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漠漠到底是女孩子,又和易芊羽最为亲近,发觉易芊羽这阵子有点不够对劲,似乎总是心不在焉,说话的时候说着说着就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陷入一种怔忪里去。
还是一种甜蜜的怔忪。
只见她双眼微眯,靠在椅子背上,双腿缩起来,把自己团成一团,目光望着远处,没有焦点,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可是嘴角微微带笑,容光焕发,有一种喝了蜜糖的感觉。
林漠漠还是第一次见到易芊羽这个样子的状态,不由奇怪,歪着头打量她,易芊羽居然毫无所觉,只是在那里甜蜜的发怔。
林漠漠看的好笑,不由的伸手摇摇她:“楼主,你做什么呢?”她觉得易芊羽似乎不是第一次这样说着说着就走神了,肯定有什么问题!
易芊羽突然被她摇醒了,一下子回过神来,还没说话,脸就红了,好像有什么私密的东西突然暴露在了别人跟前一样,却是一声不吭,所以林漠漠更好奇了:“怎么回事?”
易芊羽看着林漠漠,脸红红的,如同上好的暖玉,却是不回答,只是红着脸抿着嘴笑,林漠漠问了几次问不出来,只得悻悻作罢。
只是在心里知道自家楼主肯定有什么事儿瞒着他们,然后回去和顾晨光说了半天,顾晨光也想不出来到底可能有什么事,两人也就随便八卦八卦就算了。
易芊羽武功比他们高,脑子又比他们厉害,逼是逼不出什么来的。
当然只有算了。
易芊羽知道林漠漠想八卦,可是她当然说不出口,就算林漠漠和陈果都是她最为亲密的闺蜜,和亲姐妹没什么区别,其实比自己真的亲姐妹还好的多,可是易芊羽依然是说不出口的,这和开放不开放没什么关系,这只是一个甜蜜的秘密,只能自己知道,连说出口似乎都会失掉某种甜蜜似的。
易芊羽自己都觉得这种心态很奇怪,可是……原谅我吧,我就这样一个秘密,就让我甜蜜一下吧。
在春风里,易芊羽默默的这样想着,然后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蝴蝶正巧从外面进来,看到易芊羽坐在院子里她喜欢的贵妃榻上傻笑,冰激凌这个小家伙跳来跳去的顽皮,她轻轻的叹了口气。
自从易芊羽搬进了银刀楼,服侍的人多了,蝴蝶的时间就比以前活动了许多,出去的时间就更多,八卦也更多,而今天听到的那个八卦,却怎么也不算是个好消息。
而回来看到这位傻夫人,依然只懂的傻笑,其他什么都不懂。
蝴蝶叹完了气,走到易芊羽身边去,易芊羽看到她,就对她笑一笑,这样倒更惹的蝴蝶难受了,这位傻夫人,真是如一个天真的孩子,不懂人情险恶,只知道谁对她好,她也就依赖着谁,自己是个丫头,她也不在意。
现在,宫主是对她好的,所以她依赖着他,日子倒也过的不错,可是,宫主若是烦了她,不对她好了呢?她要怎么办?
蝴蝶有点呆呆的站在那里,有点烦恼的想,这些日子来,她和这位傻夫人朝夕相处,倒是培养出真感情来了,听到今天这个消息,不由自主的就替她考虑起来,为她担忧起来。
易芊羽见她这样,不由的瞄她两眼,不禁奇怪,这丫头,高高兴兴的出去,怎么回来这么没精打采的呢?难道谁欺负她了不成?
不会啊,易芊羽在心中暗想,以前她还不知道,直到搬进了银刀楼之后,根据她的观察,蝴蝶在韩临江的手下,不仅仅是个大丫头,更是心腹,在浣花宫这么多丫头里是极有脸面的,加上又是夫人的贴身丫头,应该说,她就是银刀楼的丫头头儿了,别说在银刀楼里,就算在整个浣花宫,管事大爷们都得给她几分面子。
比如那次,见慕容凌对她就很是客气。
再加上蝴蝶本身性子好,为人和善,从不故意打骂人,所以从来没有人会故意针对她,更别说欺负她了。
这么一想,易芊羽就更奇怪了,今天这丫头摆着这么个脸做啥?到底出了什么事了。
她正在考虑要不要问问,就见芒果从里面掀了帘子出来,看见蝴蝶,便笑道:“蝴蝶姐姐这就回来了?”
