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放下手中的那叠文件,摘下眼镜,道:“只凭这样的证据很难翻案。”
“那就说没有办法?”眼前的男人已经是本城最好的律师了,李品微微有些失望。
“也不是没有办法,”男人喝了口茶,从那叠文件里抽出一张照片来,“这个人,据我的判断他当时做了假口拱,只要他肯翻供。”
李品看过去,照片上是个黑瘦的男人。
似乎哪里见过,她盯着那男人,然后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帮我安排回美国的事宜,这几天我要回美国。”是丁煜的声音。
“什么?”李品愣住。
吴征今天出院,母亲本来说要接他,但考虑到母亲年纪大了,再加上吴奇说会接他回来,母亲就很放心的在家里准备饭菜。
暖风替吴征整理东西,其实不过几件换洗的衣服,吴征脸皮薄,又怕吴奇翻醋桶,所以都不让暖风插手,暖风只是将一些杯子之类的东西包起来,余下的一些没吃完的水果,因为还很新鲜,有些还是市面上的希罕物,带回家太重,扔了可惜,就让吴奇给护士分了。
吴征家在城里的房子与吴奇家靠得很近,隔两条马路,拐过去就到。
下了车吴奇到后车厢拿行李,吴征硬是要自己拿上一件,暖风就进楼里去按电梯。
那是靠市中心的高层建筑,价格不菲,但以吴家的家世也不算什么,暖风知道要不是怕影响不好,毕竟是税务局的副局长,吴家本来想像以前在小镇里那样,买一幢独门独户的洋楼的。
正想着,吴征和吴奇已经拎了东西进楼来,同时电梯门也打开了。
出来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人很高,穿的也很好,从电梯里慢呑呑的出来,看到吴征和吴奇愣了一下,似乎认识,朝他们点点头,走了。
“我认识他吗?”吴奇想不出哪里见过,吴征的表情却不大好看,看着那人走远,才听到吴奇催他进电梯。
“是你家邻居吧?”吴奇问他。
吴征怔了怔,有些含糊的答道:“可能一幢楼的吧,不清楚。”
便没了声音。
暖风立在角落里,人微微的发抖,她当时站在旁边,那个人没看到她,但她却认得他。
是丁煜的二叔。
李品一路冲回宾馆,一进门就看到丁煜用受伤的手有一下没有下的拍着篮球,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嘭嘭”声。
从昨天开始他的心情就莫名不好,宾馆送来的晚餐他碰都没碰,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也不肯说,今天就忽然打了通电话来说要回美国。
“怎么忽然想到回美国去?”她本来想冲着他大声质问一顿,但通常情况下都没什么用,所以她干脆心平气和,扔下包,脱了外套,坐在沙发里看他拍球。
那是种有些自虐的行为,昨天医生来看过他的手,做了清洗,她看到医生从他的掌心夹出的碎玻璃,应该是极痛的,此时却用这只手拍篮球,一下下的撞击伤口,他却毫无感觉的样子。
“不是你说该回国治疗吗?”丁煜手上没有停,那每次撞击给他掌心带来的疼痛竟然让他感觉莫名的快意。
“那也要打完那场友谊赛,你已经答应的。”
“我不想再等一个月。”
“丁煜,你能不能成熟点,”李品终于有些忍不无忍,人站起来。
“你不是我的经纪人?这是你的工作。”
“你……,”李品有些要抓狂,就算他的脾气再难以管束,但之前在美国时,只要是工作上的事,他都能按她的要求,从不反驳,怎么一回国就完全乱套?她看着丁煜手中的球,忽然想到什么,边点着头,边道,“我知道了,是不是秦小姐来找过你?她要你离开?”
