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南愣住了,茫然地看着他,一时苦恼,一时又愤恨不已。祈然哪还理会他,从藤椅上抱起冰依,让她靠在自己怀里。惹得园中几个小孩都红了脸,嘻嘻哈哈说着“羞羞”。
小公主米娜走到南南身边,摸摸他的头:“南南,别难过,我带你去玩。”
南南一偏头,避过他的手,牙齿咬着牙齿说:“不!我绝对,绝对不要让他看扁。”
他猛地转过身去,恶狠狠地瞪着卡鲁加,声音不只是因为紧张还是激动而颤抖:“我要跟你……跟你决斗。我赢了,阿嘉斯就是南南的阿嘉斯!”
祈然嘴角抽了一下:“这个臭小子。”
冰依忍俊不禁地笑,双手环住他脖子,将脸贴在他温润干爽带着幽谷清香的颈上:“不过你倒是很疼惜这个臭小子嘛!”
祈然哼了一声,抱紧了她,不说话。目光却还落在大眼瞪小眼的两人身上。
卡鲁加先是被南南的气势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却不由恼羞成怒。毕竟他已经七岁了,南南却要再过两个月才满五岁,身高也差他半个头,而他居然被这个小鬼头的气势给镇住了。
“决斗就决斗,你以为我会怕你吗?”他双手叉腰大声喊道。
米娜慌忙拉住卡鲁加,急得快哭了:“我……我不准你欺负南南。你再这样,等索库哥哥回来,我就告诉他。他……他不会放过你的。”
卡鲁加闻言瑟缩了一下,看那表情显是对那叫索库的殿下又敬又畏。他冷哼一声,用以掩饰自己的畏惧,挑衅又鄙夷地看着对手。
南南马上大声道:“米娜姐姐,不许告诉阿巴斯,谁也不许告诉阿巴斯!这是我……我们男子汉……之间的决斗。”
说出“男子汉”三个字后,南南似乎连眼神都变得自信振奋了,他还记着那些勇者之间决斗的样子,于是走到卡鲁加面前,高高举起手。
卡鲁加脸上再没有一丝鄙夷,取而代之的是凝重,以及一双闪着漂亮光泽的茶金色眼眸。
冰依忽然回过头,突如其来地在祈然唇角啄了一下,笑容婉约漂亮。
“你一定是个最称职的阿巴斯。”
祈然斜眼看着她,眼底藏着掩不住的浓浓的宠溺。但他不笨不傻,所以很容易就听出了她口气中的戏耍。
“这一仗,无论输赢都可以为南南赢得友情和敬意。当然有你在,那些小伤甚至不用担心留下伤疤。只不过……某些人公报私仇的可能性很高啊。”
祈然挑了挑眉,神情语气都绝没有半分被人揭穿的心虚难堪:“他若有本事,尽可以全身而退。”
正在万人吆喝声中,跟卡鲁加打得狼狈不堪,难解难分的南南,忽然觉得背后起了一阵凉意。
直到第五日,科特终于出现。他仿佛很急,嚷着:“先帮我一个忙,帮完我马上带你去血窟找人。”说完,抓了祈然就往外跑,冰依连叫都叫不住。
一个早上,冰依都有些心神不宁地独自待在房中,直到正午时分,才有人敲门。冰依心急火燎地打开门,却发现站在门口的是科特的叔叔。冰依直到今天还不知道他究竟叫什么。
“萧夫人,我来是有些话想跟夫人说。”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闪烁,脸色更是近乎苍白。
冰依心底有些奇怪,礼貌地道:“先生但说无妨。”
科特叔叔笑笑,走近了几分,仿佛是为了防别人听见,压低了声音道:“抱歉了!”
几乎是在那老头走近的瞬间,冰依心中就生出了警兆,可当她想提气后退的时候,却发现半点力量也使不出来。片刻后,她只觉胸前一麻,竟已被他点了穴道软顿在地。
冰依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神情冷漠地看着他。
那眼神不喜不怒,深不可测,甚至连惊慌错愕都没有,更别提怨恨了。却偏偏让科特叔叔从心底升起愧疚和恐惧之意。
他颤声道:“你……你别怪我,我也是被人胁迫。我若不囚禁你,他……他会杀掉我儿子。”
“谁?”冰依皱眉,“是谁威胁你?”按理说,他们在这里不可能有敌人。
科特叔叔恐惧地摇了摇头,脸上已惨白地没有一丝血色。
冰依双眉皱得更紧了:“那么,至少该告诉我,他要你囚禁我做什么?”她忽然心中一动,“今天早上,科特是特意将祈然引走的?!”
“不!不!科特他什么都不知道。”老头连连摇手,眼中都是痛苦,“她……我们只是想请萧先生帮个忙,一个……小忙。绝对不会伤害到夫人……”
请祈然帮忙?!冰依脑中飞快思索,祈然在这里并不认识什么人,除了科特更没有人知道他的能耐,谁会请他帮忙?又是让他帮什么忙?
如此说来,能想出利用自己威胁祈然的只有科特了,可是他叔叔又说科特并不知情,究竟该相信谁?如果不是科特,又有谁会动祈然的心思?