蝴蝶点头,没说话。脸上还是阴阴的。
芒果奇道:“怎么着,出去那会儿还挺高兴的,怎么回来就恼成这样?”
易芊羽在心中鼓掌,芒果这丫头,果然就是心直口快。
和芒果相处也就短短十天左右,易芊羽已经看明白了这丫头,芒果也是个心善和气的丫头,手脚麻利,脑子也聪明,不过和蝴蝶比起来,她十分的心直口快,有什么忍不住,非要说出来,嘴头子也是伶俐的很。
蝴蝶心里郁闷,她和芒果交情很好,也不想瞒她,见她问了,就扯了她去一边说,易芊羽好奇的盯着她们。
芒果笑道:“夫人又不懂,你怕什么。”
蝴蝶小声说:“这件事……还是别给夫人知道为好。她虽不懂,万一问起来却是不好。”
易芊羽耳力过人,居然听的清清楚楚,心中更是好奇起来,这丫头,到底什么事这么神秘呢?
芒果便笑道:“好了,你说吧,这么远夫人听不到的。”
她们哪里想到,易芊羽竖着耳朵听呢。
蝴蝶说:“我刚出去,九儿拖着我聊天,说蔷薇轩那位……”
芒果脆生生笑道:“她?又出什么新鲜法子了么?”她和蝴蝶都不太看得起那个女人。
蝴蝶说:“九儿说,如今那位主儿可是翻身了,上次卧床了快一个月,请了许多大夫来看,也不是什么大病,偏就总说是身软体乏,没有精神,又吃不下东西,后来爷请了个原本的御医大人,告老还乡的,诊了有三回,才确定了是喜脉。”
话还没说完,芒果就掩嘴叫了一声,被蝴蝶瞪了一眼,这才捂着嘴,回头看了易芊羽一眼,蝴蝶接着说:“如今那主儿可风光了,连丫头走路都扬尘带风的,现在一天三顿的要点菜,主子书房里还送过来菜单,中间加点心,晚上加宵夜,而且爷还说了,宋姑娘叫人来要东西,再稀奇的也要找来送过去,要厨房里好生伺候着。”
芒果一惊:“怪道这样,原来是这位宋姑娘就要成二夫人了。”
蝴蝶撇嘴:“看起来只怕是这回事了。”
易芊羽在那边听得真切,如同五雷轰顶,整个人愣在那里,连手脚都麻木了起来。
宋姑娘成为二夫人,这其中的含义,易芊羽是非常清楚明白的,进了门的妾室,初进门称姑娘,过一年,不再是新嫁娘了便称姨娘,只有生儿育女后,才能称夫人。
这也就是说,宋娉婷怀孕了?确定了是喜脉?
易芊羽低了头,强忍住心痛的感觉,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反应。
那边两个丫头叽叽喳喳的说的热闹,易芊羽茫然的坐着,脑子中一团乱麻,连自己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过了一会儿,她浑浑噩噩的站起来,抱着同情的望着她的小冰激凌,慢慢的走了出去,丫头们还在聊天,没有发觉她竟然不见了。
易芊羽拖着步子往前走,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湖边,她脑子一片空白,幸好冰激凌出声叫她了,她才猛然醒了过来。
停住了脚步。怔怔的望着平静的湖面。
冰激凌精灵非常,似乎知道自己的主人心情十分痛苦,很乖很乖的用胖头在她手上蹭着,黑亮的大眼睛看着她,似乎在说:“别伤心,有我陪你。”
看着这双精灵的猫儿眼,易芊羽突然就失声痛哭起来。这是她这辈子第一次这样伤心,这样痛哭。
易芊羽只觉心中痛楚难当,再也忍不住,竟就这样哭了起来,哭的肝肠寸断,恨不得就此死了,什么也不知道,那心,就不会这么疼了吧。
疼的如刀绞一般。
她不是不知道宋娉婷,也不是不知道她是韩临江正式收进门的妾室,甚至比她来的更早些,可是,这些日子来,在韩临江的体贴和宠溺之中,她有意无意的淡忘这个女人,把她边缘化,拒绝去想关于她的事情,更拒绝去考虑她的存在带给自己的影响。
易芊羽只是一厢情愿的,缩在自己的小天地里,享受着第一次爱上一个男人所带来的那种陌生的感觉,欣喜,热情,以及患得患失。
而此刻,这一个消息用这样突然的方式,猛的呈现在她的跟前,易芊羽才发现,自己是多么的傻,多么的鸵鸟,多么的一厢情愿啊。
