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辙怔了半晌,冒出一句:“你喝酒了?”
“没有。”
“怎么没喝酒比喝多了还吓人?”
“因为不想再做天猫精灵。”
“??什么精灵?”听着不是正经玩意。
“不重要。”溪川慢慢说,“你了解我的问题,我爸爸去世,妈妈离开,初恋也早世。我最讨厌蜘蛛,可就算是知道一只蜘蛛注定要死的故事,我听了一百遍,还是不能承受。”
她突然严肃,让他感觉紧张,半开玩笑来缓解:“没到一百遍,才20遍,我还可以再接再厉。”
溪川给面子地微笑:“我不是没有爱人的能力,也很清楚爱的是谁,只是一天学不会面对失去所爱的可能性,我就迈不出这一步。”
他故意挑挑眉:“爱的是谁啊?我不太清楚。”
其实没指望她承认什么。
可她却忽然攀着他倚过来,也不知道是慌得没找对位置,还是害羞而小心试探,先碰到他的下巴,接着才吻住唇瓣。她很少像这样主动深吻,追确地说是从来没有,易辙被闹得一头雾水,但还是生理性的条件反射占上风,顺水推舟回吻。心里的悸动像触电一样飞快地蔓延到肢体末端。不用言语,该表达的算表达到位了。
他下意识地抚摸她的嘴唇,看她明显脸红起来,不明所以,轻笑一声,有点不知所措。
一不留神心理活动就脱口而出:“你这样我都有点不习惯。”
他接着问:“要喝杯酒吗?”
也不是正经在征求意见,说着就起身把酒和酒杯拿来,一人半杯倒上。
溪川很局促地接过酒杯,喝了一口就放在手里,又冷静了一会儿才继续说:“我习惯把你推开,是怕束缚了你,把一个人的问题变成两个人的问题。我不能给你一份高质量的感情,没立场还限制你去找别人。可今天我要说实话,你每次去找了别人我真的不开心。”
虽然还没弄清是出了什么大事让她这么反常,但是回答得认认真真,不是敷衍:“我以后不会去找别人了。”
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双手抱住那个红酒杯,不敢对视。
“说这些不是为了问你要承诺。”
他果断地否认:“我没这么想。”顿了顿接着说,“其实我想通了,我找谁对谁都不好。你换位思考,你愿意找个男朋友,他每天90%时间都围着另一个女人转吗?”
溪川抬起眼睑,摇摇头。
“现在你正当红,又是我的工作对象,围着你转是改变不了的事实。既然我也不能给别人一份高质量的感情,没必要去祸害别人,还引来整天吵架指责影响情绪。要认真谈感情,至少等到你过气我闲下来吧。”
溪川在脑子里来回捋了两边才跟上他的思路:“那我不是很惨?过气了,你还丢下我去谈恋爱。”
“不能跟你恋爱吗?反正你过气了也没事干。”
“哦,这还差不多。”她慢慢喝剩下的红酒。
易辙等了一会儿,见她心满意足没话说了,确定真没出什么大事,又忍不住想笑,这么大张旗鼓确认心意,可爱兮兮的。
他随手拿起艺人卡扔到一边:“这种小孩的醋有什么可吃的。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刚伸手想摸摸她的脑袋,手机又震动打断。
她抱膝待在一旁盯着他接电话,表情变得严肃,话语间漏出的线索却很少,但能猜到不是好消息:“又掉了代言?”
“也不算。合同走了一半没声了。”换句话说就是掉了。
剧组传出接二连三的负面之后,快消品代言掉了很多,倒是便宜了杨雪,她本来就更受年轻受众欢迎,最近炒绯闻又收获了最大热度。
炒绯闻也只是一方面,在拍的古装剧因为她吃到人设红利,另两个女主佛系,颇有喧宾夺主之势。在宣传中给外界的印象已经像她才是唯一女主。
“没什么,”溪川宽慰他,“她那么年轻,起点又不低。风水轮流转,总会转到她头上,难道不干正事专盯着她生闷气?”
“高奢这块资源吴澜还碰不到,顶天拿个‘挚友’,和你构不成竞争。得想办法在这上面做做文章,稳住局面。”
可资源是有限的,同咖位的女艺人六七个,只要伸出手,碰到的就是别人的蛋糕。
溪川按着太阳穴叹了口气。
易辙以为她嫌麻烦:“不要发愁,杀青出了剧组,接下去是宣传期,你时尚感摆在这里,曝光度上去,自然什么都有。”
他说得轻巧,其实相比起来,她更喜欢在剧组拍戏,虽然辛苦,但没那么多算计和是非。
溪川有点犯困。
他看出她眼神迷迷糊糊,笑着问:“还泡澡吗?我去给你放水?”
