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山城西郊的房子外,石山掏出了钥匙,把门打开。
房子只有四间,由于年深日久,墙皮斑驳脱落,屋内潮湿阴暗,积满了蛛网,屋顶也有几处破漏,几缕阳光射了进来,阳光中漂浮着细微的尘粒。梅玲伸出手,在鼻翼前扇动着屋内的霉味。转了一圈,石山打了个手势,意思是问梅玲“成还是不成”。
梅玲没有看懂,但大抵也知道石山的意思,于是笑着说:“这事我考虑后再答复吧,你可以回去了。”说着,又朝石山做了个回的手势。
石山想了想,懂了梅玲的意思,转身要走,梅玲突然喊了一声:“站住。”石山回转身来,只见梅玲的手中多了件手枪,乌黑的枪口正对着他。他挠了挠头,茫然地看着面前的枪,慢慢地,脸上浮现出好奇的神色。
枪,是危险的征兆,甚至是死亡的象征。一般人突然看到枪,会勃然变色,或许还会吓昏了过去。但是石山没有。枪在石山的脑子里一点印象也没有,或者说,一点凶器的感觉也没有。
石山从没看过枪,他不知道枪口的危险,所以竟然迎了上去。石山走到梅玲面前,先是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枪口,接着,又用手摸了摸。
梅玲的脸色从惊奇转为平静,她微微一笑,说:“看来社会上的传言是真的,你真的是不谙世事。”
说完,梅玲将枪装在一个锦盒里,外面系好红蓝的绸子,对石山说:“这东西你带回去吧,送给贺老板。”,见石山一脸茫然,就将盒子揣进他的怀里,往外推推他,做了个“回”的手势。石山展颜一笑,他知道盒子里的东西是让他带走了,于是揣着锦盒上了车。一路上,石山很兴奋,不停地伸手摸着锦盒,但是,他没有打开,瞥一瞥司机张强,担心他突然把锦盒里的东西抢了过去。
石山回到牡丹园时,贺广仁等人已经都回来了。
小米一见石山,就喊到:“快看,他回来了。”
石山走进大厅,小米跑过来,一边比划一边问:“是不是完成了?”
石山点点头。小米高兴地鼓掌。石山能够完成任务,并且安然回来,这比她做完了一天的工作还要开心。
贺广仁满意地说:“看来石山也可以做事的,我并不白收养他。”
小米兴奋地向石山打着手势,问他这项任务怎么样?石山做了几个手势,大意先是向东一直走,又转而向西,到了一个老宅子,转了一圈,就回来了。小米给贺广仁解释:“一直往东,是说石山先去了水城,又折而向西,是去了老宅子,看来梅玲公司的人只是看看,未必想买,所以很快就回来了。”说到这,小米看到石山怀里鼓鼓的,就指指他的胸前,问:“你带回来的是什么?”石山抱着怀,倒退了几步,不想把锦盒拿出来。小米脸一沉,一边做手势,一边说:“有私心,不是男子汉。”石山似乎犹豫了一下,然后,有些不舍地把锦盒拿出来,放在桌子上。
“这是什么?”贺紫衣第一个好奇地凑过来。石山伸手把锦盒打开了。
“啊。”贺紫衣惊叫一声,吓得花容惨变,只见石山从里面拿出一把手枪,而且枪口对准了她。
“快放下!”陈风一个箭步蹿过来,劈手把枪夺了过去,一看,竟是把玩具的,脸色才舒缓了下来。贺广仁突然重重地一拍茶几,拂袖而去。
众人都傻眼了,小米赶紧跟在贺广仁后面,一路小心翼翼地劝着。
贺广仁回到自己的卧室里,在沙发里不停地抽着雪茄烟。烟雾缭绕中,他的眼前出现了一个扎着大辫子的女孩。女孩坐在台阶上,望着远处的街道出神,这时,有两个男孩跑了过来,年龄略小的男孩将一支花送给女孩,女孩正要去接,年龄略大的男孩将一支玩具手枪放在女孩手上。女孩竟然露出非常喜欢的神色。女孩就是梅玲,年龄略大的男孩是贺广义,而年龄略小的男孩就是贺广仁。南区竞标的失败,谁最有可能是魏大鱼和陆一背后的主使?在贺广仁脑海里一闪而过的人影就是梅玲。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小米发现贺广仁的面孔融入到夜色中,逐渐模糊。她起身按亮了壁灯,灯光照在贺广仁的脸上,像涂了一层青漆。
