末秋初,逍遥王府里的构造因为由着了欧阳玉琮的性子,倒是处处是景,美轮美奂……
“那是……”风玲珑突然停了下来,看着远处一座假山微微怔神。
欧阳玉琮笑了起来,“这个就是之前在宫中想要和玲姐姐讨画,最后玲姐姐不愿,三哥随便敷衍的给我扔了的那幅画……”他笑的随意的说道,“后来见府里这个地方空挡,正好发财树收拾东西,就看到还不错,让人临摹了下来……玲姐姐,你看如何?!”他说着,意有所指的看向风玲珑。
风玲珑静静的看着那假山,明明应该遗忘了的往事,仿佛总是能断断续续的回到脑海……
“这画甚是丑……”欧阳景轩微微蹙眉的看着风玲珑画的画,俊颜上全然是挑衅和嫌弃。
风玲珑倒也不生气,只是持笔缓缓作画,神情含笑的淡淡说道:“爷儿嫌弃妾身画的丑倒也是合理的……到底,爷儿那些红粉知己画的都是要被妾身好的。”
欧阳景轩微微一愣,随即笑着摇摇头,“玲珑这是在吃本王的醋?!”
风玲珑依旧淡漠如斯的不曾有过激的神情,轻轻勾勒着,声音淡而轻柔的说道:“如果爷儿觉得妾身是在吃醋……那妾身便是在吃醋好了!”她手微微一滞,将毛笔放到笔搁上,偏了头,笑靥如花的看着欧阳景轩就说道,“如果……这样能满足爷儿的自尊心的话。”
欧阳景轩一愣,随即气恼的一把将风玲珑拉了起来,人也跟着后面打了个旋儿,顿时,寝居内传来琳琅环佩的叮叮当当的声响,煞是好听。
风玲珑被欧阳景轩搂得紧紧的,她都能切实的感受到他心扉的跳动,脸色微微娇羞,星眸轻动的看着他就说道:“爷儿,您这是恼羞成怒了不成?!”
“嗯,是!”欧阳景轩菲薄的唇角微勾的挑了眉眼,狭长的凤眸轻轻眯起,眸光渐渐变得炙热,“玲珑,本王有没有告诉过你……女子娇嗔挑衅男子的时候,是一种变相的邀请?”
风玲珑脸色微微染了红霞,轻推了下欧阳景轩,没有推开倒是感受到了他某个地方的“炙热”。脸颊更是红润,她气恼的嗔怪的说道:“爷儿,您自己说……如今不到时候!”
欧阳景轩轻叹一声,“本王真是自作自受……怎么就让你这个番邦蛮夷女子给拿下了,如今还落得能看不能吃的地步。”
风玲珑浅笑的微微垂眸,只是须臾的动作,却传递了太多的讯息,直接撩动的欧阳景轩心有不甘却又不能有所动作。
“唉,本王需要去冷静一下……”欧阳景轩说着,就欲放开风玲珑,可是,那胶着她的视线却炽热的仿佛要将人灼伤。
风玲珑轻轻拽住了他,微抿了下娇唇,就在欧阳景轩欲离开的时候,她微微踮起了脚尖儿,就在他刚刚好侧过去的脸颊上轻轻落下一吻,“冷静了吗?”她垂眸羞赧的问道。
欧阳景轩看着风玲珑那羞涩的样子,不同于平日里的淡漠冷然,私下里,她倒是偶尔也会大胆的“挑衅”他,但是,最后的结果却是他因为某些原因依旧不能对她造次,而她也就变得更加肆无忌惮。
“唉,你认为呢?”欧阳景轩无奈的轻叹,他都需要用内力来遏制身体上的反应了,能冷静吗?