她摇摇头,下午锻炼完已经冲过澡。
“那你先洗漱去床上躺着看电影,累了就先睡。”
等他洗完澡回卧室,她果然已经睡着了,只留一盏昏黄的床头灯,但她还特别笨,脸朝灯的方向睡。
枕头边放着厚厚一本《弦理论》,她为什么对科学突发兴趣,这些奇奇怪怪的地方连他都理解不了。
取过来翻了翻,掉出张卡片,他以为是书签,从被子上捡起才看清是照片。
照片里她睡得和眼下一样安静,显然不是她自拍的。
除了自己,还有谁能看着她睡觉?
瞬间有点恼火,又突然明白她说“你带这个女孩去吃饭,我不开心”是这样一种心理。不管观念怎么开放,有爱情就会有占有欲。
他本来打算去别的房间睡,她是个蛮纯情的女人,古怪想法又多,除非醉得不省人事,否则并不习惯身边多出一个人,距离太近容易闹得双方都不自在。他也不想做得太过,给她留下总对她有所企图的印象,更多时候在努力营造一种温馨的家庭氛围。
今天有什么不同,她掏心掏肺说了真话,可主动权依然在她。
他不禁自嘲地笑笑,掀开被子,赌气般的把她揽进怀里。
他没这么早睡,玩了会儿手机,抱她不紧,手机最后就放在两人中间的被面上。第二天早晨,手机闹铃照例响,还带着震动,溪川被吓得一哆嗦。他的手还被她枕着,感觉到,还没睁眼就笑醒了:“真胆小。”
她根本没睡够,虽然被他拉过去搂紧,自己又找了个合适的姿势,呼吸恢复均匀。
他却已经按生物钟慢慢恢复意识,闪过个念头,那照片该不会又是郭俊犯了病的杰作吧?偷偷潜进来拍照片留下来吓她?怎么想的?
郭俊总让他觉得像个定时炸弹,溪川对郭俊的冷处理也让他觉得忧心。
她很念旧情,在对方做出实际伤害举动前不可能翻脸。可易辙担心,一旦发生实际伤害就是重大伤害。
溪川彻底醒来时,易辙早衣冠楚楚地在客厅里搅着咖啡,脚边是她的小行李箱:“帮你收拾好了。”
她懵懵地呆立片刻才想起还有去泡温泉的计划,转头往窗外望,前夜又下了雪,这点积雪倒是不至于阻碍出行,可是结了冰,高速上开车不安全。
“天气不好,要不别去了?”
“别来这套,”他笑着揭穿,“你就是懒。我把事排开空出一天不容易。”
已经好多次了,她说要出行,临出发又反悔,宁愿窝在家里。
溪川挠挠头:“好吧。可确实不安全,要不坐高铁去?”
他想想一路上掩人耳目鬼鬼祟祟的可能情形就头疼:“那叫什么旅行?”
易辙把她连拖带拽地弄上车,上路前在门边抽了根烟提神,手伸进车窗去捏她脸:“我开车你还不放心?”
不放心,她心里默默吐槽。
果然,过了收费站没多远,就听他自言自语:“好像走错了。”
这也已经好多次了,以往是工作路上出岔子,更焦灼。
途中她实在晕车难受,在一个休息区停下喘口气,他给自己找补道:“你看,出来多好,吃到你喜欢的烤香肠了。”
可惜吃完香肠,没开出多远又反胃吐了。
易辙劝她乐观:“这样吃也吃了,还不会发胖。”
溪川实在精神不振才没瞪他。
本来四小时的车程,硬是让他开到了天黑,溪川已经被他车上的导航忽悠瘸了,忍不住拿出手机打开地图输入目的地:“为什么还有一个多小时啊?”
“谁让你晕车,走走停停。”
“说明你开得烂,我坐老宋的车从来不晕。”
“老宋的车你上个月还晕,王亚婕都告诉我了。”
“??就算停车,也不至于停了这么久!”
“不是说过走错路了么。”
“是不是男人?男人开车都方向感很强的。”
“??这是性别歧视。”
两人一路拌嘴消磨掉了剩下一个多小时,到酒店早已过了餐点。易辙塞了她两块巧克力,给她放好温泉水就出了门:“我去附近找找看有什么吃的。”
溪川泡了半个小时,终于从寒冷和疲惫中缓过来。
附近商业并不发达,易辙无功而返:“没好吃的,有几家小店,看起来就不卫生。还是叫客房服务。”
她趴在池边望着他认真翻餐单,为一路发牢骚不好意思:“你辛苦啦。”
现在恶魔溪川休眠中,是天使溪川在值班,他习惯了,头也没抬:“那你怎么报答我?”
“唱歌给你听。”
他愣了愣,抬起视线。
他是喜欢听她唱歌,但她很小气,连以前的CD都不让他在车里放,不知道为什么别扭。
“你唱。”他得寸进尺地提要求,“我不要听以前唱过的。”
“今天我??”带点伤感的歌词从她唇齿间向他漫过来。
今天我寒夜里看雪飘过,
怀着冷却了的心窝飘远方,
风雨里追赶,
雾里分不清影踪,
天空海阔,你与我,可会变?
水雾萦绕她,模糊她湿漉漉的眼睛,他安静地听着望着,是情动的,后知后觉,过去出的专辑里有另一个女声,她不让他听的是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