过了一会儿,贺广仁抬一抬眼皮,仿佛从一个久远的回忆中走出来。
“去把石山叫来。”贺广仁的声音居然柔得像棉花团。
小米呆了一呆,出去了。她不知道贺广仁的心情为什么变化如此之快。刚才,看他的样子,明明很生气,而且,小米从没见贺广仁脸色这么难看过。现在看来,他的心情又平静的如水。小米虽然进入牡丹园有些日子了,但是她觉得自己无法了解贺广仁这个人,他有一种神秘感,让小米始终看不明朗。所以,她的心仍然像一颗悬着的葫芦。
大厅里,胡非正在破口大骂,甚至指着石山的鼻子训斥。石山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低着头。那把玩具手枪早被胡非摔烂在地板上。胡非觉得仍不解气,他一边骂,一边用脚踩着玩具手枪的碎片。
这时,小米进来了,她拉着石山去了贺广仁的卧室。一进去,石山就坐在沙发上,有些手足无措。一路上,小米已经低声嗔怪了他,他虽然不知道一把枪会有多大威胁,但已经感受到了小米内心的恐慌。
石山低着头,一副做错事的样子,不敢看贺广仁一眼。
贺广仁站了起来,一步步向石山走去。贺广仁每走一步,仿佛重重地踏在小米的心上。贺广仁来到石山的面前,站了下来。他默默地望着石山。小米看到,贺广仁宽大的手掌慢慢地抬了起来。他抬得很慢,仿佛那手掌像一条帆船,在大海中漂泊了漫长的距离,才开始着陆。小米一直张大着嘴,她担心贺广仁那只手掌忽然就落在石山的脸上。
石山是个没有尝受过人世间种种幸福的人,小米不想他不幸的心灵再遭受任何创伤,所以,小米甚至做好了准备,她随时都会扑上去,央求贺广仁,一些的惩罚她都替石山承担了。
但是,贺广仁的手掌却落在了石山的头顶,而且在轻轻地摩擦着。
同时,小米看到,贺广仁的脸上浮现着一种父爱般的慈祥。
石山呆呆地看着贺广仁的眼睛,那里面除了温暖,还是温暖。他感受到了,而且,还有一种温暖从头顶一直漫延到全身。石山突然觉得内心深处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一下,接着,他的两腮冰凉,伸手一摸,竟是两行泪水。
“可怜的孩子。”贺广仁将石山揽在了怀里,轻轻地说:“都怪我不好,我不该向你发脾气,你的心灵本就很脆弱,我为什么还要刺伤你?你需要关怀,需要温暖……”
“哇”地一下,石山居然哭了出来。他先是断断续续地哭,接着号啕大哭。石山的哭声像裂帛般,直直的,一声接着一声,听的小米心里酸酸的,不是滋味。
贺广仁紧紧地揽着石山,无限柔情地说:“哭吧,哭出来就好了,有哭有笑才是人生。”
石山的哭声渐渐小了,后来,他竟然俯在贺广仁的胸前睡去了。
贺广仁将石山轻轻地放在沙发上,然后脱下自己的大衣盖在他身上,轻轻地拍打着石山。过不多时,石山鼻息均匀,睡熟了。贺广仁小声对小米说:“咱们都出去吧,让石山好好地睡一觉。”说罢,迈步走了出来。小米跟在贺广仁身后,返身虚掩上门。来到大厅,贺广仁坐在沙发上,对小米说:“你也去休息吧。”小米找了一条太空被搭在贺广仁身上,贺广仁微微一笑,满脸的慈祥。
小米目睹了刚才的一幕,早已感动的泪流满面,她差一点就扑进贺广仁的怀里了。
她突然想起自己的亲生父亲,又想起继父,内心仿佛泡在苦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