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依心中又慌又乱,忍不住扯了扯他的衣服问:“到底怎么了?”
“不……用担心。”冰朔有些为难地开口,却不敢回头去看。事实上他也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刚刚那一瞬间,冰依在他眼中忽然有着古怪而又无可抗拒的吸引力。身体、脑袋、心灵都叫嚣着:我要这个女人,要这个女人!
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几乎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傻了。这可是他的母亲,哪怕年纪相差再多,也是他独一无二的血缘至亲。为什么,在这样朗朗乾坤下,他居然会产生如此恐怖的想法?
不过,等他看到周围不分男女所有人的反应,便明白过来,问题不是出在他身上,而是出在冰依身上。大概也正是因为这层血缘关系,所以他才能如此快清醒过来。
片刻之后,因为视线被挡,祈然和步杀终于清醒过来,紧接着是蒋小伍和蒋小柒,然后陆续是船上的众人。
一只冰凉滑腻的手握上冰朔背在身后的手腕,冰朔只觉心头猛地一跳,几乎如被火烧灼般砰地甩开她跳了出去,白皙的脸上已是烧红一片。
刹那间,所有人的目光又无所遮掩地落在冰依身上。那种炽热、狂烈,犹如着魔般,却偏偏不带一丝温度的目光。
冰依紧咬着牙,只觉浑身无法抑制地颤抖。那种众叛亲离,自己却又成为别人眼中猎物的感觉很恐怖,很恐怖。她又是怕又是惊又是委屈,胸口仿佛憋了一口气无法宣泄,于是那颤抖变得越加剧烈。
除了茫然惊惶却仍有着神志的冰朔,没有人发现,随着冰依的颤抖,天空开始聚满沉厚的乌云,慢慢遮住了阳光。平静的海面开始翻起一层又一层的巨浪,硕大的玻拉丽斯号此时看来是如此渺小,随着大浪起伏,仿佛随时都会被吞没。
冰朔想开口提醒众人这种异变,可他光是控制自己的心神就几乎用尽了所有力气,如果一开口,他只怕连仅剩的那一点理智都要丧失。
就在冰朔横下心打算孤注一掷的时候,他看到祈然的身影忽然一闪,快如闪电般挟持了冰依,转眼消失在船舱之中。
冰朔心中一股巨大的拉扯他失控之力顿时消失,等回过神,他只觉头晕脚软,浑身无力。看看天空,乌云已慢慢散去,看看甲板上,众人已从疯魔中清醒过来,大多是一片茫然的神情。
唯有步杀,握紧了左手,冷漠的脸上却是一片惨然的苍白。
冰朔闭了闭眼,隐约觉得额上嵌入晶魄蝶的部位有些热烫,不知步杀是不是也有同样的感觉。他忽然忆起了从容的话:罗兰魔禁,将在每月月中反噬。如今,可不正好是月中吗?
只是上一次月中时冰依还在昏迷中,却没想到,反噬的症状竟如此匪夷所思和让人哭笑不得。不过科特也解释过,罗兰魔禁反噬对受术者本身并没有伤害,过了月中后症状便会彻底消失,所以无须太过担心。
唉,确实无须他们担心。冰朔伸了个懒腰,决定去桅杆瞭望台上休息一下,难得今日天气如此舒适。至于罗兰魔禁的反噬,反正对这种症状最头疼和郁闷的人,肯定不是他。
Tale 6.幽灵船
天和1263年12月14日,正午。
早上刚刚打扫干净的主卧室中,凌乱的衣衫散了一地,男装女装,外套里衣……从紧闭的房门口,一直散到精致坚固的雕花木床边。
床上传来女子愤怒的叫声和男子粗重的喘息声。
“萧祈然,你干什么?!”冰依的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
可是她上方的男子却充耳不闻,绝世俊秀的脸上有着难以言描的欲望,湛蓝的眼眸已经烧得似红非红。他的唇温存怜惜地擦过女子白皙如象牙般的肌肤,他的手却毫不留情地用腰带捆缚了女子的双手,将她固定在床头。
祈然低下头看着冰依,专注的声音和表情像是一个执拗的孩子:“绑住你。让你永远都逃不掉……”
冰依身上衣衫凌乱破碎,几不蔽体,冰冷的空气不住拂过她的肌肤,混合着双唇带来的灼热,让她又是颤抖又是羞窘不堪。
哪怕她一直是处在又惊又怕的茫然状态,此刻却也发现到自己的身体有什么不对劲了。不仅仅是今天众人莫名其妙的表现,还有前几天醒来时身上的海水,心脏突然停止时听到的声音,包括这几天接连不断做到的噩梦,再在都说明了这个问题。
冰依勉强定下心神,声音因动情而微哑:“祈然,你听我说,我的身体出了问题,这几天我一直都觉得……”
“我知道。”祈然诡异地笑了笑,打断她的话,“因为你修习过九重水吟咒的关系,所以罗兰魔禁的反噬症状是……你的身体能逐渐吸引水和一切非实质的东西,包括声音、气味、空气,甚至……别人的目光和欲望……”
冰依浑身一颤,猛地瞪大了眼睛:“你都知道?!”仔细想想,自己的症状还真是如此,不由狠狠扯了下被绑住的手怒道,“既然知道你还这样对我?!”