风玲珑抿嘴笑的越发开心,看到欧阳景轩无奈的样子,她总是能开心不少,“嗯,妾身觉得爷儿此刻已经冷静不少了……”她说着,挑了星眸的就看了眼欧阳景轩,见他俊颜越发无奈,嘴角的笑意蔓延开来……适时,更是轻敲的躲开了他想要搂着她的动作,人已然又到了桌前,“妾身这画虽然难看,却是要完成的……”言下之意,爷儿您就不要打扰了。
欧阳景轩任由着内腹那流窜的火气,微微一天的说道:“磨人……可爷儿如今还真拿你没有办法。”他见风玲珑嘴角勾着一抹促狭的笑,心里顿时觉得不满,就在风玲珑还得意的时候,人已经猛然被抱起……
“啊……”风玲珑轻呼一声,当反应过来的时候,欧阳景轩已经抱着她在她之前做的鼓凳上坐下,将她纳入了怀里,以暖昧的坐姿坐着。
笔尖上的墨滴到了宣纸上,风玲珑却来不及管,整个人又是窘迫又是羞赧的想要下去,可被欧阳景轩紧紧的禁锢着,她逃脱不开。
“爷儿就不怕等下更不能冷静了?”情急之下,风玲珑有些口没遮拦。
欧阳景轩却听得舒心,“爷儿乐意不冷静……”他将风玲珑抱的更紧了点儿,“何况,爷儿自从被你俘虏了后,什么时候也没有冷静过!”
风玲珑抿了唇,她刚刚想要说什么,就听欧阳景轩又开了口,“嗯,你还是不要动的好,否则等下我真要是不冷静了……可就顾不得后果了。”
这句话成功的让风玲珑安静了下来,因为她切切实实的感受到了欧阳景轩身上某处让人羞赧的行为,甚至,他凤眸底下的光更是处处透着危险。
时间好似静止了一般,欧阳景轩过了许久后方才一叹的说道:“不知爷儿以后会不会成为柳下惠……不是坐怀不乱,是坐怀也乱不了了……”
“嗯?”风玲珑不解的看向欧阳景轩,星眸噙着疑惑。
欧阳景轩又是一叹,也没有给风玲珑解释什么意思,倒是拥着她上前提了笔……适时,二人都看到了宣纸上的黑墨。
“妾身的画本就丑,这下可好……”风玲珑转移了话题的轻叹一声,“倒是白白浪费了妾身半个时辰。”
“爷儿来补,可好?!”欧阳景轩菲薄的唇角微勾,索性又醮了墨,顿时,大手一挥,肆意几下,那原本滴墨的地方,成了气势磅礴的山峦。
风玲珑画画不丑,甚至可以说她天资聪慧,加上嗦嘎勒丹普对她又极为宠爱,任由她学识。何况,还有托鄂什霂尘这样一位良师?!
可是,在欧阳景轩这随意的几笔下,风玲珑不得不承认,她的画却是有些“丑”了,少了精髓中的洒脱,却多了几分束缚。
“这样就可以了……”欧阳景轩放了笔,“嗯,你我同作的一幅画……回头让小豆子给裱起来,就放到爷儿书房好了。”
风玲珑绝美的脸上隐隐间有什么东西龟裂开来,顺着星眸深处渐渐蔓延到了心扉……有什么东西狠狠的撕裂着她的心扉,猛然间的痛苦让她不由自主的颦蹙了秀眉。
欧阳玉琮看风玲珑脸色,不由得暗暗咧嘴……他本意是想着让三嫂能多想想和三哥之间的过去,企图能撮合回去,不让三哥这么痛苦。可这会儿见风玲珑神色不对,他怎么感觉有点儿帮倒忙的趋势发展?!
“启禀王爷,午膳已经准备好了……”适时,管家的声音不远处传来。
欧阳玉琮暗暗松了口气儿,将你陪了笑脸的说道:“玲姐姐,我们先用膳……”话落,他轻睨了眼那假山,也不提这事儿了,急忙迎着风玲珑就往前厅而去。
风玲珑一路上若有所思,临近前厅了,方才听到里面有谈笑的声音传来……微微颦蹙了秀眉,她耳力本来就好,如若不是心思不在,早也应该听到。此刻人已经站在了门外,倒是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了。
欧阳景轩坐在主位上,和风玲珑对视而望……渐渐的,凤眸变的深邃。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越是明白时日无多,越发的就对她的贪恋多了一分……他也不是不会贪心的去想,哪怕一日,甚至片刻就好,能与她携手漫步,看看花落花开。
可惜,如今这些都成了奢侈……就连比肩而坐都是妄想。
欧阳晨枫和欧阳泓钰没有想到欧阳玉琮会去将风玲珑叫了过来,二人先是一愣,欧阳泓钰本也生性淡漠,到没有多大反应,欧阳晨枫却是人率先起身,让了位置出来的说道:“稀客!”
