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读者》·相处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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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树林的馈赠

迈克尔·韦尔曾贝齐王禾译

无论两个灵魂看起来是多么不相干,他们都可能获得最珍贵的东西——一份持久的、值得珍惜的友谊。

岁那年,我们家迁至英格兰,这是我小小年纪中的第四次大搬家。我父亲的政府工作要求他每几年就出国一次,所以我也习惯了和朋友们分离。

我们在伯克夏租了一座18世纪的农舍。附近是古城堡和神圣庄严的教堂。然而,我喜爱大自然,所以最让我欣赏的是我家周围没有尽头的、交互镶嵌的农场和林地。

我家后院篱笆外是一个深邃的林子,林中的小路四通八达,散步时经常可以遇见野鸡飞进前方茂密的月桂树和蕨丛。

我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林子和田野间独自游逛,做白日梦、收集虫子和看鸟。

这是一个男孩的天堂,但却是个孤独的天堂。我不与人交往是在逃避,以免产生在下次搬家时又不得不割舍的感情,但这却助长了我孤独的天性。

春天的一个下午,我在一个池塘边徘徊。我悄然行进,以免惊动乌鸦或喜鹊,它们会大声提醒其他动物躲起来。

也许因为这样,我差点碰撞了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太太,她和我一样吓了一大跳,她屏住呼吸,本能地用手捂住嘴。然后,迅速恢复过来。她微微一笑表示欢迎,使我马上安下心来。

一个高倍望远镜挂在她的脖子上。她说:“嗨,小伙子,你是美国人还是加拿大人?”

我匆匆解释道,我是美国人,住在山丘的另一边,我正要回家,所以再见。

我正要转身时,那妇人微笑着问我:“你看到那里的一只小猫头鹰吗?”她指向林子的边缘。

她知道猫头鹰?我觉得有意思。据一些刻薄的同学说,只有像我这样的“抽筋者”(英国人称呼观鸟者的俚语)才有鸟的知识。

“没有。”我回答。

那妇人笑了。她说:“是的,它们很警觉。不过,话又说回来,自从它们来到这儿,猎物看守人就一直枪击它们。它们是侵入者,你知道吗?不是土生的。”

“它们不是土生的吗?”我问道,我被吸引住了。任何懂得这类事情的人肯定是很“酷”的——尽管她擅自进入我的特殊领地。

她又笑了,“哦,不是的。在家里我有鸟类方面的书解说所有关于它们的问题。

实际上,”她突然说,“我正准备回去喝茶和吃果酱饼,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吗?”

人们告诫过我别跟陌生人走,但,不知怎么的,我觉得这位老太太不会害人。

“我是罗伯逊·格拉斯哥太太。”她自我介绍,伸出一只纤细而玲珑剔透的手。

“迈克尔。”我说,笨拙地握住她的手。

我们起程了,老太太大步向前,步伐出人意料地轻快。她告诉我,大约10年前,她当大学教授的丈夫退休后,他们是如何搬到伯克夏来的。“他去年去世了。”她说,脸色突然忧郁起来,“所以我现在单身一人,有时间在田野里散步。”

不久,我看见一幢小砖房在西斜的太阳下泛着粉色的光芒。罗伯逊·格拉斯哥太太开门邀请我进屋。我环顾四周,无声地赞赏屋中那一大排书架,前面是玻璃的盒子中装着的象牙、乌木及石头的雕像,还有装满化石的陈列柜,苔藓和羊齿植物蔓生的玻璃饲养箱,一盘盘的蝴蝶标本及最妙的、一打左右的鸟类标本,包括一只有点虫蛀、玻璃眼的雕,斜倚在金属丝做的栖枝上。

我所能说的只是一声“哇”!

“你妈妈会在某一钟点等你回家吗?”她一边倒水沏茶一边问道。

“不会。”我撒了谎。偷眼看一下钟,我补充道,“也许5点吧。”这使我差不多有一小时,但这还不够我问清屋里的每一样东西。在喝茶和吃果酱饼的当儿我听说了各类事情——如何沿着人们走的小路在卵石里寻找成为化石的海胆,或者如何才能知道附近有没有榛睡鼠。

一小时过得太快。罗伯逊·格拉斯哥太太差不多是把我推出了门。不过她让我带走了两大本书,一本满是鸟类的精美插图,一本是蝴蝶和其他昆虫的。我保证下个周末一定把书还给她。她微笑着说她希望这样。

我交到了世上最好的朋友。

我还书后,她借给我更多。以后,我几乎每个周末都去见她,而我的自然史知识开始充实。在学校里,我赢得同学的某种敬意,甚至学校里的小流氓也把他找到的(或者更可能是他打的)秧鸡拿来让我鉴定。

时光流逝,我没有注意到她越来越衰弱,而且不那么爱笑了。亲近有时会使人们实际上视而不见,因为你发现自己是向心说话而不是向脸孔说话。我认为她是孤独的,却不知道她病了。

开学之后,我开始很快地长高。我玩英式足球并交到一个好朋友。但在周末我仍去小屋坐坐,而那儿永远有新鲜的黄油甜酥饼。

一天早上我下楼去厨房,突然发现桌上那个熟悉的饼干罐。我母亲以不寻常的温柔注视着我。她把手放在饼干罐上:“房东今早上送来的。”

我望着窗外,预感到不幸的事情可能发生。

“我很难过,罗伯逊·格拉斯哥太太昨天去世了,去世前她托人把饼干罐留给你。”

母亲把手放在我肩上又说:“你使她非常愉快,因为她很孤独。你很幸运能成为她这么好的朋友。”

我把罐子拿进我的房间,然后,匆匆下楼,冲出前门跑向林子。

我徘徊了很长时间,直到泪水被风吹干。这是春天——从我在树林遇到这位老太太已差不多有整整一年了。环顾四周,我认识到现在我知道了多少事情:我知道高高的草丛里哪里有对叶兰;我知道在丢弃了很久的饮马槽里找木黾、豉甲和蜻蜓的幼虫;而且我知道在我卧房里有一罐世间最好吃的黄油甜酥饼,我可以去吃,品尝每一点碎屑,而这正是我做过的事。

不过,我有更多的东西:在树林那很久以前的相遇的遗赠。它就是大自然本身所教授的智慧,以及无论两个灵魂看起来是多么不相干,他们都可能获得最珍贵的东西——一份持久的、值得珍惜的友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