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依呆了,喃喃道:“兰迪斯,你怎么来了?”
兰迪斯一进屋便看见了她,确切地说是只看见了她。闻言,只怒得双眼要熊熊烧出怒火来。
他踏前两步狠狠揪起她肩上的衣服,将她如布娃娃般揪起来,晃动时,头发上的汗珠飞洒着落到冰依脸上。
他冲着已经蒙了的女子怒吼:“你这个白痴女人,居然敢偷偷跑到前线来,你不想活了?!”
揪着冰依大吼的兰迪斯忽然觉得手腕上一阵灼痛,仿佛有丝丝缕缕的热气从腕脉上钻进来,直侵肺腑。
饶是兰迪斯的强硬也忍不住低叫了一声,猛地松开手,后退一步,恶狠狠地怒视着眼前让他吃了苦头的男子。
兰迪斯松开了手,祈然却没松开,他逼视着兰迪斯,嘴角微带笑容,声音清润动听,眼神却阴狠决然:“我可以吼她,不代表你也可以;我可以骂她,不代表你也有资格。我不管你是鹰王豹王,她是我的妻子,是我要保护一辈子的女人。若你再敢随意碰她,对她大呼小叫……”
祈然冷冷一笑,兰迪斯眉头猛地皱起来,冷汗一滴滴从额头落下。他本想凝聚魔法元素,谁知心念刚到脑中,却立时被剧痛冲散了注意力。直到此刻,兰迪斯才真正体会到眼前这个男人的可怕。
祈然缓缓松开手:“除非,你想成为废人。”
兰迪斯看着那双冰冷无情的眼睛,直到现在,他才真正相信亚瑟说的话:兰迪斯,你不要被他的外表骗了。他是一个可以高高在上,泽被苍生的神;他却更是一个可以冷酷无情到漠视天下人死活,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恶魔。
兰迪斯看着他,慢慢抽回自己的手,然后大笑起来。
祈然微微诧异,因为短暂的惶恐和害怕过后,那双墨绿色的眼中竟有种泯不畏死的鄙夷,那略微沙哑的笑声,更是极尽嘲讽之能事。
祈然沉默地看着他笑。直到兰迪斯停下笑声,看着他,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原来你是一个除了她什么都没有的可怜虫,难怪会这么患得患失……”
“砰————!!”兰迪斯的话被脸颊上的剧痛猛地打断,他头偏向一边,嘴角慢慢渗出血丝。他的眼角余光撇到冰依紧紧握住的拳头,指关节上还沾着不太显眼的血渍。兰迪斯嘴角轻扯,无声地笑了,可这一次却笑得极苦。
冰依慢慢收回手,手背上火辣辣的痛。她看着兰迪斯偏过去大半的脸,抿了抿唇:“啊!对不起,一冲动就……”
冰依顿了顿,随即苦笑道:“兰迪斯,千万千万,不要随便对一个人下定论。你没有经历过他的人生,没有品尝过他的心酸,没有承受过他的爱恨,所以,请不要随随便便就说他是一个可怜虫。”
兰迪斯回过头来,看着眼前女子明亮澄澈的琥珀色双眸,恍惚间竟觉得比夜空的星星更璀璨,比冬日的阳光更温暖。只可惜,那眼里的璀璨和温暖从不是为了他。
冰依直视着他的眼睛,缓缓道:“你说他什么都没有,可是兰迪斯你知道吗?他有一身出神入化的医术,有一颗坚定执着的心,他还有过目不忘的能力,超凡的智慧,卓绝的领导力和绝世的容貌。你凭什么说他一无所有呢?”
兰迪斯一愣,脱口喊道:“你说得这些不过是身外……之物,那没有任何意义!”
“如果没有……”冰依提高了声音道,“如果没有,是谁能在最危难的时候拯救这个国家?如果没有,是谁能凭肉体凡胎抵抗艾丽莎的巫术?如果没有,又是谁让我千里迢迢不惜冒生命危险,也定要赶到他身边。”
冰依深吸了一口气,露出一个婉约的笑容:“兰迪斯,一个可以让我深爱,让步杀无怨无悔付出,让这个国家转危为安的人,你如何能说他一无所有呢?”
兰迪斯忽然觉得眼睛有些涩痛,他不知道是那笑容太耀眼了,还是自己本身出了问题。他只觉得灼热微湿的痛。
直到这一刻,他才相信,眼前的女子是别人的妻子,也是一个心中早已容不下他的女人。
兰迪斯紧紧握起双拳,胸口空落落得难受,他对自己说:没什么了不起的,我鹰王兰迪斯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反正我什么都没对她说,我连下台的阶梯都不必找。这样很好,真的很好……
兰迪斯一遍遍地对自己说着这样很好,可是他的心底深处,却有一个清晰的声音慢慢冒了出来:不是你什么都不想对她说,而是,你连说的机会也没有……
“兰迪斯。”冰依歉然的笑和清泠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沉思,“看你风尘仆仆地赶来一定累了吧?先去休息一下吧。回头我将九重水吟咒还给你。很抱歉,未经你同意,我自己习练了。”
兰迪斯猛地抬头:“九重水吟咒?”声音一顿,随即提的更高,“你能习练?!”
冰依不好意思地笑着点点头:“是久妖给我的。很凑巧地,我居然能看懂,所以就用它来治疗身上的伤。”
兰迪斯难以置信地缓缓摇头:“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从什么地方而来……”
冰依没有接话,祈然却是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沉默着,面部表情地脸上,丝毫看不出他在像些什么。
兰迪斯忽然露出个苦笑,心头依旧有些钝痛,全身却忽然轻松了起来。他知道,有些东西是他的就是他的,不是他的即便强得到了,又有什么意义呢?