她从来没有重视过那个女人,没有考虑过她的存在对自己可能造成的影响,是的,这个女人的确只是个普通人,家境普通,本人又没有武功,甚至,在易芊羽看来,她还不算特别聪明,毫无威胁,可是,易芊羽忘了,她是一个女人,一个不算绝美,却绝对可以算是动人的女人。
她有一个女人最原始的东西,并以此为生,而这个,刚好是被易芊羽忽略的。因为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并不需要用这个来谋生,来保障自己的权利。
何况,这是易芊羽作为一个傻子,最为缺少的东西。
她再聪明,武功再高,也缺少这一样,她原本不屑一顾的东西,于是,易芊羽就刚好输在这上面。输的彻底,输的毫无挽回的可能。
这一刻,易芊羽是真的伤心了,她知道,自己失去了韩临江。
所以,一向坚强,痛恨哭泣的易芊羽,也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哀悼她还未曾绽放就已经凋谢的爱情。
那个女人……有了韩临江的孩子……
自己是应该退出的时候了吧?易芊羽有自己的自尊,这自尊更是基于穿越前那个时代形成的人格和价值观,她再爱韩临江,也生不出和一个怀着他的孩子的女人争夺他的想法来。
这太可怕了。她不可能成为这样的女人,为了爱情而放弃自己的自尊,自己立足于世的根本。
哭过一阵,易芊羽清醒了许多,不再是先前那样浑浑噩噩,脑子完全无法转动的样子,就好像被人打了一闷棍,完全打晕了似的。
她用哭来发泄了情绪之后,总算可以坐下来,安静的清醒的思考这件事了。
这其实是一件注定会发生的事情。
这件事不是韩临江的错,易芊羽首先确认了这一个,纳了宋娉婷为妾,是韩临江在自己进门前就做的事情,而且,现在这个世界的观念里,男人纳妾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一点错也没有,自己的娘亲,不就是妾吗?
就算宋娉婷没有怀孕,今后还可能有别的小妾,韩临江始终会有子嗣的。
而现在小妾有了身孕,这在家里来说,是件大好事,正室夫人正该派人去伺候,送点心送补品,嘘寒问暖,才是贤良淑德的。
自己现在这样……已经算是犯了错了,根本就不是一个合格的女人。
易芊羽苦笑,可是,自己的人格和价值观早就在当年已经成型了,她是不可能接受这个世界的观点的……她没办法做这个世界认可的女人。
她不能和另外一个女人分享丈夫,更何况还是一个怀了他的骨肉的女人。
所以,她看的清清楚楚,她唯一的出路就是离开,把这段感情埋在心里,完全的放手。
这样想着,她甚至觉得羞愧起来,当初自己因为爱上韩临江,就自欺欺人的把那个女人当做不存在,鸵鸟一般的躲在容山小院和银刀楼里,哄着自己,这就是两人世界,自己爱着韩临江,而韩临江也体贴而疼爱自己,虽然不尽如人意,但也非常甜蜜。
于是,今天这样一点窃窃私语的八卦,击碎了易芊羽那点脆弱的自欺欺人,击碎了那点本来就薄如纸一般的假象,让她知道,她有多傻,有多可怜。
的确到了应该离开的时候了啊,至于今后,还有谁要来和那个女人争韩临江,就不关自己的事了。
易芊羽抱着冰激凌站在湖边良久,想了许多许多,她让湖上的微风吹干了自己脸上的眼泪,终于下定了决心,做出了决定。
在浣花宫这三个月,就当成一场美梦好了,或许,她将永远也不能忘记韩临江,永远也不能忘记这些日子,可是,她只会小心的,把他收藏在自己的梦里,再也不让它出现,自己只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小心的独自回味。
就这样吧,回去就通知叶慕他们,要他们做好准备,自己三天后离开浣花宫,把易芊羽这个名字,这个身份彻底的埋葬,也把她这从未成盛放过的爱情彻底的埋葬,她要重生,重新成为于婧!