“不得已,只能请夫人小睡一会。”科特叔叔从怀中取出一块白色的丝帕,正要覆上冰依的脸,门却突然被撞了开来。
“阿嘉斯,阿嘉斯!你看我们抓到了什么?”清脆快乐的声音伴随着一阵旋风冲进屋中,可是一进屋,他们却愣住了。
冰依转头看去,只见进来的有五个小孩,分别是南南,米娜,卡鲁加和某个大臣家的一对兄妹亚罗和苔丝。南南的手里捧着一只透明的琉璃瓶,里面是很多她从未见过的白色蜂类,密密麻麻挤在瓶中,有些毛骨悚然,却又奇异地漂亮。
“砰——!”南南手中的瓶子掉在地上,滚了几转,落在卡莱脚边。他飞快冲到冰依身边,“阿嘉斯,阿嘉斯你怎么了?”
冰依勉强笑笑,想提起手安抚他却无奈做不到:“我没事,南南别怕。”
卡鲁加年纪较大,再加上生于皇宫的敏锐嗅觉,让他很快发觉到了不对劲:“卡莱先生,请问你在冰依姐姐房里做什么?”
“我……我……”科特叔叔,卡莱的额上冒起了大片冷汗,“殿下,今天没有课,您怎么……怎么会在这里?”
卡鲁加怒道:“本殿下爱在哪里岂容你来过问?!”随即小眼一眯,“难道,你想加害冰依姐姐?”
卡莱被这突如其来地喝问吓得往后跌退一步,脚踩在琉璃盏上,差点跌倒。
大家被卡鲁加的问话吓坏了,米娜一步步退到南南身边,颤声问:“先生……你……他们是科特哥哥的贵客,你……你怎么可以……?”
“我……我怎么不可以?”卡莱的面色忽然由白转红,又由红转青,“我这一切都是为了帮他,为了救我儿子……谁都不能阻碍我,谁都不能!”
冰依心中暗叫糟糕,她已经在卡莱的眼中看到了杀意,他恐怕是被恐惧和愧疚折磨的疯了,如今根本无法保持正常人的思维。
“卡鲁加,带他们走!”她大喊,“去找皇宫找祈然,快走,听到没有!”
卡鲁加先已被卡莱骇到了,现在被冰依一吼,更是惊慌失措,再无法保持方才的盛气凌人。胆小的苔丝更是吓得哇一声,大哭起来。
冰依心中又慌又乱,眼看卡莱的眼忽然变得通红,就像中了什么邪术一般,更是惊惧疑惑。她定了定神,看向南南:“南南别忘了,你是男子汉,现在就带他们一起离开……”
“不!”南南大叫了一声,“南南绝不丢下阿嘉斯!”他紧紧咬着牙,咬得“咯咯”作响,愤怒地和已进入疯狂状态的卡莱互瞪。
忽然,他的目光落在地上滚动的瓶子上,纯黑眼眸中骤然闪过亮光。他大叫了一声:“卡鲁加——!!”
两人目光相触,竟看懂了对方眼中的意思。卡鲁加就地一滚,敏捷地窜到卡莱脚边抓起地上封住了瓶盖的琉璃瓶。南南同时冲前,不知从怀中掏出一把什么粉末,用了最大的力气朝卡莱脸上撒去。
“啊啊——————”卡莱发出一声凄厉地惨叫,用手捂住头,声音又尖又长,充满了痛苦。白色的蜂类密密麻麻聚集在他手上头上,叮得他哇哇大叫,一些叮不到的白蜂便开始在房中乱飞,眼看就要寻找其他目标,让南南和卡鲁加一下子吓傻了。
冰依厉声道:“南南,把剩余的粉末洒到门外去!米娜,卡鲁加,亚罗,苔丝,你们扶我起来!”
南南小脸惨白惨白,泛紫的唇轻轻颤抖,他没有想到,这白蜂咬人时是这么恐怖的。他不想,不想让先生这么痛苦地叫的。
“南南!!”冰依狠一咬牙,将全身能调动的真气都聚集到穴道附近,不顾一切地狠命冲击。胸口骤然剧痛,犹如尖刀刺入心脏,又似锯齿划过肺腑,她的唇角溢出血丝。
“姐姐!!”米娜哇的一声哭出来,“你吐血了,冰依姐姐!!”
