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米已经能够走动了。腊月三十傍晚,石山扶着小米,在梅玲的庄园里走着。空中不时地有烟花绽开,一团一团,像菊花一样,四下里散去,彩带飘舞,磷光点点,如梦如幻。小米喃喃地说:“如果世间的人们每天都能过上这样的日子,该多好。”石山想起这段日子来,被贺广仁的陷害,闷头不语。小米转头看看他,知道他触及了心事,忍不住一叹:“我原本以为贺老板是世界上最好的人,现在看来,他实在是最坏的人,看来,我当初极力希望你能留在大山公司,留在贺老板身边,这念头是错的了。”石山望着她,小米也望着他。两人的四只手,不知不觉间握在里一起。时间仿佛凝固了般,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眼里只有对方,再没有了周围的一切。
贺云峰从大厅里走过来,咳嗽了几声,才把他们拉出两人的世界。小米看看贺云峰,想起刚才与石山的样子,羞得低下了头。贺云峰淡淡地说:“梅老板已在大厅里等候了,喊你们去。”两人随在贺云峰身后,来到大厅里,只见里面已经摆好了酒席,而且热腾腾的饺子已经端了上来。正中坐着梅玲,今天的梅玲穿着一件红底黄花的短襟小样式棉袄,越发显得气质优雅。梅老大坐在她的右边,易不群坐在她的左边。梅玲见了小米和石山,手一伸,说:“你俩坐下吧,快尝一下饺子的味道,是我亲手包的。”小米拿筷子夹了一个放在石山面前的碟子里,自己夹起一个,轻轻咬了一口,说:“梅老板果然好手艺,这饺子不咸不淡,而且皮薄馅丰,比饭店里卖的好吃多了。”梅玲呵呵一笑:“小米是做饭的大行家,能得你一句夸奖,我梅玲是荣幸的很呢。”说着,也替石山夹了一个饺子,说:“吃吧。”石山是第一次尝到饺子,他吃了一个,又吃一个,一连吃了七八个,才吐出一个字来:“好。”
众人哈哈大笑。连贺云峰看了他的样子,也觉好笑。
梅老大给贺云峰倒了杯酒,又想给易不群倒。易不群摆摆手,说:“梅大叔,我从不喝酒。”梅老大说:“易兄弟,男子汉大丈夫哪有不喝酒的,何况今天是大年三十,来,痛快地喝几杯。”
易不群一笑:“我真的从不喝酒。”梅老大想给石山倒,被小米拦下了。小米说:“石山也从不喝酒。”
梅玲想起当日与他在酒店里喝酒的情况,知道他是故意不喝,便说:“既然不群和石山都不能喝,就算了,梅老大,你和云峰喝吧。”梅老大便和贺云峰碰杯喝起来。易不群望着窗外的烟花,煞有心情地吟起诗来:“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瞳瞳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这样的年夜有说有笑,倒也热闹。
而此时的贺广仁却非常烦闷,年前这几天, 他已经接到十几遍银行的电话了。因为他有一笔贷款已经逾期,眼看还不上,银行的信贷员根本就不想让他过个痛快年。
坐在贺广仁身边的有陈风、胡非、麻叔、老丁和贺紫衣。
贺紫衣在喃喃地吟着易不群那首小诗:“青青是河边的绿草/幽幽是少女的心/欢快的鱼儿双双畅游/含羞的花儿独立路旁/听春天的脚步/正踏着笛声走近/而我的心扉,将为谁打开……”吟着吟着,不觉眼前一片模糊。
胡非和麻叔、老丁一杯杯地喝着,甚至划起拳来,而陈风发觉贺广仁眉头紧锁,似乎心情不好,于是就留了意,没敢太放肆。果然,胡非和老丁又是一拳划完,贺广仁突然“啪”地一拍桌子。胡非和老丁吓坏了,见贺广仁脸上像刷了一层青漆,阴沉地难看。陈风朝胡非、老丁、麻叔摆摆手,几人出来了。胡非问:“陈风,贺老板怎么了?大过年生谁的气?”陈风说:“我早就看出贺老板心情不好来了,以我的推测,他肯定在为贷款的事为难。”胡非说:“贺老板也是,再为难,也要等过了年说,不就是一笔贷款吗,等银行的人来了,我打发。”
正说着,银行的信贷员真的来了,那人三十来岁,很精干的样子,走近几人说:“我姓吕,是银行的,来找你们贺老板。”
胡非说:“银行的怎么样?公司放假了,你们没放吗?大过年的往外跑。”
姓吕的说:“假是放了,可我有心情过年吗?钱是我负责发的,你们公司的贷款还不上,我们行长不让我过痛快年。”
胡非说:“春节是老百姓的传统节日,谁家不快快乐乐的,哪有你这样不通情理的人。”
姓吕的脸色一变,说:“怎么,欠钱的成大爷了。”
胡非瞪着眼睛说:“我就是大爷,你敢怎么样?”