“可我憎恶!我讨厌别人看你的目光。”祈然缓缓低下头,含住她殷红的唇,“我不愿意任何人用那种目光看着你,哪怕是步,哪怕是……冰朔。”
冰依气结:“他们那是被魔力所摄,又不是自己愿意的。更何况,别人用什么目光看我,关我屁事,这难道也是我能控制的吗?”
祈然侧头想了想,轻声道:“也是。不过……”他凝视着她邪魅地笑了笑,“不管他们怎么看,你只是我一个人的。”
冰依仔细地看了他很久,忽然恍然大悟,原来,祈然此刻的神志并不清醒,可能是理智全用来压抑心中疯魔的关系,至少不是全然清醒。所以讲出来的话才会如此稚气又霸道。不过,呵呵……为什么她会觉得很可爱呢?
冰依忍不住抬头舔了舔他的唇,柔声道:“谁说我是你的,分明就你是我一个人的。”
祈然愣愣看着她,神志显然有些迷糊,身体却马上因为她的舔吻起了反应。他低下头重重吻住她的唇,舌头强势地顶开她的牙齿,卷住滑腻的小舌,与她纠缠。
一个热烈缠绵的吻,让冰依的神志变得混沌,双眼迷蒙,仿似升起了一道雾气。
唇分,冰依气息不稳地看着他:“还不快把我的手解开?”
祈然如着了魔一般贪看着她的容颜,原本清明的眸中理智早已被燃烧殆尽。闻言只含含糊糊应了一声,便抬起她的腰,冲了进去……
青天白日,屋外阳光普照,适宜做太多事情,可偏有人赖在那被窝里不肯出去。
祈然小心地解开冰依手上的细带,瞧见手腕上的淤青和勒痕,只觉胸口一下下揪疼,抽死自己的心都有了。
他本想起身去拿药膏,却被冰依一把抱住:“冷,你一走就更冷了。”
祈然皱了皱眉,还是俯身抱住她:“你的手,我……”
冰依冷哼着打断他的话:“现在知道自己错了,现在知道刚刚你怎么虐待我了?”抬起头瞪他一眼,一板一眼地教训老公,“知道婚内暴力引发的离婚几率有多高吗?”
祈然哭笑不得地拥住她,看看她手上的伤,终究叹了口气怜惜道:“是我的错,以后绝对不会了。”
冰依动了动,身体的酸痛让她猝然皱眉,忽然想起合伙冰朔欺骗的事还没完呢?这算不算旧狠添新仇呢?不由狠狠掐了一下他手臂,怒道:“以后再骗我,虐待我,我就逃得远远的,再也不回来了!”
祈然一怔,仿佛丝毫没感受到手臂上的疼痛,眼中却有抹惊惶和怔忪一闪而逝。他低下头,单手紧紧扣住纤瘦的身体,凝声道:“将来我若是骗了你,委屈了你,无论你要怎样惩罚我都无所谓。但是逃离我身边,这样的事情,你这辈子想都不要想。”
他缓缓低下头,声音轻柔却带着一丝诡谲的血腥味,让人颤抖:“冰依,你若是敢跑,我绝对有办法让你后悔一辈子。”
冰依心惊胆战地听着这冰凉凉赤裸裸地威胁,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明明刚才是自己在教训他的,怎么一转眼立场就反转了呢?
冰依顿时有些火,不由咬牙冷笑道“怎么惩罚都无所谓?”
祈然神色温柔地点了点头。
“那好,这一个月你都不准进我们的房。”
祈然皱了皱眉:“你确定?”
他一副我倒是无所谓的神色,满脸忧心:“我只是怕你天冷畏寒,若是没有我给你取暖……当然,如果你真的不准我进房,我也只能住在隔壁的客房。到哪天你实在不习惯独眠,一月之期又未满,大可以过来找我……”
一个雪白的大枕头狠狠砸下,一把捂住某张俊脸,冰依彻底暴走:“你这个不要脸的无赖!!”
祈然笑着伸手抱住她,一个反转便将她压在身下:“我只对着你无赖,你不觉得荣幸吗?”
荣幸你妈个头啦!冰依骂不出这样的脏话,只得在身下狠狠跺了他一脚,怒道:“我要起床!”
虽说闹着要起床,但毕竟祈然对方才的事心有余悸,虽然现在魔禁反噬的症状已经对他失效,却不代表对别人也一样,再加上方才的运动确实消耗了太多体力。
冰依终拗不过祈然,在他怀中又迷迷糊糊睡去,等醒来,外头竟已是黑灰一片,月亮高挂了。她顿时郁闷之极:难得一个温暖的晴天,她竟统统在睡梦中度过,太亏了。
屋里点着幽幽的烛火,祈然已起身,正握着本书在床边阅读。原本摆在前厅的小案几不知何时被移了过来,上面搁了本本子,祈然一边看书,一边皱眉思考,又随手在那本子上记着什么。
冰依忍不住探头看去,只瞄到:以血养……几个字,祈然却猛地合上书和记录的本子,推到一旁,低头道:“醒了?”
