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描述性问题发生在日常生活中,种类繁多,俯拾皆是,心理学、政治学、经济学、教育学、地理学等各种学科的课本中都大量存在,在报刊、杂志、电影、电视中到处能够寻到它们的踪迹。这类问题,是我们对于世界模式或秩序充满好奇的典型写照。
另一类则要求答案涉及世界应该怎样。它们要求的是规范性的回答,我们将这些问题归为规范性问题。比如:
“死刑是不是应该废除?”
“我认为死刑应该废除。”
把所有的问题归为描述性问题和规范性问题两类,这种分类可能过于简单,而且有些时候你很难断然确定讨论的问题究竟应该属于哪一类。但是不管怎么说,这样的区分是有益无害的,因为你要回答的问题种类,最终决定着你做出的批判性评价。
如何着手确定基本的问题呢?在一般情况下,确定的方法非常简单,因为对方往往会开门见山,简洁提问:
“我想问的是贵国对我国进口商品所征收的海关税是不是太高了?”
“请问你们这里的中学是否进行性教育?”
“为什么现行的教育体制会步履艰难?”
但不幸的是,有些问题的提法不是这样明确清楚。于是,我们只好从中把问题归纳出来。也就是说,有些时候,你不得不先找到结论,才能发现问题。因此,一旦问题的提法不够明确,批判性评价的第一步骤就是找到结论。这一步骤往往比较困难。
在找到结论之前,千万不要做批判性的评价!
一个批判性思维者寻求结论时,总要追问:对方想证明的是什么?这个问题的答案便是结论。
要寻求结论,应该着眼于谈判对手要你相信的那一句或一系列陈述。另一方面,他要你相信的结论,则植根于他的其他陈述之中。简而言之,陈述间的联系若能服人,应具备这样的基本结构,即A因B而生,A就属于结论,B就是对结论的佐证这一结构,正体现了推理的过程。
在争论中,结论应该推绎出来,即应该从缜密的推理中得出。结论需要其他观念的支持。因此,一个人可以把某一件事的正确性和必要性说得天花乱坠,只要他不用陈述支持论断,这个论断就永远不是结论,充其量,它不过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罢了。
自然,寻找结论,远不像初看时那样简单易行,一目了然。
在聆听对方的话语或阅读手中的资料时,忽略要点简直就是家常便饭。而传达信息的人,又往往将这桩难事雪上加霜。比如说,对方在阐述结论时常常叙述得不是很清楚,还有的时候,许多陈述貌似结论,其实则是毫不相干的东西。认为寻找结论简单易行是一个严重错误,必须努力克服。
以上就是我们要告诉你的:在了解寻找结论的途径之前,必须了解一个事实,那就是寻找结论的工作至关重要,且非简单易行之事。
通过以下几个途径,可以帮助你寻得结论。
问一问问题是什么。因为结论永远是对问题的回应,所以,只要发现了问题,寻求结论的工作自然也就迎刃而解了。
努力寻找一个提示性词语,也就是意味着结论即将随之出现的词语。不用说它总是位于结论前面,比如:
“因此我们可以推断、这样说来结论是、所以我想指出的是、简而言之我认为、可见、显而易见、我们相信很可能表明、事实上表现出事情的真相在于。”
如果在谈判中听到或看到这样一些提示性的词语,你不妨记下它们。它们告诉你,结论随着就要出现了。
到可能出现的位置去寻找。当然,这首先就要求你了解这个可能的位置究竟在哪儿?一般来说,人们做出结论的位置都是有章可循的,比如许多人喜欢开门见山,把想要证明的东西放在开头,而另一些人则是“图穷而匕首现”,在结尾处才概括结论。
排除那些非结论的部分。当然我们所说的排除,不是真的全部丢开,而是说要注意重点。
我们所使用的语言复杂而精细,令人叹为观止,若是每个词语只有一个我们广为接受的含义,信息的交流就会轻易得多。可是,事实上绝大部分主词语却是歧义杂多,莫衷一是。
有些问题的结构很简单,要找到结论以及支持结论的理由也很容易,但要判断推断的质量却是困难重重。这主要是因为使用的词语太模糊。因此,纵然你能够清楚对方陈述的结构,你还需对结构中某些词语的意义展开辩驳。
只要你打算聆听对方的谈话,你就该强迫自己弄清楚那模棱两可词语的意义。否则,你就会与对方的观点、思路完全合不上拍。面对一个论题,如果在判断推理恰当与否之前我们不得不一再探究意义,澄清观念,而含义仍然如置雾中——那么毫无疑问,一定是用词有些模糊不清。
要确定词语是否模糊不清,首先必须澄清问题中的关键词语。所谓关键词语,指的是这样的词语:它们在使用环境中含义杂多,但给人的感觉却是正确的。要决定对方的观点赞成与否,必须对关键词语的含义洞若观火。
一旦着手寻找关键词语,应时时记得为什么寻找。既然有人试图劝你接受其结论,那你势必要集中找到这样的词语,它们对你是否接受这些结论影响极大。所以,必须在理由和结论中去找到它们。那些不曾包括在基本推理结构中的词语,不妨视若盘中泥沙,尽可付诸江流;唯一需要努力考虑的,乃是理由和结论中间词语的意义。
你不妨来一个反串表演,或许同样有助于你判定模糊不清的重要词语。这种方法便是问你自己,假若你采取的是与对方截然相反的立场,你是否会对某些词语做出别样的定义?