姓吕的哪吃这一套,眼睛一瞪,就要跟胡非急,这时,贺广仁走了出来,呵斥住胡非,把姓吕的迎了进去,亲自沏了杯茶,说:“您请。”姓吕的淡淡地说:“贺老板,你不用这么客气,我不是来喝茶的,再说,大三十的,我也没心情到你这里来喝茶,把钱拿出来吧。”贺广仁皱着眉头说:“吕经理,我现在也正头痛,你瞧,连饺子都没心情吃,请再宽限几天,等过了春节,我一定想法把钱筹集起来。”
姓吕的从皮包里拿出当日的贷款合同和抵押协议,在贺广仁面前一晃,说:“贺老板,我可是先礼后兵,咱丑话说在前面,我再给你几天的期限,初七上班后,你若再还不上钱,我只好请法院的同志来收你的财产了。”贺广仁说:“请放心,我一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送走了姓吕的信贷员,贺广仁陷入了沉思,他在想如何度过这一步难关。难道真要眼睁睁地看着法院把公司封掉吗?自己奋斗了近二十年的人生岂不成了一场空?他突然灵机一动,喊道:“陈风,胡非。”陈风和胡非见贺广仁还未休息,两人也没敢去休息,正在门外候着,听到喊声,急忙奔进来,问:“贺老板,您有什么吩咐?”贺广仁说:“过了年,你们无论想什么办法,都要把石山给我弄回来,当然,要请,千万不要动粗。”
两人不知贺老板突然想到石山是为了什么,但还是应了。贺广仁挥挥手:“天也不早了,你们下去休息吧。”两人这才双双告退。
石山和小米正在街上游逛,突然两个人快步走过来。小米一见,脸色微变,拉着石山要走,被那两人一前一后拦住了。石山也发现了两人,顿时脸上浮现恐惧的神色。那两人正是陈风和胡非。陈风说:“石山,小米,你们不要怕,我们这次来是没恶意的。”
小米说:“是贺老板派你们来的吧?他又想怎么害石山?”
陈风说:“小米,你怎么这么说贺老板呢?要知道,这几年你一直吃住在牡丹园,贺老板对你像自己的女儿一样吧?”
小米低下了头,的确,无论怎么说,贺广仁对她还是不错的。
“可是……”小米抬头说:“我不想让他害石山。”
陈风说:“放心吧,这次是贺老板要请石山回去。”
“请?贺老板请石山回去干什么?”
“过年的时候,贺老板掉了不少泪,他说自己看错了易不群,又错怪了石山,非常后悔,考虑到紫衣年龄大了,也要嫁个人家,他说,石山虽然出身不好,但是为人老实,心地善良,是个可以依托的人。”说到这,陈风见小米脸色大变,身子晃了晃,心念一动,顿时猜到了什么,忙说:“不过,贺老板又说,他知道你是喜欢石山的,他一直当你是自己的女儿,所以,准备给你们做主。”
小米听到这,脸红到了耳根,低低地说:“贺老板其实对我挺好的,只要他不再害石山,我就不再怪他。”
陈风给胡非使了个眼神,两人就连拉带拖地,把石山和小米弄上了车,直奔大山公司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