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在出现死症之前是不能离开王宫的。除非是在国家遭遇灾害的情况,就有可能暂时将宫女放出宫,但是这是极少的情况。既不能出宫,又不能死在宫里,这就是朝鲜的宫女。
“你是说要出宫?”
“是的,现在没有别的办法了,因此马上出宫好像是最好不过的了。”
“姮娥,姮娥是无法出宫的,那是不可能的啊。”
“所以我才问你的啊,我知道你肯定有办法的。”
云芝也不知是不是想到什么了,正在犹豫着要不要马上告诉我。因为云芝的犹豫,我好像看到了希望。云芝果然是全勤的侍女。她说不定有可以让我出宫的办法。
“出宫了也不意味着就能结束一切,你知道吗?”
云芝像是要再次确定我的决心似的问道:
“要是发现姮娥不见了的话,宫里将会闹翻。但或许说不定也会成为好事,因为仁嫔娘娘逃脱不了你消失的责任。”
过来一会,我才醒悟过来云芝是在说玩笑话,却也忍不住笑了,感觉紧张好像也因此而有所缓解。
“我去水赐间偷一个牌子来。经常有侍女丢失牌子,要想重新获得牌子的话就得花费几天时间,而在这其间都不得出宫。”
“那样就能出去了吗?”
“出宫之后有可以去的地方吗?”
“是的,和我一起拿着偷来的牌子一起出宫就行了。”
“马上去我儿子们住的地方还很困难,因为姮娥消失了的话,宫里肯定也会派人找到那里去。但是我住的地方周围有很多废弃的草屋,一直到事情差不多能结束的时候先住在废弃的草屋里就可以了。”
听了云芝的话,我舒了一口气。好像求她帮忙是求对了,按她的话去做,事情就可以一口气解决了。
“那样真的可以出宫吗?”
“如果想不被发现的话,心情先要放轻松。”
云芝扑哧地笑了,像是为了让我安心似的。
过了几天,云芝从水赐间偷来了一个侍女的牌子。牌子作为侍女进出宫殿的凭证,上面用汉字写了侍女的名字和叫作“水赐”的职称名。另外上面还标记了侍女的出生是官府的奴婢还是一般的百姓。云芝看到我在认真地看着牌子上写着的侍女的名字,说道:
“姮娥如果是东宫殿的宫女的话,世子邸下一定会很高兴的吧,是吧?”
我把视线从牌子上移开,看向云芝。
听到云芝说如果我是东宫殿的宫女,邸下会很高兴这样的话,我感觉内心有点苦涩。如果我是东宫殿的宫女,我怀孕的消息就是可以获得祝福的事了。那样的话,像云芝说的,邸下肯定会很高兴。
虽然现在那已经无法挽回的事了,但是只是想想我也觉得有所安慰。然而从幸福的想象醒来之后便是残酷的现实啊。我为了他,是应该要离开王宫,是应该要离开他。
“我会准备衣服的,你就早点休息吧。”
我还没有回答,云芝就转移了话题。我点点头,在她铺好的床上躺下。
已经用伤寒的借口待在房间里好几天了。这虽然不是个好办法,但是明天就可以出宫了。还有出宫了的话,要在宫外过多久呢?还能再次回到宫里来吗?
我躺好后,正准备出去的云芝一脸惊讶地后退了几步。看到她这样,躺着的我抬起头,往外看去,在门外看到了熟悉的面孔。原来是东宫殿的崔内官。他看了一眼满脸惊讶的云芝,然后环顾了一下四周,小声地提醒云芝不要声张:
“别声张,还有赶紧收下这个。听说姮娥染了伤寒,邸下让送来这个。”
他一副马上就要离开这里的样子,紧忙地把药剂交给云芝就转过身去。就在那瞬间,我叫住了崔内官。
“崔内官。”
“姮娥?”
“你是怎么进来的?”
“从养和堂后门进来的。”
养和堂后门和我的住所是非常靠近的,白天后门会打开,但是晚上的话就会关得紧紧的。现在就算是不知道崔内官是怎么从关紧的门进来的,也可以肯定他是偷偷进来的。
崔内官接着说道:
“邸下听说姮娥不舒服,就在东宫的药方抓了药让送过来。”
“邸下知道我不舒服吗?”
崔内官笑着回答道:
“姮娥从住所搬到养和堂以后,邸下没有一天是不过问姮娥的情况的。听说了姮娥染了伤寒连门也不出之后,邸下可焦心了。现在看来好像已经好转了不少,我会向邸下转达的。”
我又再次叫住了就要回去的崔内官。
“内官大人。”
“有话要转达给邸下吗?”
明天就离开王宫的话,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把那话转告给他的话……
“有话要转告的话,你就快说吧。现在邸下还在等着我,我不能待在这里太久。”
“邸下在等着吗?”
“就在养和堂的墙外。”
“您说邸下现在就在这里吗?”