如果能如此,你也许便发现了词语模糊不清的症结所在。举例来说,有些人可能对选美大赛欣赏备至,那么,他们对于“有损于妇女人格”的定义,就将和那些对选美大赛毫不欣赏的人极为不同。
在找到那些模糊不清的词语之后,你就必须要想方设法认清它的意义了。你是否理解它的意义?对于这个至关重要的问题作出回答时,有若干巨大的障碍要你先行克服。
第一个障碍是,妄自假定。要养成习惯不断地询问:“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而不是每次沾沾自喜地想:“我与他的看法正好一致!”
第二个障碍是,以为某个词只有一种显见的定义,就是自己所认定的那一种。而实际上,许多词语恰恰绝非如此。因此,你一定要苦苦地追问:“这个词语还有其他意义吗?”
在一段讲话中,肯为自己的术语给出定义的真是凤毛麟角。因而一般讲来,你能够弄清含糊陈述真正意义的唯一途径,只能是考察该词的使用环境。我们所谓使用环境,指的是对方的谈话背景,在某次特定争论中该词的传统用法,以及位于这个模糊不清词语前后的词。这些便是理解关键词的线索所在。
谈判对手会非常机敏地诱使你接受他的观点。他会提出与自己的立场相安无事的理由。正是因为这样,绝大多数论辩才会初看起来貌似有理。然而,他所提出的理由,绝非他用以证明自己意见的全部观念。要理解他的论辩,那些藏而不露的想法至少同样有用。让我们通过下面的例子,看一下这些隐秘观念的重要意义。
政府应该禁止香烟的生产和销售。越来越多的证据已经表明,对吸烟者和被动吸烟者的健康,吸烟都将带来极大的危害。初看上去,理由确实为结论提供了支持。然而也可能,理由虽然正确,却不一定支持结论。或许你会相信,关心一个人的健康,乃是他自己的责任,这与政府的集体责任毫无关系。如果这样的话,则从你的观点来看,理由便不再能够支持结论。在上面的例子里,你必须先承认一个观念:一旦个人的健康遭到威胁,则集体责任一定要高于个人责任。
在所有的谈判与辩论之中,总有某些观念已经被作者先行承认。一般说来,它们总是藏而不露,难以一目了然。只有细察言外之意,它们才能够原形毕露。这些观念,是推理结论中重要的内在联系,是将全部论辩统辖为一的根本线索。
除非得到这些联系,否则你绝不能真正对论辩有所理解。
在许多方面,这项工作都类似于摹仿一个魔术,却未曾看见魔术师怎样变这个魔术。你看到他把手帕放到帽子里,出来的却是只兔子,然而你不知道魔术师隐秘的手法。要理解魔术,这些手法你必须一览无遗。同样,在论辩与谈判之中,你也必须发现隐秘之物——这便是藏而不露的思想观念。我们把这些隐秘的观念叫假设,要对一次论辩充分理解,你非把假设彻底弄清不可。
我们应当从理由向结论的运动之中寻找假设,这样我们便能从中发现许多问题,知道的越多,对我们的谈判就越有好处。
为什么有些理性人强烈指责堕胎,因为他们认为堕胎等于谋杀,而另一些理性的观察者却将此视为仁慈之举?
所有这些问题,都有一个根本的回答,那就是价值冲突的存在,换句话说,就是不同参考框架的存在。在规范争论之中,一个人的价值取向影响他提供的理由,并最终影响他的结论。因此,价值假设——相信何种价值最为重要乃是辩论与谈判中至为重要的假设。在接受或拒绝一项结论之前,应该善于发现它所凭借的价值假设,是否与你的价值假设不谋而合。
寻找价值假设的一个可行的出发点,是查核谈判者的谈话背景。尽你的可能,发现对手通常持有的价值偏好。他是什么样的一种人?这种人一般会维护怎样的利益?
比如说,一位微型汽车厂的总经理,如果发现推崇效率而不是推崇稳定,这样会使他丢掉工人,那么他便很难再对效率做什么高度的评价。因此,作为一个批判性的听众,只要你考察与对方类似的其他人可能有的价值假设,便能很快地发现对方的价值偏好。
由于对方是属于某一集团的,他在谈判中代表并维护着某一集团的利益,他的假设便具有了该集团价值假设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