易芊羽抱着冰激凌,慢慢的走回银刀楼去,蝴蝶和芒果两个丫头隔了老半天,才终于发现夫人不在银刀楼的院子里,冰激凌也不在。
蝴蝶着急了,连忙命人去找,想必是冰激凌调皮,跑出去玩,夫人追了出去,她们两个在另外一边,没发现而已。
找了半天,正忙乱着,却见夫人抱着小家伙从外面走了回来,蝴蝶和芒果同时松了口气,连忙过去扶了易芊羽,笑道:“芊羽你走出去也不叫我,吓我一跳。”
易芊羽没回答,她情绪不好,连装傻都没精打采,回来坐了一会儿,就去睡了。
蝴蝶和芒果都没有觉出什么异样来,只是见她完完整整的回来,也就算了。
而此时,韩临江刚刚办完了不少事情,坐的有点久了,便站起来,出去走一走。
走到了门口,守着的欧阳青看见他出来,询问的望了一眼,没说话,见韩临江往外走,他便跟了上去,韩临江摆摆手:“不用跟着我,我出去走一走。”
欧阳青见他这么说,果然没有跟上,见他走远了,便转身往后面走,趁主子不在,正好和兄弟们喝茶赌钱去。
韩临江在书房外的树下站了一站,踌躇了一下,还是沿着那条白石的小径,往蔷薇轩走过去。
宋娉婷有了身孕的消息是在继位大典的头一天,那一天听到禀报,真是有种双喜临门的感觉,觉得这个孩子倒是来的真是时候。
那天,他还真是有点反应不过来。
那是在早上,因为第二日就是大典了,忙的厉害,韩临江绝早起身,天还没亮,丫头们忙乱着给他换上衣服,梳了头发,擦了脸,韩临江轻轻走过去易芊羽的卧房,见她蜷缩着睡的正香,一缕头发掉在她原本雪白,而因为睡的暖和了而红玉般的脸颊上,她也不觉得痒,毫无所觉。
韩临江微微一笑,走的近了几步,伸手轻轻替她拂开来,他走近了,便惊动了一贯的伏在易芊羽枕头边上的冰激凌,冰激凌抬头看他,就想要跳过去亲近他。
韩临江怕惊扰了易芊羽,连忙对着冰激凌做了个手势,要它别动别闹。
冰激凌十分的聪明,又格外乖觉,果然就不动了,只是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拉伸着它越来越肥滚滚的身体,在枕头边滚了滚,就眯着眼睛不动了。
韩临江看了一会儿,才转身走了出去。
自从易芊羽搬进银刀楼后,韩临江早就下了命令,外男不许入内,所以院子里现在抱着披风等着他的只有蝴蝶和芒果带着小丫头,蝴蝶见他出来了,忙给他披上披风,芒果递上手里的蜜枣姜茶,韩临江喝了,走了出去,南宫明已经在门口等着他了。
早上直忙了一个时辰,才到早饭时候,小厨房送了早饭进来,摆开桌子,韩临江才放下手里的东西,洗手吃饭,正吃着,外面院子里的小厮进来回:“爷,蔷薇轩的芍药求见爷。”
韩临江一怔,自从浣花宫大变以来,他一直在忙,加上又厌烦宋娉婷那套后宅里躲躲闪闪的勾心斗角,他一直没有去过蔷薇轩,刻意的冷落了宋娉婷,只命了个丫头去看过她一次,送了点补品,叫她安心养病,这个时候,她叫人来做什么?
一起在桌子上吃饭的南宫明、欧阳青和慕容凌都偷眼看韩临江的表情,他们身为韩临江的心腹,常常在他左右,不仅是对外面的事情,就是对他后宅的事情,他们也都心知肚明,知道自家主子爷的心思,本来就不是很喜欢那个女人,后来又发现她心思狠辣,对一个傻子都容不下,主子就更不喜欢了,不愿意去她房里。
他们几个对看一眼,也都不喜欢这半个主子。
慕容凌便对那小厮说:“没点眼色,没见着爷在用饭么,再有事也该饭后再来回,叫她外头等着,爷过一会儿再吩咐。”
那小厮见韩临江无话,便答应着出去了。
韩临江头也没抬,显然也觉得没什么问题。
四人吃过了饭,那三个家伙虽是韩临江属下,却是跟着他的时间不短,个个忠心耿耿,又会办事,深得韩临江信任,所以也相对随便一点,此时韩临江先吃完了,也不管他们,自己放了碗,三个人也不起来伺候,倒是拼命的抢菜吃。
韩临江也不理,自己漱了口,就走了出去。
芍药一直在院子里等着,身边还有一个中年人,穿着打扮看起来像是个大夫,韩临江知道宋娉婷一直称养病,这阵子都没有出来伺候,便也不在意。
芍药见了韩临江,连忙行礼请安,韩临江站在廊下,说:“你们姑娘打发你来,说什么?”