丁煜拍球的动作停下来。
“我就知道,”李品拿起包和外套,“我去找她。”
“你敢!”丁煜手中的球猛地往李品正想找开的门上掷过去,极用力的,李品吓了一跳,叫了一声,手中的包掉在地上,回头看着他。
“你疯了?”她盯着丁煜。
“好,我打完那场球。”丁煜不理她惊恐的表情,转过身去。
吴征的母亲因为儿子的出院做了一大桌饭菜,一个劲的让儿子多吃点,弄得吴奇在一旁直说阿姨偏心。
暖风已经不是在吴征家第一次吃饭了,吴征上大学后,吴家也从小镇搬到了城里,隔一年暖风进了A大,因为怕暖风一个人住校伙食不好,吴征的母亲经常让她到家里来吃饭,但几次下来,暖风就不好意思再去,何况每次去都会礼貌性的买些水果之类的,有钱人家可能感觉不到,但当时她是穷学生,即使买水果对她也是一笔开销,所以总是找理由推掉。
后来可能吴征感觉到了,就问她周末肯不肯到他家做一个小时的清洁工作,包她中晚餐,但不给工资。她知道那是吴征的好意,吴征问了好几次,她才同意下来。
所以吴家人与她算是很熟了。
今天吴爸爸似乎心情不大好,没有多少笑意,吴征从电梯口碰到丁煜的二叔后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要子,都是吴奇在那边开着玩笑,说几个病人与医生间的笑话。
丁煜的二叔是来找吴爸爸的吗?这幢楼里居民无数,暖风并不能确定,但从吴征的反应,与吴爸爸不太愉快的心情,似乎有可能。
一个从商的老板到身为税务局副局长的家里,说些什么,可想而知。
暖风并不是会管这种闲事人,况且做财务有几年了,她多少是知道一些里面的行规,所以尽量不去想这件事,配合着吴奇的笑话,适时的笑笑,吴奇夹来的菜,也专心的吃掉。
直到酒足饭饱,因为今天吴爸爸没有心情下棋,所以聊了几句,吴奇便和暖风告辞。
吴奇喝了点酒,两人只好步行出小区准备叫出租车。
小区的绿化做的极好,现在是初夏,小区里有好闻的香樟花香,吴奇牵着暖风的手走了一会儿便改用手臂搂着她,微微压了点体重在她身上,慢慢的走,像个向女朋友撒娇的大男孩。
暖风任他这样靠着,抓着他的手,他就趁机玩着她细长的手指。
“暖风,暖风。”他一路在暖风的耳边叫着,撒娇的意味浓重。
暖风被他逗笑,轻声问着:“怎么了?怎么了?”
他却在快到小区门口时忽然停下来,从前面将她整个人搂住。
暖风微微觉得不对劲,任他搂着。
“你本来就认识那个丁煜,是不是?”他停了一下,脸埋在她的发间蹭了几下才问道。
暖风一怔,没有说话。
他的手便轻轻的放在她的喉间,微微的用力,却完全不会弄疼她,用半开着玩笑的口吻道:“快说,快说,不然我要动粗了。”
暖风在心里叹了口气,原来他看出来了,这世上谁都不是傻瓜,他以前不问并不表示他不知道。
“本来就认识。”她听到自己说,忽然觉得从喉咙里发出声音困难起来,当然不是吴奇象征性的掐着她喉咙。
吴奇的身体震了震,松开放在她喉间的手,脸却还是在她发间,微微叹息的说道:“有些事,是不是我不问你就不会说?”
是不知道怎么说,暖风心里想。
“是很早就认识的吗?”丁煜在美国打NBA时间不短,如果要认识应该是很早的事,所以这个问题问出来其实没有意义,吴奇更想知道的是他与暖风是什么关系,但如果直接问就显得自己太紧张,太咄咄逼人。
“他是我继父带来的儿子。”暖风果然直接说出她与丁煜的关系,事到如今,她也没办法不说。
吴奇显然有些惊讶:“继父的儿子?为什么从没听你说过?”就算没有血缘关系,那也算家人了吧?有个当球星的家人,任谁都会遇人就说,为什么却从没听她提过?他有些缓不过神。
“很小的时候,因为我的缘故,间接害死了他的父亲,所以我们关系并不好,到了高中他就被他的二叔接走了,从此并没有再联系,”她只能轻描淡写的带过那段深重的记忆,不敢显露太多的感情,“以他对我的恨意,我想他并不乐意我对别人说出我们的关系,所以我谁也没有提过。”
恨意?吴奇听到这两个字愣了一下,是恨意吗?为什么那天他将丁煜从暖风身上扯开,看到的是无比绝望的眼神,而非恨意,就算他有些失控的连打了他好几拳,他也没有反抗,只是死命的盯住暖风,越来越绝望。
他也喝醉过,也看过很多人喝醉,他知道喝醉后会表现出什么,泄露出什么,绝望吗?这便是他猜测丁煜与暖风本就认识的原因,而并不是恨意。
但他并不想揭穿,也不会质问,他抬起头看着暖风,伸手抚着她的脸,觉得她的下巴在微微的颤。
“暖风,你知道吗?你是那种很容易让男人爱上的女人,非常容易。”容易到就算有恨意也会不受控制爱上的程度,他是男人,他清楚这点,相信丁煜也清楚,还有吴征。
暖风只是疑惑的看着他,并不是他的话本身,而是他这句话要说明什么,然而吴奇猛然低下头来,对着她微张的唇吻下去,用力的。
微微的滑进她的嘴里,发现她并不抗拒,便肆无忌惮,渐渐喘息声重起来,直到发现自己的手开始不规矩,暖风微微的挣扎,才松开。
他一向绅士,这是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下失控,即使是在夜晚的安静小区内。
他有些意犹未尽的抓了暖风又吻了一下,听到自己略哑的声音说:“暖风,我们结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