冰依还有些好奇,忍不住又往那本子上瞄了两眼:“你在写什么?”
祈然笑笑,将衣服递给她道:“是一些医用知识,到时方便整理成书籍。”
冰依想了想,便没再深究,快速穿衣起床,又洗漱了一遍。谁知刚放下毛巾,眼前就出现一杯恐怖的暗红色浓稠液体。
她大惊失色地往后一跳:“我不要再喝了!”
祈然一副看小孩的宠溺表情,声音轻柔:“冰依,别任性了。良药苦口,你都做人母亲了,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一样?”
良药苦口?骗鬼去吧!冰依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一边摇一边脚步轻巧地往门边退。等退到能够着门把的地方,她举起右手手腕在他面前晃了晃:“这上面的淤青是谁造成的?”
祈然一愣眼神顿时黯淡,冰依趁他分神的瞬间,迅疾无比地拔开门栓冲了出去。
她跑过围廊,原本是打算拐上二楼去找冰朔或步杀求救的。经过船舱口的时候,却发现屋外月光异样的皎洁,洒落在甲板上,有种奇异的魔力吸引着她。
冰依忍不住松开抓住栏杆的手,一步步往甲板上走去。月光一点一点洒满她全身,银白洁净又带着微微的清冷,可是她却觉得体内有一股灼热的气息在蠢蠢欲动。
天道毕,三五成,日月俱。我以我血,召天地灵……
风雷浩博,水火交。五行齐聚,天地乱……
隐隐的,冰依仿佛听到有什么声音在她耳边不断交杂回荡。就像无数个膨胀的小球,在她脑海中窜来窜去,摩擦生热。
她忍不住捧住脑袋,仰起头迎向月光,却不知是无意识的动作,还是渴望月光的冰凉来浇熄这突然滋生的火焰。
“冰依——!!”祈然的声音带着异样的急迫,似是近在耳边,又似来自很远很远的天边。
她想转头看去,可身体却不受自己控制。浑浑噩噩间,她仿佛回到了那个波涛汹涌的梦中,又仿佛在现实中经历着梦境。
乌云滚滚,海面汹涌,巨浪一个接一个劈面而来,吞噬了玻拉丽斯号,也吞噬了他们所有人……
“啊————!”凄厉而又充满恐惧的尖叫声划破了静寂的长空。
冰依觉得自己的身体仿佛要爆炸了一般,无法自控,也无法感知。巨浪打在身上,她没有感觉;船身疯狂摇晃她也没有感觉。她只能感觉到自己的每一寸经脉里都好像蕴藏了无穷无尽的能量,而它们此刻按耐不住了,将要统统爆发出来。
“冰依,冰依!!冷静下来……”忽然,她感觉到有双手抱住了她,温暖的体息从那双修长有力的手中传递交融进她的身体,“冰依,不要怕,随着我的内力波动调整你的呼吸,听到没有?……步杀,你护住她的天灵穴和檀中穴,不要让任何气息冲到那里……冰朔你去指挥他们掌船,迎着风浪上,到漩涡中央去,绝对不能退缩!!”
那严峻急切却仿如天籁般的声音没来由的给了冰依力量,她的神志模糊不清,身体却已经照着他的指示一一去做。
也不知过了多久,体内要爆炸般的膨胀感觉终于逐渐消失,头脑也慢慢恢复清明。她开始意识到脚下剧烈的摇晃,身上被水打湿的冰凉,和护着她的两双手的温暖。
冰依缓慢地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竟是一银一紫两个盘旋在她头顶的透明蝴蝶。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看了好一会,才醒起这正是那两只烙印在步杀和冰朔身上的精魄蝶。此时它们正不住绕着她的头顶飞舞,一副兴奋的模样,看起来就像在不断吸收某种令他们嗜爱的食物。
冰依身体一软,倒在温暖的怀抱中。刹那间,两只精魄蝶又盘旋了一圈,却仿佛再找不到想要的东西,扇扇翅膀一只冲进了步杀掌心,另一只飞向驾驶室,消失的无影无踪。
甲板上,船帆旁站满了全身湿透的船员和侍卫,连祈然和步杀也是一脸狼狈,面色憔悴,仿佛经历了一场生死大战。
冰依轻轻的舒了口气,只觉心如明镜,脑中再无混乱膨胀的感觉。
也就在那一瞬间,原本遮盖住天空的乌云慢慢退散开去,翻腾的海面也逐渐平静下来。等到皎洁的月光再度洒上甲板,所有人都忍不住松了口气。
如果不是湿透的甲板上还蹦跳着几只小生物,如果不是被海水浸透的衣衫,几乎会让人产生,方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错觉。
当然,那只是错觉,因为,其实什么都不同了。
“少主!快看,那是什么?!!”侍卫的惊叫声打破了原本祥和宁静的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