风玲珑跨了门槛,微微半福了身子算是见礼,倒也没有将屋内的人和皇上王爷挂钩。她本不是矫情的人,这桌面儿虽然有六张椅子,而他们只有五人,可到底欧阳晨枫已经表明意思,她要是抗拒的坐了别位,到显得她心中多想了去。
见风玲珑在欧阳景轩身边坐下,欧阳玉琮暗暗舒了口气,还偷偷的给欧阳晨枫递了个颜色……这位二哥,心思缜密,怕是算准了三嫂的心思。
发财树和管家亲自上了菜,也不假人手……到底风玲珑如今活着是事实,可却也不适合人人皆知。
“沧澜郡那边派郝宗九和李煜瀛通往,会不会……”欧阳晨枫席间突然问道。
欧阳景轩池了筷箸给风玲珑夹了一小块牛肉,“七弟府里的厨子不错,你尝尝……”他动作随意,话也说的随意,也没有看欧阳晨枫,继续淡然的给风玲珑布菜的说道,“不管谁是楚凌的细作,亦或者两个人都是,这次事情牵扯不到帝都,他们倒是会尽心的去办……”他见风玲珑将那牛肉放到了嘴里,甚是大喜的挑了眉眼,“支开他们一阵子,这边儿事情也就好运作。”
兄弟三人都看到欧阳景轩脸上的笑意,纷纷有些怔愣……五年多了,欧阳景轩什么时候露出过这样舒心的笑?!
欧阳晨枫等人视线微微偏移的落在风玲珑身上,依旧的容颜,却是更加淡然。这世间如果还有一人能够让欧阳景轩动容,怕也只有她了……
欧阳晨枫收回视线,“你上次说,最少是两人,如果其中一人不是……岂不是朝中还有?”
“如果是这样,倒也要留着……”欧阳景轩笑着看向欧阳晨枫,“不管明暗,真亦假时假亦真……真真假假是佛之上乘。”
“可如今楚凌再暗,何况三哥如今……”欧阳泓钰刚刚想要说什么,接触到欧阳景轩警告的眸光后,他不自觉的看了眼风玲珑,随即暗暗咬牙说道,“这样让人牵着走,太过恼火了。”
欧阳玉琮很赞同的点点头,“唉……也不知道这个楚凌到底想要干什么……”
一句话顿时让场子冷了下来,欧阳玉琮有些不解的来回看看……他这是出去小段时间,就已经好像和大家的言行有些合不到一起了?难道……是他太不关心当前的时事了?!
“其实,你心中也知晓,我去……是最便捷的。”风玲珑突然开了口,淡淡的,没有任何波澜,“夜长梦多……”
欧阳景轩沉默,好似在考虑风玲珑的话,过了好一会儿,就在欧阳晨枫拧了眉,欧阳泓钰一脸认同,欧阳玉琮面露迷茫的时候,他方才缓缓说道:“他同意了……我便同意!”
风玲珑微微皱了下眉心,不再说话。如今到好……离墨和欧阳景轩相互在推,最后的结果却也是这样耗着。
一顿午膳吃的倒也轻松,可风玲珑却心里藏掖着事情,如果不是欧阳景轩给她布菜,她估摸着能进嘴的东西不多。
“如果你心里想的还是楚凌的事情,我便明确了说……我不同意。”欧阳景轩轻叹的说道。
风玲珑面纱被风微微吹动着,秀发轻拂,蓝白相间的彩带也跟着微动……她听闻声音,缓缓转身看去,欧阳景轩手持竹笛在身后不远伫立。
微风轻轻扬起他那雪白的衣袂,竹笛上的玉佩璎珞也跟随着轻轻飘动着……那是她给欧阳沅的信物,不知道何时到成了他竹笛上的佩饰。犹清晰的记得,他之前只喜欢把玩折扇,若有所思的时候,总喜欢抚摸了那扇坠儿……只可惜,常年不离手的东西,那次为了给她挡一剑,坏了……
逝去的,就是逝去的,不管你如何留恋,都再也不会回来了。
欧阳景轩走了上前,背负了手,看着前方开得正好的殷红的木芙蓉,“等下七弟备好轿辇,便先送你回去……”
“嗯!”风玲珑没有说过多的话,如今的二人,纵然有千言万语,也已经无言以对。
风玲珑微微收敛了眸光欲转身离去,却不曾想到眼角余光落到欧阳景轩手上……白衣翻飞,手持翠绿色的玉笛,上面有着红色的璎珞锁着轻风微动……她缓缓皱了眉心,为什么这么一幕竟好似极为的熟悉,就好似在梦中曾经出现过一般。
风玲珑静静的盯着欧阳景轩的手,如若此刻他手里的笛子不是竹笛,她几乎觉得这个全然就是梦……缓缓抬眸,星眸渐渐溢出疑惑的看着欧阳景轩那张脸……几乎,她将那举剑和离墨对峙的白衣男子和他重合到了一起。
欧阳景轩感觉到风玲珑的怪异,微微蹙眉看着她,“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舒服?”他声音听着淡漠,可却有着无法掩饰的担忧。
风玲珑向后退了两步,怔怔的看着欧阳景轩……不,不会的……如果那白衣男子是他,岂不是前世纠葛不清,如今又到了今世?!