兰迪斯从来就不是一个拖泥带水的人,相反,他拥有一颗坚强的心,还有一个善良正直的灵魂。所以,无论悲喜爱恨如何在生命中流淌过,他却总能问心无愧地活着。
兰迪斯扯出个笑容,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冰依一怔,刚想说话,一双手忽然从后方勾住了她的腰和脖子,迫地她发不出声音来。
祈然将唇贴在她耳边,低声道:“对不起。”
冰依将手覆在他的手背上,全身都依偎进他的怀里:“祈然,其实,我很心痛。”
“当初,如果我不是那么自私,懦弱,不敢面对自己的感情。你也不会有如此惨痛的经历,更不会直到今天还将患得患失的惶恐深埋在心底。我真的……很心痛。”
祈然猛地收紧手,胸口忽然像融化了般灼痛,却痛得很舒服。
他刚要开口,冰依忽然伸手贴上他的唇,摇头道:“可是,我却从不后悔。”她轻轻笑了起来,“爱情不就是这样吗?有苦才有甜,有悲才更珍惜喜。哪怕是成亲后我们的摩擦,也只是一种生命中的火花。你会有莫名其妙的怒火,我也会有无理取闹的任性,可是我们的爱却绝不会因为这些怒火或任性而消失殆尽。相反地,这些摩擦更让我相信,我们也只是一对普通的夫妻,我们……一定能相守到老。”
冰依转过身,抬起头微笑地看着她深爱的男子:“祈然,你说是吗?”
祈然拧着眉深深地看着她,看着她,然后寻着那柔软熟悉的唇瓣,狠狠吻了下去。
Act 20.预言实现
艾丽莎一生隐忍而自负,从未想过,自己竟会有这样的结局。
罗比军是她一手创建的,虽然仅仅只有十万人马,可没人比她更清楚这批精锐之师的无坚不摧之力。她一直都相信,只要有这十万兵马再加上自己无与伦比的军事才能,无论面对怎样的对手,她都无需惧怕。
谁知……谁知,她竟会遇到这样一个人。用计有如天马行空,自己不仅猜不透他每一步棋的用意,更是被他耍的团团转。龙善毒毒不死他,离魂术困不住他,竟连自己最精妙的伪装也骗不了他。这是一场,从一开始就没有胜算的战争。
远处传来六万援军的哀嚎声,听着让人遍体生寒,而在艾丽莎和城楼下罗比军来说,那更是让他们发狂得来自地狱的呼唤。
前无去路,后有追兵,援军覆没,没想到,这就是自己的结局。
艾丽莎的发髻已经散了下来,头盔早不知掉到了哪里,浑身上下都被鲜血浸透了,散发出一阵阵刺鼻的腥臭。她的指尖都是血,那是施放魔法过多后,身体所承受的副作用。
艾丽莎抬头望向那高高的城墙,眼睛已经模糊了,只能隐约看清阳光下被无限拉长的单薄身影,高高在上俯视着她。就是这个人,就是这个人毁了自己的理想,毁了自己的一切。
当初在船上蒙他们相救,艾丽莎以为那是最关键时刻的转机,是老天偏爱自己的证明。又何曾想,那最美好的相遇,竟是一场噩梦的开端。
“艾丽莎……”颜如玉扶住她摇摇晃晃的身体,哽声道,“艾丽莎,是我们输了,我们……一败涂地……你……”
艾丽莎仿佛没听到她的话,只是失神地看着城楼上那衣袂飘飞的男子,狠狠地,双眼一眨不眨地瞪着。
颜如玉心痛如绞,她从没见从小自负的艾丽莎露出过如此绝望而心如死灰的表情。她猛地越众而出,冲着城楼上的人大吼:“我们输了!我们投降!”
颜如玉微带沙哑的声音在城楼下声声回荡,伴随着不远处山道里几万大军的哀嚎声,听来格外使人心酸感叹。
连兰迪斯也缓缓地叹了口气,他很清楚,这样的过程与结果对于从小受尽宠爱,无所不能的艾丽莎来说,无疑是最残酷的惩罚。
所有人都在为这样的结局心酸,畅快淋漓后又有种不忍心的哀悯。唯有,两个人例外。那自然是步杀和祈然。
祈然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波澜不惊的声音在微风中稳稳传递开来,就像雨水打落在荷叶上一样清润自然:“托德,收了他们的武器,但凡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祈然那轻描淡写,丝毫不带怜惜的话,就如一个重重的巴掌掴在艾丽莎和颜如玉的脸上。
一直在失神中的艾丽莎忽然冲过来,发狂地冲他大喊:“你想怎么样?你究竟还想怎么样?!若非我当初一时不忍放过你们,我会有今天?!我对你……我对你……一再地手下留情,一再地给你机会,可你呢?你是怎么回报我的?!”
祈然冷冷一笑,忽然从怀中取出一个短笛轻轻吹了一下。那是一种短促,却极其刺耳的尖锐噪声。
站在一旁的步杀和冰依同时浑身一震,还没来得及想起着熟悉的笛音为何,只见城楼下的艾丽莎和颜如玉凄厉哀嚎了一声,随即毫无形象地抱着头在地上狼狈打滚。
冰依看着祈然轻轻放下毫不起眼的笛子,忽然脑中一闪,颤声道:“血……蛊!”
祈然点头道:“是改良后的血蛊,平日潜藏在人体血液里不会发作,这种短笛是唯一引发的关键。”
解释完,祈然看着楼下慢慢停止翻滚的两人,漫不经心地笑道:“艾丽莎,事到如今,你还认为,是你对我们手下留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