“是的,我说了会将药剂转交给姮娥的,但他说想知道姮娥的情况有没有好转,无法在东宫殿里待着等,便一起来了。”
“说是现在在这里?”我心里想着,便问道:
“我可以见邸下吗?”
崔内官好像一点也不为难似的,反而高兴地回答道:
“邸下见到姮娥也一定会很高兴的。”
我从床上起来。
“在哪里?”
“跟我到养和堂后门吧。”
崔内官走先了,云芝对我说道:
“见到邸下的话,不会是要告诉他明天要离开王宫的事吧?”
“不是,不会告诉他的。只是想见他最后一面。”
我只不过是直接地说出了心里的话,不知道为什么竟会流眼泪。
“但是,姮娥。万一被养和堂的其他宫女看到的话?”
“我会小心的,而且只看一会,就看一会。”
养和堂后门旁边的矮墙外,一个高个子的男子迎着月光,站在了那里。是珲。我发现了他,双腿颤抖着慢慢地走向他。珲也一脸高兴地从墙外看向我。
“今天看到你,才知道你原来不是病了,而是在装病啊。”
什么也不知道的珲笑着对我说道。我希望夜的黑暗能掩藏住我的泪痕,开口说道:
“世子也在养和堂安排亲信了吗?不然怎么会知道呢?”
“因为你搬进了养和堂,除了安排亲信我还能怎么办。”
珲笑着说道。
“来找我了吗?我搬到养和堂之后?”
“失去主人的殿阁真是凄凉啊,阁楼前面的柿子树也不明白自己有没有主人,还是照样长满了茂盛的绿叶,秋天应该会结好多果实吧。”
珲没有否认在我离开之后还去我住所找我的事实。加上他好像因为我没跟他说一声就搬走而显得很难过。听他的声音,我就能感觉到他内心的难受。
“对不起。我不是成为了至密内人了嘛,那个殿阁离养和堂太远了……”
谎话,我又一次见怪不怪地说了谎话,但是他似乎总有识破我的谎话的能力。
“嫔妃对你说了什么才那样吗?”
他马上就察觉到了。
“嫔妃对我说,现在时机还未到,我还不能见你。我知道那是为我好,但是不能见你,我有多辛苦你知道吗?你难道不是吗?”
他反问道,而我无法回答。因为我也一样,我的心无论什么时候都想和他在一起。
“我……”
他笑着对我说,我也想笑着将他的话当作玩笑来接受。但是正想开口,我的话还没说出来,眼泪就先涌了出来。只是隔了一道矮墙的珲不知道是不是看到我无声的眼泪,一脸慌张地看着我。
“景敏啊?”
他的手一碰到我的脸,我的眼泪就汹涌而出。这段时间在房里那烦恼和辛苦的心情似乎都在他手指的触摸下崩塌了。
珲脸上充满着慌乱的神色,朝矮墙这边的我伸出了手。他用手捧着我正在落泪的脸,感觉就像我们之间的矮墙并不存在一样。
“不行了。”
我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在流眼泪,但是珲一脸生气,似乎下定决心一般地说道:
“明天马上去找仁嫔,跟她要你。”
“这不行!”
那不就正是仁嫔所希望的吗?
“景敏啊……”
“不行!不要那样!绝对不可以那样!”
“我不得不这样。”
珲固执地喊道,把手收了回去。
“珲啊!”
“你都哭了,既然待在养和堂那么累,那个地方就再也无法继续待下去了。”
“不,我不累!所以听我的话,中殿娘娘已经在索要我了,你不能出面。真的求你!不要现在说,迟一点……我真的没关系,嗯?”
可能是我的话说得很恳切,珲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道:
我因为他坚定的决心而停止了落泪,点点头回应着。
“知道了。但是你无论什么时候想离开养和堂了,一定要跟我说。我亲自去请求的话,仁嫔最后也不可能拒绝。”
我因为他坚定的决心而停止了落泪,点点头回应着。
“有什么事一定要随时跟我说,知道了没?”
听到他让我有事的时候就告诉他,我便开口说道:
“事实上我有一件事想跟你说……”
“说吧。”
他看着我的眼睛,表示在认真地听。
“事实上我……”
我好像因为怀了小孩,所以很害怕。珲啊,就像加害你母亲一样,仁嫔会利用我来害你的,所以我很害怕很担心。我承受着的所有这些痛苦,我都想对你说,但又害怕你知道这事实后会有危险,所以那话不能说,不能说啊,珲……
明天我就会离开了。要是告诉你这事,你一定会阻止我的。再说如果你还知道我怀孕了的话,你就算知道仁嫔娘娘是怎么想的,你也会为了守护我和孩子挺身而出。你肯定会那样的,因此,既然你有那样的勇气,那么我也会为了你拿出勇气来的。
不久前你不是问我了吗?如果你不是世子,只是光海,我还会跟你在一起吗?我现在的回答还是不会改变。我会跟你在一起。但是我无法想象你不是世子,无法想象你不会成为王,因为你肯定会成为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