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当时她只是一个小女孩,但是她清清楚楚地记得那个画面,那个把她抱在怀里的男子被倭寇迎面劈来的刀砍死后,光海君举起剑出现在她面前。后来从父亲那里听说那个拔剑而出的男子原来就是光海君。
仁雅解开自己身上经常挂着的小绸缎袋子。从里面拿出光海君掉下的半边破碎的玉佩。她好像把它当成了光海君,小心翼翼地用手抚摸着。
“赶紧去准备吧。”
“是,小姐。”
婢女也不知道在兴奋什么,拿起仁雅外出时要穿的长衣,急忙地跟在她的后面。
***
“听了殿下的话,看样子殿下还是没能忘记那女子啊。”
和世子光海君并排骑马一起交谈的是李家,即定远君李琈。现在朝鲜最受宠的后宫仁嫔金氏的第三个儿子。他是仁嫔金氏所生的小孩中唯一一个和光海君关系融洽的人。
“你说我没能忘记吗?那就是说我把那女子放在心里了啊。”光海君笑着应和定远君的话。
“据殿下所说,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但似乎殿下觉得那是昨天发生的事,不说说关于那个女子的事吗?不然就太不把我当弟弟看了。”
“是啊……如果她还好好地活着,说不定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了,怎奈我还把她放在心里呢。”
二十五岁的光海君在十多岁就被派去打仗,在战争中成长为仪表堂堂的男子汉大丈夫,和他相比,伴随着朝鲜灾难史一同成长的二十岁的定远君则显得羸弱干瘦。
“即使说她成为别人的女人了,但殿下还是不能就这样把她忘记啊。”
“哈哈哈,我只想知道她是不是还好好地活着。”
“我也想见见那女子。”
因为定远君突如其来的话,光海君竖起了耳朵。
“喔嗬?你为何想见那女子?”
“弟弟我从小开始没有一次是不服从殿下的吧?即使知道殿下是世子,还能对殿下大呼小叫的女子,我也很好奇。”
定远君看着叹着气的光海君,继续问道:
“真的存在夜晚也像白天一般明亮得让人无法置信的世界吗?”
光海君知道那是自己对定远君说过的话,但是光海君无法明确地回答。
“虽然奇怪,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我对那样的世界记得不是很清楚了。可能那时候没能看清楚那星光吧。那样明亮的灯火在那以后我一次也没能再见到过。”
“现在说没能看清楚,难道不觉得好笑吗?”
“好笑吗?”
“对在那个国家里见过的女人,像每天都要提起的话题一样记得清清楚楚,怎么能说已经忘记在那个国家发生的事情了呢。”
“我也觉得奇怪。虽然那令人惊讶的世界让人叹为观止……正如我所说,那女子在我心里越久我就越孤独。”
“托她的福,我能听到殿下的故事,这真是我这个弟弟的荣幸,让我感觉那女人就好像清清楚楚在我眼前一样”
“哈哈,弟弟在开我的玩笑啊。”
“作为臣子,我哪敢开哥哥殿下的玩笑。”
光海君看着说话四平八稳的定远君,不知怎么地,也开心地笑了。
“但是殿下,弟弟我有一事相求。”
“什么事?”
“这次拜见中殿娘娘回到都城之后,我斗胆请殿下教弟弟我打猎。”
“这对我来说是强人所难的请求啊。”
光海君苦涩地笑着回答道。
确实也是这样,定远君的母亲仁嫔金氏依仗着先祖的宠爱,事事都想找茬儿来陷害光海君。因此,光海君在都城里就像死了似的,在东宫里几乎没有任何活动。但是,他说打猎?在一心一意进行战后重建的都城里,要是传出世子要打猎的消息,仁嫔绝对没道理错过这次的机会。
“所以我才请求您教我不是吗?不用担心,我会先禀告母亲,也在考虑要亲自请求得到父王的同意。那样的话,大臣们也不敢说三道四。”
“好。那么这件事在拜见了寿安的中殿娘娘回去之后,再进一步讨论吧。”
“是,哥哥。那么……请您再跟我聊聊。”
“聊什么事?”
“假装不知道吗?那个神秘的国家,那国家的女人们真的那样顶撞男人吗?”
“哈哈,弟弟和我一同来黄海道的真正理由是这个吗?就为了听我8年前的故事啊。”
“不要唬弄过去啊。我的好奇心也是有限度的。我能有什么办法?从殿下那里听到的故事,怎么听也不感觉厌烦。”
“真是的,这个路途好像不会无聊了。”
光海君豪爽地笑了,定远君也跟着他一起笑。他们的身后紧跟着数十名士兵。春天温暖的太阳照耀在他们的头顶上。
***
——“啊,你这家伙!还不赶快起来?马上起来,不然的话有你好看!”
