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许久不见眼前之人无动于衷,婉月擦去眼角溢出决堤的泪水跑去:“你混蛋!死胖子我恨你!”
那道响亮的耳光早已打懵了沐明宇,面对眼前发生的一切,对于不经世事的少年来说太过陌生,捂着红肿的脸颊,看着哭泣着离去的婉月,一时间沐明宇有些不知所措。
反应过来的董葶云走上前来,看着不知所措的沐明宇:“臭小子!你是不是该做些什么?虽说是意外,但这关乎一名女子的名节,你是不是该表示下?”
怔怔的看着婉月离去的方向,挣扎了许久沐明宇仿佛下定决心一般,正准备迈出第一步,忽然他又想到什么,那股决心如同潮汐一般,瞬间褪去,一股颓然油然而生。
一旁的董葶云方才还有些欣慰沐明宇能有所担当,现在缠绕感觉着在其身上的颓然,董葶云一阵不喜,想起那个活泼散漫的婉月,那是他第一次看到她哭那么伤心,越想越气的董葶云一股怒意由心而生,一掌挥去,等他回味过来却已经迟了,那道掌风已经夹带着沐明宇朝后方掠去,毫无防备的沐明宇被掌风掠向后方,撞在那颗堂院内的柳树之上,摇曳的柳条猛地抖散开来,互相抽击着,啪啪直响。
“咳咳~”沐明宇握着嘴角,灼热的血液顺着手掌的缝隙,顺着脸颊流下,充血的双瞳仿佛忍受着巨大的痛楚一般,而沐明宇愣是没发出一道声响。
许久,沐明宇用手背抹去还残存余热却有些凝稠的鲜血,一道带血痕挂在嘴角与下巴略显狰狞,扶着身后的垂柳,沐明宇缓缓站起身来:“打得好,该打!像我这种人真是该打!咳~”
再次抹去嘴角咳出血液,沐明宇惨笑着,漏出血迹纵横的牙齿,本是洁白无瑕的牙齿之上一丝丝血液零零散散的覆盖着,惨白的面色让一旁的董葶云心头一颤,不知为何从那个比自己也就小上三四岁的少年的话,他从那短短的一句话之中竟感觉到一股无助,迷茫,悲哀,不经意间还流露出一丝对自己的恨意!虽说只是一瞬间但灵觉敏感的他还是感觉到了,而那股恨意竟让他不觉一颤!
那沾满血迹的少年没有控制住身形,不小心擦到董葶云的右肩,歉意一笑,再次漏出那略显狰狞的牙齿,强撑着身躯一步步挪动着沉重的步伐离去,董葶云一时间竟有些失神,长衫之下那只手止不住的颤抖起来,等他回过神转身望去,那名少年去早已消失了踪迹,他心乱了,第一次乱了失了方寸,他想不明白明明有如此潜力的少年为何会沦落如此,为何本该弱不禁风的身躯,去承受住自己驱使灵力的一掌,他不明白那双充血双瞳的少年为何能够忍受如此剧痛,他不明白为何一少年能够有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恨意,那股恨意为何会让他有种发自灵魂的畏惧,他不明白现在如此平凡的少年到底背负着什么,此时他才发现那少年如同一个谜,让人看不透,那嬉笑,不靠谱的面容之下到底隐藏着什么?
董葶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房间内的,等他回过神来,夜色早已笼罩了天际,一盏烛火孤零零的飘曳燃烧着,荣老坐在离他不远处的书台之上翻阅着什么。
“回神了?把那碗汤药喝了,你神识有些不稳,调养几日便可,好了,没什么了,好好休息吧……”
“荣老!到……”
“不可问,不可说,不知道,安心养伤……”
看着桌上飘摇的烛火,董葶云沉默着不知在想何事,不知过了多久,低头看着手掌边的汤药,端起一饮而尽,转身躺下,双手枕在脑后,看着屋顶发呆,不知何时起,一阵轻微的鼾声响起,一阵微风吹过,吹灭烛火,一切归于黑夜之中。
……
“这就走么?不打声招呼?”一道温和的声音让黑夜之中那道缓慢前行的孤影一怔。
“荣老是修仙者吧?那种只要招之一臂便能天地换色的修士吧?那种能够与天同寿,岁月横流的人吧?”黑夜之中那双眼眸不知为何竟似毫无神,黯淡无光,平淡的语气仿佛在诉说什么一件普通的事情一般。
“哦?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我并未看出来,只是有种感觉,我很相信自己的感觉,但我知道,荣老您是个好人……”
“呵呵,你又为何认为老夫是个好人,难道老夫就不能是那种隐藏很深的恶人?”