说着,旁边有丫头掀了帘子出来给韩临江送茶。
芍药赔笑回道:“回爷的话,姑娘身子不好,不敢冒风,打发奴婢来给爷请安,姑娘说,这阵子体虚身弱,怠慢了爷,还求爷开恩恕罪。”
韩临江点点头,喝一口茶,等着她说话。
宋娉婷巴巴的一大早打发个丫头,带着大夫过来说话,显然不是为了说这个,果然,芍药接着说:“因总也不舒服,换了几个大夫的药也不见好,那也是舅太太来看姑娘,就给姑娘荐了这位王太医,说是江南一带极有名的,因女儿出嫁到京城,这才上来看姑娘,舅太太寻着了,便来给我们姑娘看看。”
韩临江点头道:“原来是王太医,来人,给王太医看座儿,倒茶来。”
那王太医躬身道:“谢过老爷。”
便坐了下来。
韩临江说:“不知道贱内到底是怎么的?那日不小心落了水,就受寒到如今。”
王太医笑道:“老爷不知,尊夫人那日是受了些寒,原本不碍事,只不是因尊夫人有了身孕,身子不比往日,所以难免觉得身软,不想起身。”
韩临江猛的一震:“有了身孕?她有了身孕了?”
芍药忙赔笑道:“姑娘受孕日子还不长,所以前面几位大夫都没有把出喜脉来,还是王太医高明,姑娘这才打发奴婢来给爷报喜。”
韩临江有点难以置信,宋娉婷怀孕了?自己也要做父亲了?
这一刻,他不由自主的想起双喜临门这几个字来,满心里都是喜悦,说不出的欢喜,虽然还不知道是儿子还是女儿,可这可是实实在在的喜事!
一边伺候的丫头小子们都是听到的,此时连忙都过来跪下,给韩临江道喜。
韩临江镇定了一下,便叫人来给下人们包红包。
又问了问那个王太医,宋娉婷现在的状况,那王太医笑道:“回老爷的话,尊夫人脉还好,只是身子略弱些,要多养着点,平日里饮食上经心,别再受寒,其他便没什么要紧的。”
韩临江便点头,打发人叫内务管事的进来吩咐,这管事的赵福也是伺候过两三辈子的老人了,此时听了这消息,连忙笑着贺喜了,便说:“少爷大喜,老奴这就叫人去裁大红尺头,挂在蔷薇轩里头,宋姑娘那里,要派两个经过事的婆子前去服侍,使唤丫头也加两个,另外命厨房那里,拨一个人出来,专门料理宋姑娘的饮食。”
韩临江点头,说:“你命人问问王太医,吃点什么药,什么补品,按着方子做去。”
赵福忙答应,又笑道:“这是自然,老奴回头就去办。”
韩临江便对芍药说:“你回去回你们姑娘,叫她好好养着,有什么想吃的就去吩咐厨房,缺了什么去找赵福,我闲了就去看她。”
芍药得了这话,便高高兴兴的回去了。
赵福自引着王太医去了西边花厅喝茶写方子,韩临江站在廊下,还有点难以置信的喜悦。
他是真没想到,刚刚拿下赵越,总算是实现了自己最大的目标,从十四岁开始就立下的誓言,得以实现,本来已经是极大的喜悦,没料到,在这个时候,竟然还有这样锦上添花的喜悦。
他要做父亲了!
自己也将有一个漂亮的女儿或者儿子,小小软软的,今后牵着他的手,带他在湖边走来走去,教他读书,教他练武,看着他渐渐长大。
自己的责任更重了!
但也喜悦无比。
来的真是及时,真是锦上添花,烈火喷油的喜事啊。
甚至,在这样喜悦中,韩临江心中有一个角落却有一点遗憾,若是易芊羽不傻,是她怀了自己的孩子……这个想法吓了韩临江自己一跳,心中暗骂自己禽兽,连忙努力的要把这个想法丢开。
可是,想法总是不受控制的,他总会偶尔的这样想,然后再做贼心虚般的看看四周,似乎有人能看得到似的。
其余的大部分时间,他的想法到还是正常的。
韩临江一个上午,做事也有点心不在焉,心情好到极处,不由的眉梢眼角都挂着点笑意,搞的几个手下也跟着笑。
居然快要有小少爷了!