“你……“风玲珑暗暗吞咽了下,企图让自己保持冷静的问道,“你可曾……”她没有继续问下去,要如何问?问他前世是不是他,是不是他一剑贯穿了她吗?
怎么问……
风玲珑暗暗自嘲一笑,她的梦境,离墨的千年之身,仿佛事事都透着诡异……如果,如果他也和千年前有关……她不敢想下去。纵然白衣男子的相貌她始终没有看清过,或者说醒来后就记不得了。可是,如果他也和千年前有关,让如今本已经复杂的局势要如何继续下去?!
欧阳景轩凤眸微凛,看着风玲珑的表情上的不淡漠不冷静,他微微蹙了眉心,“你想到了什么?”
风玲珑星眸微动,急忙转身,“我先行一步。”话落,她人已经抬了莲步,飘然而去。
“前世情,今生债……”
云起道长的话浮现在脑海,欧阳景轩凤眸不由得轻轻眯起……自从暗凕火珠的出现,他已经开始断断续续的做一些奇怪的梦,是不是……她也如此?方才,她是想到了什么,或者说是不是他曾在她梦中出现过?前世情……他和她到底有怎样的情,才落得今世如此?
“主子……”暗卫恭敬的单膝跪地。
欧阳景轩看着远去的风玲珑的身影,缓缓说道:“去查下……云起道长可曾离开帝都?!”
“是!”暗卫应声后隐没。
欧阳晨枫远远的看着,待暗卫离开后,他方才走了上前,“是有何不妥?!”微微一顿,他看了眼风玲珑消失的方向,“听老七说,你今日找了云起道长?!”
“有些事情想不明白……”欧阳景轩倒也不隐瞒。
“和她有关?!”
欧阳景轩看向欧阳晨枫,“算是,也不全是……”微微一顿,他接着说道,“我去趟箫悦楼。”
欧阳晨枫笑了,“和她通往岂不是更好?!”
“二哥又何必如今还拿了我寻开心……”欧阳景轩轻叹一声,转身离开,“申时三刻夜麟帝和日昭帝要进宫,二哥闲来无事便也来宫中一行吧……”话音落下,他人已经转过小径转角,独留下一抹翻飞的衣袂罗若欧阳晨枫眼底。
欧阳晨枫沉沉一叹,不由得自喃道:“当初你以身试蛊,我便后悔不曾强行阻止……如今你以身犯险,我竟是不知道要如何劝阻。”他沉沉一叹,声音里有着无奈。
问世间情为何物……呵呵,如今想来,他枉此一生。许是有一段和景轩一般的爱恋,倒也觉得人生不会虚度了……
幽幽的笛声仿佛穿透人心,忧伤的笛曲更是撕裂着人的神经……楚凌站在槐树下,树上的槐花早已经坠落的几乎不剩。
突然,笛声戛然而止,就见他眸光微聚,温润的俊颜上陡然燃起一抹诡谲的笑意,“真是好大的胆子……”他喃了句,嘴角一抹冷哼。试图揣测天意,真是枉费了这么多年的道行。
玉笛在手中微微翻动,原本雪白通透的玉面儿竟是微微渗出了红色犹如血丝一般的纹路。楚凌看着玉面儿,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冷然,“玲儿,不管是千年前还是千年后……你种的因,总是要有个果的。”他缓缓收敛了嘴角的笑意,正欲转身之时,风云疾步从外面走了进来。
“主上……”风云脸色幽冷,“一切已经按照主上所说的布置妥当了。”
“嗯。”楚凌微微应了声,眸光也随之变深的缓缓说道:“如今……我们只需要守株待兔就好。”
风云抬眸看了眼楚凌,随后又说道:“另外,宫里来了话……怕是欧阳景轩已经差不多掌握了我们的人,有可能这次会一网打尽。”
“本都是棋子罢了……”楚凌眸光幽冷的说道,“他只有动作加快,本座才能更快的让他明白,有些事情……已经变了!”