闹铃没有换。这铃声是爸爸搞笑时候说的话。我把手机的闹铃关掉,从床上起来。可能是因为昨晚的梦乱七八糟的,所以似乎没能睡得很沉。
梦里好像见到光海君了,他好像在对谁笑着说起遇见了我的故事。对他来说,遇见我并且留下了美好的回忆,这一切就像是一场梦,可是对于我来说这一切却是真实的。我的爸爸失踪了。我仍然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走出房门,看着还保持着跟爸爸离开前一样的家,我就更加地想念爸爸了。
我走出房间,走进爸爸的书房。我环顾着满是书的房间,想着:
“万一我去美国的话……这房子的东西都要怎么处理呢?”
我对以后的事很是渺茫。
给姑姑打电话到底是好还是不好,现在还不能确定。但是,不管是谁,有长辈们照顾着总不会是坏事,除了那个人对我而言只是陌生的亲戚这点以外。
我环顾着书房,默默地整理起几天前光海君推倒的书。但是我发现了递给光海君的《郑监录》,便拿起它们,看着笑了好一会儿。
“因为不读这样的杂书,所以说才遭遇了壬辰倭乱啊。”
不知道他就是光海君,我就那样说个没完,真好笑。但是我笑着笑着就哭了。眼泪毫无征兆地涌了出来。
看到眼泪掉到了情感录上,我赶紧地把书放到了高处。然后开始一本一本地看着留有爸爸手迹的书。那其中还有朝鲜王朝的史录。
事实上我毫不关心历史。比起别人我更加了解历史那都是托了爸爸的福。九岁的时候穿越到世宗大王的时代,也单纯是因为在伟人传奇里面出来的世宗大王非常的帅气。
当然,世宗大王的确很帅。他不顾我毫无身份记录,认识的人一个也没有,还是允许我成为了小宫女。托他的福,我可以和世宗大王所生的公主们在一起学习。从别的角度来看,那段日子也并不是完全不幸的岁月。就在我喜欢上他们,跟他们友好相处的时候,爸爸找来了,我才得以回到这个地方。
爸爸也是最近几年才做光海君的相关研究。准确来说,是在我15岁的某一天,我突然听说了关于光海君的故事。我对于光海君的了解是从仁祖反正开始的。
“景敏啊,朝鲜时代总共有两次反正,燕山君时期的中宗反正,还有光海君时期的仁祖反正。就那样的两次。这两次反正的不同点是什么?燕山君时期的中宗反正是所有人都无法忍受燕山君的暴政,所以大家合力废掉了燕山君。燕山君成为了千古罪人。大臣们驱赶燕山君,自行立信诚君为王,因此造就了中宗反正。但是光海君的仁祖反正却是不一样的。”
“有什么不一样?”
“百姓们没有谁认为光海君残暴或是想驱逐他。不过对光海君和他的政治基础北人(注释:朝鲜时期四色党派之一)不满的西人(注释:朝鲜时期四色党派之一)势力被仁祖利用了。仁祖自行聚集了对光海君和他的政治基础北人不满的西人。那只是一天的事情。一天的政治反政就把光海君废掉了。光海君被驱逐到了济州,但是他坚信有朝一日他定能复位,哪怕到死的那天。但是事实并没有如他所想。结果朝鲜……成为了西人的天下。仁祖不能无视帮助自己成为王的西人,朝鲜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成为西人的独裁时代,那也是朋党时代的开始。朝鲜便也开始衰退了。”
爸爸唯独对光海君的问题相当的热情。
“仁祖和西人们为了驱逐光海君,在编造的罪名里甚至诬陷光海君要废除仁穆王后还要将其杀死。为什么光海君要将仁穆王后杀害呢?不管怎么说一直到光海君即位初期他们都相处得很融洽。哪怕是比自己年轻十九岁的继母,光海君也没有理由要那样做……”
“爸爸那时候也去看了吗?”
“是的,去了。仁穆王后被召唤去西宫废位那天,我也在皇宫里,在那个地方观看着。光海君非常的生气,要不是臣子们劝阻的话,他当场就会亲自端起毒药喝下,追随仁穆王后而去了。年幼时期就开始喜欢读历史书,聪明伶俐的光海君为什么会有那样的变化……又怎么会让自己走向衰落……”
那时候我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小没什么特别的想法就那样回答了父亲:
“那个,爸爸亲自去问不就可以了吗?去问光海君。”
随后爸爸一边笑着一边对我这样说:
“不是那样的,景敏啊。爸爸可以穿越时间,回到那个时期亲自用双眼看历史事件,也可以和当事者们聊天。但是那历史人物的内心我是无法进去看得到的。这也正是时间旅行者的界限之一。”
“时间旅行者的界限……”
爸爸到底为什么在1592年难逃一死?
叮咚。
听到门铃声,我走出了书房。通过门禁可视电话确认来者是姑姑。看来是比约定的时间来早了。开了门,她提着装满了面包和果酱、黄油等的袋子走了进来。
“不管怎么样觉得你不会好好地准备早餐吃。”
她一边把买来的东西摆放在餐桌上一边说道:
“早餐吃面包没有关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