“因为荣老您没有收走这三只小家伙,而且这三只小家伙对你有天生的好感。”说着吹起一道口哨,三只不大的身影逐渐显现出来,两只慢慢落在沐明宇的肩膀之上看向荣老的眼神之中充满迷茫,那只红色翎羽的红羽,竟落在荣老身上,用那双眼眸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老人,不知在想什么?
荣老眼瞳之中一道精光闪过:“你已知晓了?”
“没有,只是有点猜测罢了!咳咳!”扶着胸口,沐明宇咳嗽着。
“哦?说说看。”荣老抚起胡须打量着沐明宇。
“荣老您应该是上古典籍之中所提到的……大妖”缓缓抬起头,沐明宇就那样平静的看着眼前一时间忘记抚胡须的手有些失神的荣老,眼瞳之中不带有一丝杂质。
“小子就不打扰荣老了,就此别过,若有小子再回小城的那天,望荣老依然如旧。”沐明宇对荣老一礼,招来那只调皮的红羽,拖着虚弱的身躯,一步步消失在黑夜之中。
看着那坚毅的少年拖着虚弱无比的身躯逐渐弱于黑暗之中,荣老收起桃木拐杖,挺起佝偻的身躯,虽仍是那么苍老,但那股暮老之意却截然全无,竖立的金黄色双瞳望向天际,透过浓厚的天幕,仿佛看向遥远的虚空,淡淡的说道:“遁其一,这次真的过了,过了啊~”
想起当年那个总喜欢缠着自己的小胖子,总是抹不去的笑脸,那总被自己捏红的脸蛋,对于早已超脱天地的他来说,那便是他的在无尽岁月之中仅有的一丝美好,当年那个小胖子早有预感跪求在他的宫殿之外,哭得的如同泪人,他也没有打开那道门,封闭五感六识陷入沉睡千万年,再次醒来却早已物是人非,他蓦然发现那个人用瞒天之术欺骗了他,而那个总是缠着自己的小胖子早已不在,天地之间再也没有他的踪迹。
后来,他离开了那座死气沉沉的宝殿,在这人间界度过了一个又一个春秋冬夏,王朝更迭,岁月无痕,无尽的岁月之中经他点化过的生灵多不可计,却抵不过岁月,终究是化为一捧黄土,不知从何时起他迷上了炼药,对于拥有无尽见识的他来说,一切都是信手拈来,寻常的草药,灵药,神药,甚至那圣药都被他放进当年那个小胖子送他的陶土小鼎炼制过,那本用寻常陶土做的小鼎在他和无尽的药草,神液的侵染下,早已超脱了品阶的范畴,可它还是尊小鼎,没有衍生器灵,没有神华的外观,依旧是那陶土模样,似乎一碰便摇摇欲坠的模样,他也开辟了一条不同于丹道的药道,也曾将那胜及时代的丹道,死死压在身下,药道他已经走到了顶点,后来掌控丹道的那位用一条消息作为交换,丹道才有了一丝喘息的机会,而药道也因此开始衰败,逐渐被丹道压过,药道没落,传承断层,他没有心情去管,明知是算计的他耗费无尽岁月,费尽心血终于找到了那一丝痕迹,他推演,他布置,炼制一尊神鼎镇压着药道最后的气运,他伤及本源修为跌落,无情的岁月终是在他亘古不变的面容之上留下了痕迹,当年那衣着翩翩,风华绝代,超脱天地的他柱起了拐杖,斑驳的白发稀稀疏疏的被他随意束起,他终是再次看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依旧是那带有婴儿肥的脸颊,熟悉的模样,哪怕近在咫尺,哪怕无尽岁月过去,岁月改变了他的容颜,那个无忧无虑的小胖子却还宛如昨日,他记得小胖子的点点滴滴,记得那个经常缠着自己的小胖子,而那个小胖子却忘记了所有,一声荣老,形同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