吃过午饭,也没有叫人跟,便独自去了蔷薇轩。
蔷薇轩也是刚吃过午饭,韩临江进了院子门就看见小厨房的人来收东西,见了他连忙请安,韩临江便停下来,叫他们打开盒子看了看,见菜也没吃多少,只动了些素的,不由的便皱了皱眉头。
屋里听到声音,芍药和海棠都迎了出来,看到韩临江,笑道:“原来是爷来了,姑娘可盼着您呢。”
忙就一边一个把他迎进去。
转过小厅,进了卧室,宋娉婷躺在床上,半靠着大枕头,见了韩临江,就要挣扎着起来,韩临江忙走过去,坐在床边按住她,笑道:“和我还讲什么礼,就躺着吧。”
宋娉婷就拭泪,委屈的叫了一声:“夫君……”就落下泪来。
韩临江也有点心软了,宋娉婷虽有错,但毕竟也是他的女人,在这里无依无靠,只靠着自己,这样冷落她,的确也有点太过心狠。
此时,她又怀着自己的骨肉,便就顺了这个坎,把前事放开罢了。
韩临江拿定了主意,便握了宋娉婷的手劝慰她,叫她放开了心,安心养着身子。
那宋娉婷总算是盼来了韩临江,又是委屈又是欢喜,拉着韩临江的手,说了许多体己话儿,经过这次的事儿,宋娉婷算是多少知道了一点韩临江的脾气,知道不能耍心眼,只要一味和顺体贴,温柔缱绻才行。
是以宋娉婷这次借着这件事盼来了韩临江,便一个字不提易芊羽,只是含着泪,笑着说了许多贴心话,只说着要替韩临江生个儿子,好好伺候。
说的韩临江舒心顺意了,便也语气和软,安慰着她,叫她只管放心。
韩临江在这里坐了一个时辰,问了她的日常起居,吩咐了丫头一些话,又对宋娉婷说:“安心养着吧,身子要紧,要什么吃的玩的,有什么委屈,都只管叫丫头来回我,大夫开了药,已经交到厨房去了,叫丫头们伺候着喝。天气好了就出去走走,穿多一点,别受寒才是。”
宋娉婷一一点头答应,韩临江这才起身走了。
宋娉婷挣扎起来送他,韩临江不让她出房,宋娉婷恋恋不舍,靠着门框,直看到他的身影不见。
韩临江走了之后,芍药和海棠都进了屋里来,芍药嘴头了一贯厉害,进门就对宋娉婷笑道:“姑娘这一计真是好,瞧,爷立刻就回心转意了。”
宋娉婷面带得色,掩嘴轻笑:“没有哪个男人不想要儿子的,只要你们照我说的做,我就不信斗不过一个傻子。到时候,浣花宫自然是我们的天下。”
芍药笑道:“可不是,那个傻子,虽然如今有爷疼她,毕竟也是个傻子,怎么会懂得伺候爷们呢,姑娘,我听说,爷还没和她圆房呢。”
宋娉婷冷笑道:“这个我倒也知道,否则我也不会想出这个计策来,这次我计划周详,一定要成,不过不能操之过急,等过几日,爷的事情忙完了,心情好了,我再提搬到银刀楼的事去,你们也得给我乖乖的,见了那傻子的人,嘴头子甜些,多叫几声姐姐,吃不了亏,今后咱们成了,有你们报仇的时候。”
芍药和海棠都齐声答应。
海棠说:“那日姑娘说,等搬去了银刀楼,再想办法让那傻子推你一把,便让王太医告诉爷,孩子流掉了,这样,那傻子必然是在银刀楼呆不长了。既然这样,是不是得想法子让王太医留下来?”