风云莫名的脚底生了寒意,最近的主上仿佛总有些奇怪,可是,哪里奇怪他说不上来……只是,更让他奇怪的是,为什么如今他们就在帝都,欧阳景轩反而没有任何动作?他今日顺道打探了一番,倒不是如他所想的是欧阳景轩有什么大动作,那感觉倒像是……他们根本就没有发现,主上在云苍城内。
楚凌轻睨了眼风云,见他神色,已然料中大半……暗暗冷嗤一声,他负手进了寝居……虽然如今他灵力只是恢复了一两成,可要拦下结界阻挡凡人还是搓搓有余……离墨,本君这次不会先发制人,本座会等……等你灵力恢复时,让玲儿明白,这天地间没有所谓的争夺,不过是他心存了仁念罢了。
楚凌突然停下脚步,缓缓闭上了眼睛……不管是玲儿千年前那肆无忌惮的笑声,还是如今风玲珑那淡漠如水的平静,不停的交错在他的脑海里……久久的无法挥去。
狂风四起的舔抵,红梅花瓣犹如血一般飘落。他看着手中的冰魄剑直直的从玲儿的后背贯穿,鲜血瞬间染红了天界和魔界之间的结界。漫天的雪混合着红梅,凄厉的让人忘记了呼吸……
“别打了,我求你们!”
楚凌的手猛然攥了起来……他眼睁睁的看着她倒入离墨的臂弯,眼睁睁的看着她绝望的闭上了眼睛堕入轮回道!
轮回道……对于人界来说,也许这里是重生的机会。可是,不管是天界还是魔界之人,堕入轮回道的下场往往只有一个!粉身碎骨,魂飞魄散……
他怎么可以让她粉身碎骨,怎么可以让魂飞魄散?!
他逆天而行,强行将她的精元凝聚,用他之魂魄融合才能换得她一个转世重生……一路上的孤单他怎么忍心?!
纵然明明知道,就算他身为天君,也未必能够使得她在轮回道中重生……可那是他唯一之途。
千年……呵呵!他陪她轮回前年,却错失了先机。因为她的精元用他的魂魄凝结,使得他无法在第一眼就认出她来……唯独那心中想要她的信念坚定着。
一个离墨已经够讨厌……却不曾想,如今人界又多一个欧阳景轩。
玲儿本事多情种幻身,可多情亦是绝情……不是吗?!
楚凌缓缓睁开眼睛,眸中射出两道骇然的精光。
皇宫,御书房。
“臣已经将所有人都彻查了一边,甚至这些天的巡查人数以及方方面面尽数查过,”程昱垂眸说道,“暂时未曾查到有可疑之人……”
高海也面露了沉重,“如今宫中的金吾卫都是先皇留下的,”他抬眸,看着御案后面的欧阳景轩,凝神说道,“怕是不易查!”
欧阳景轩听着程昱和高海的汇报,嘴角微微勾起一抹深邃的淡笑,“没有查到……那就接着查!”他眸光变得幽冷起来。
程昱和高海对视一眼,双双应声,“是,臣告退!”
二人退着身子离开,刚刚到门口,就见一人疾步匆匆而来,朝着二人微微施礼后,疾步进了御书房,“参见皇上。”
欧阳景轩看着福东海微微蹙眉,“何事惊慌?!”
福东海凝了下神儿,暗暗平息了下气息方才凝重的说道:“皇上,云起道长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