冰依没有时间安抚她,撑起身体几步冲到南南身边,将他怀中的一整包粉末,统统抛洒到窗外。眼看着大部分白蜂放弃了卡莱和他们向门外冲去,冰依松了口气,抱起了南南,没命往外跑。
“卡鲁加,带他们都跟上。”冰依提着最后一丝力气喊。
冲出私塾,冰依连最后一丝力气也用尽了,靠着墙缓缓滑倒下去。胸口的剧痛已经缓解,身体却越加虚弱。她放下南南,目光一个个扫过他们,然后轻柔微笑:“谢谢你们救了我。”
原本还一脸惊惶忧心的孩子,因为她这句话忽然满面通红,不好意思地笑起来。他们相互看看,眼底是余悸之后的得意自豪,还有纯然的喜悦。
孩子,永远是世界上最无畏最可爱的人。冰依这么想着,却见南南并没有笑,而是含泪看着她。她心中温暖涌动,恍惚中仿佛又看到了冰朔的小脸。她伸出手,本待轻抚他的脸,后肩却骤然一麻——
冰依猛地瞪大了眼睛,然后难以置信地看着方才还活蹦乱跳地几个孩子,此刻软软地倒在地上。她看不到身后,却从南南瞬间扩张的瞳孔中看到了一个飘忽的身影。
她眼前一黑,无知无觉地昏了过去。
Leg 17.隐藏的真面目
这一刻,祈然越发肯定,科特是个神经粗得不能用常理去评断的白痴。明明心底是惧怕自己的,提起要求来却能眼都不眨一下。问他去哪做什么,他只会喊很急很急,语无伦次,偏偏什么都说不清楚。
不过祈然还是从他的风言风语中抓到了一些重点。第一,皇帝病了;第二,三皇子挟持了皇上并假传圣旨,趁太子不在时继承皇位;第三,他大概是希望自己能救出皇上,外加医好他的病。
所以祈然才会觉得他说不定真是白痴。救皇上?他一个人能对抗整个军队吗?不去自己调集军马,却来找他?医病就更离谱了。皇宫中多的是太医,要是他们都束手无策,自己怎见得一定能妙手回春。
但是为了找到那个神秘的巫师,又不愿在这里惹麻烦,祈然只得耐着性子和科特去看个究竟。到了皇宫中那个熟悉的御花园,祈然一下子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
科特一脸无奈又抱歉的看着他,气喘吁吁地摊手道:“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才不得不找你帮忙。这个迷踪石阵,是百年前一位神祭祀留下来的,没有‘天锁’绝不会启动。此阵一起,那石桌周围一里地内,犹如铁桶,牢不可破。我已经调集了几乎所有的羽林军,却还是一筹莫展。我不能再等下去了,如果皇上被逼写下禅位昭书,索库殿下就一点机会也没有了!”
祈然的目光凝注在那个看似无形的迷踪阵,花园中的景物并没有多大变化,唯一被移动的就只有原本错落无序堆放在园中的假山石。山石一动,八卦立显,迷踪自成。从这里能清楚看到阵心周围,几十士兵紧张的包围着那张石桌,也就是迷踪阵的阵眼。
祈然暗暗思量着,虽然这个阵法没有什么攻击能力,且弱点明显。可也正因为他将阵型孤注一掷集中在防守上,才能比一般的阵法拥有更大的迷惑能力,等闲无法找到通路。而且它将最弱的一点与最强的一点相融相和,让人即便明知破解之法,却也无能为力。设计这个阵法的人真是了不起。
“怎么样?能……能破解这阵法吗?”科特紧张地问。
祈然漫不经心地收回目光,忽然似笑非笑地道:“能不能破姑且不论。不过科特,你可否告诉我,究竟是谁告诉你我能救你们族长的?”
科特浑身猛地一僵,神情带了几分惶然:“你……你在说什么啊,你……你的实力有……有目共睹不是吗?我……”
“是吗?”祈然淡漠地笑,“连我有高超医术的事,也是你猜出来的?”
“不,这……这个……”科特白了脸,结结巴巴道,“我口不择言罢了。你……你别当真。”
祈然的笑容骤然变冷,头也不回地道:“既然如此。我可以回答你第一个问题了,我……破不了此阵。”
祈然往外走了几步,心中警兆忽声,他不动声色地停下脚步。果然,清楚感觉到有个人落到了他身后。听那着地时轻盈的脚步声,祈然可以猜测来人至少有着绝高的轻功。而且,总觉得,空气中弥漫着某种并不陌生的气息。
“萧祈然,如果你不想要水冰依的命,现在就可以离开。”
熟悉的声音,和话里的内容,让祈然骤然白了脸色。他猛地转过身去,湛蓝的眼眸忽然如被恶魔附身般鲜红绝艳,却偏偏没有火焰的热度,只有冰雪的寒冷。
他的声音清润如天籁,却又夹杂着冰寒的沙哑,仿如被慢慢剪去羽翼的堕天使一字一句吐出森然的诅咒:“果然……还是你。这一次,你做好承受代价的准备了吗?”
冰依是被浑身麻木的酸痛折磨醒的,她睁开眼,却恐惧的发现眼前竟是一片黑暗。难道我瞎了?这是心里的第一反应。等慢慢适应后,她的眼睛终于习惯了黑暗,这才发现,原来自己是在一个山洞中。
其实说是山洞并不确切,照冰依看来,这里更类似近现代战时人们用来躲避空袭的防空洞。因为这里有人工雕琢过得岩壁,地面也很干净,并没有杂草或让人惧怕的蛇虫鼠蚁。而且,这里的气味很干燥,却又带了股腐朽味,显然是长久封闭的缘故。
冰依摸索着站起来,刚走了几步,脚下却被什么软软的东西绊了一下。
“哎哟——”地上传来属于孩童的呻吟声,冰依心中一惊,低头看去,才发现地上竟横七竖八躺着五个小孩。正是南南,卡鲁加,米娜等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