宋娉婷点头:“那是当然,大夫是万万不能换的,若是换了,岂不是穿帮了?而且这件事得在三个月内解决掉,否则,时间长了,又到了夏天,就算把肚子塞起来也不好遮掩。”
芍药笑道:“可不是,不过只要姑娘搬去了银刀楼,这事儿就快了,那个傻子懂什么,连辩白都不会,还不是任姑娘要怎么说都可以。”
宋娉婷笑:“那是自然,我可不能让一个傻子骑在我的头上,再说,夫君现在是江湖俊杰,自然是有大成就的,今后成了夫人,我回江南也能扬眉吐气了。白家的那些眼高于顶的小姐们……”
她说到这里,自觉失言,毕竟这两个丫头也是白家送的。
芍药和海棠都是极有眼色的,听她说了半截便不说了,知道是顾忌自己的出身,连忙笑道:“我们虽然是白家买的,但既然跟了姑娘,那就是姑娘您的人了,有什么说不得的?再说了,白家的几位小姐,也的确是高傲的很,我们当年在白家,是连见都见不到一面的。更别说说上话了。”
宋娉婷说:“你们两个还有什么说的,自然都是贴心的,所以我才什么都不瞒你们,这次这计谋也是要你们多出力,今后有了好处,自然是忘不了你们的,对了,今天夫君来了,送了一盒首饰,我看了看,有一对珠子簪子还好,你们一人一只吧。”
两个丫头笑,便跪下磕头谢赏。
主仆三人关着房门,密谋了半日。
韩临江从蔷薇轩出来,也在考虑这件事,如今宋娉婷怀了身孕,身份自然是和往日不同了,是不是该让她搬到银刀楼的东配房住,那里本来就是留给妾室住的。
可是韩临江想了一会儿,觉得不太妥当,主要是银刀楼正房住着易芊羽,她和别的夫人是不一样的,她像一个孩子一样不懂事,虽然听话,可是也怕她玩起来高兴了,想不到那么多,毛手毛脚伤到宋娉婷。
这样反而不好。
韩临江倒是想到一处地方不错,过两日,自己闲一点了,就可以把宋娉婷送去温泉别院,那是浣花宫在流金城的另外一处产业,城郊的一处小小的精致的别院,靠着东山,绿荫环抱,后院引了山上的温泉,十分适合休养。
那个别院,原本是被老宫主给了赵越,如今赵越跑了,韩临江就自然把它收了回来,如今宋娉婷待产,倒是一个十分合适的地方。
韩临江拿定了主意,当天便叫了管事的进来吩咐,叫人去收拾温泉别院,预备给宋娉婷住,到今天过了有十天了,派过去的人回来回话,说是一切都齐备了,韩临江便又去看宋娉婷。
宋娉婷是早预备着韩临江要过来的,所谓母以子贵,现在虽然还没生,但已经有了端倪了,蔷薇轩也热闹了起来。
两个婆子在外院伺候,新派来的两个丫头,加上原本就有的两个大丫头芍药和海棠,几个使唤跑腿的小丫头,粗使丫头,小小的蔷薇轩瞬间就热闹起来。
韩临江一出现,宋娉婷就亲自迎出来,笑道:“我说今天早上喜鹊就在叫,原来是夫君来了,夫君快请。”
亲亲热热的挽着他的手臂。
或许是心情好了的缘故,宋娉婷今天显得容光焕发,没有丝毫病容,那几日苍白的容色有了血色,看起来莹润光洁,薄唇嫣红,笑语嫣然。
韩临江说:“身子不好就不要出来,当心吹了风。”
宋娉婷笑道:“多谢夫君关心,婷儿已经好了,在屋里呆的闷了,也想出来走走。”
说着,挽了韩临江走进屋去,请他坐下,亲手倒了茶奉给他,又坐在一边,芊芊玉手剥了松子儿给他。
丫头们都进来请安。
韩临江随便点点头,吩咐她们用心伺候,就打发了出去。
又问了宋娉婷的日常起居,宋娉婷笑道:“夫君想的周到,又派了这些丫头婆子来伺候着,哪里还有不好的?个个都仔细着呢,还要多谢夫君。”
说着就站起来行礼。
韩临江便扶了扶她。
宋娉婷笑道:“别的也没什么了,就是如今凭空多了这些人,觉得院子小些,人多了,有时候闹的慌。”
韩临江点点头,这蔷薇轩原本只是来了客人住的别院,只有一进到底的房子,一间正屋带着一间耳房,旁边就是两间东西厢房,确是不适合人长住,只是当初宋娉婷进门的时候,这浣花宫还是赵越把持着,韩临江不想去讨没趣,便没去找赵越要大房子,把宋娉婷安置在了这蔷薇轩,虽不大,却还精致。
不过,如今看来,宋娉婷再住这里就不太合适了。
韩临江便说:“你说的正是,我也想到这个,已经命人把温泉别院收拾了出来,那里水好树好,最是养人的,正适合你待产,你命丫头收拾一下,过两日就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