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了她又强调,“一切都是太后娘娘的主意哦!”
说这些话时,她脸上难掩得意之色。
我却对她恨不起来,不光不恨,还要感谢她,孩子在她那里,总比在太后那里要强的多。
“红泪,谢谢你。”
我真诚的道谢。
她冷笑,有些讽刺的道:“不用谢我,这世上没有谁会平白无故的对你好,我也是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我忽然发现有点看不懂红泪了,以前,她是多么单纯的一个人啊,可是现在却越来越让我看不懂。
她低下头笑了笑,“你也知道,宫里母凭子贵是多年来不变的传统,现在你与燕淑妃都平步青云,成了这宫里的皎皎者,而我,却还是一个小小的昭仪,我想……”
她转身看向我,眸子里若有深意,“你应该有办法可以让皇上到我那里。”
听到这里,我不禁苦笑,“你爱上易子昭了吗?”
这是我最害怕发生的事情,如果红泪爱上易子昭,那就一定会痛苦一生,而且,我也决不能让她怀孕。
她用冷笑回答我,不置可否,我猜不透,再次问道:“你回答我,你爱上他了吗?”
“跟爱无关。”她冷冷的道,仍是不看我。
“我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下一个怀孕的最好不要是你,难道你忘了吗?”我置问,紧紧盯着她的脸。
华衣美服相衬下,她显得越发雍荣起来,这是我从没有见过的红泪,有思想,有算计,有企图,不再是从前那个一昧只要报仇的红泪了。
她已经明白了,要报仇,不仅仅是让我死那么简单,而是……把我狠狠的踩在脚下,那才算是胜利,算是赢。
她低下头,讽刺的笑了,“连你都可以怀孕,为什么我不行。”
她的话,让我无言以对,张了张口,终是没有反驳,她说的对,我也怀孕了,为什么她不行。
“你觉得你有办法保护好自己的孩子吗?”我问,换了个话题,我知道再怎么就那个问题说下去也于事无补,她是不会清醒的。
“当然。”她接得飞快,丝毫没有犹豫。
以为她成熟了,然而,还是有些任性,就像当年的我。
我轻笑,“红泪,我承认你比从前好多了,可是,如果你真有能力保护孩子的话,那为什么,上一次会栽在傅德妃与虞美人手里?”
“这……”她无言以对,迟疑了半晌后,又笑着道:“傅德妃跟那件事有什么关系吗?”
这一问,让我清醒过来,红泪是不知道这件事的。
我连忙别过目光,用笑掩饰脸上尴尬,“错了,是嫿贤妃,本宫这几天有些昏沉,竟然连人都分不清了。”
她深深看我一眼,笑着道:“殇国夫人可要好生养着,这光复天下的大事可还指望着你呢?”
她话里不无讽刺意味,而我却不再跟她计较这些,只说:“君颜就劳你多照顾了,等我病好了,一定去登门拜谢。”
她轻笑,“殇国夫人怎么忘了交易的流程,您还没答应我提出的条件呢?”
我低下头苦笑,“可是皇上要去哪里,我又怎么能决定呢?”
以前,我还自峙可以拿捏得住易子昭的心,现在看来,他对我的爱,也不过如此。
“你少装蒜。”她拂袖道,脸上已有愠怒。
“不过……我倒是可以用别的弥补你。”我话峰一转,她见有希望,忙问:“是什么?”
我笑而不语,看着她道:“以后你就知道了。”
她脸上欣喜之色瞬间收起,狠狠的瞪了我一眼,“你什么时候让我满意,什么时候,你再来看孩子。”
她说着,转身便向外走去。
“红泪,谢谢你。”我在她身后道,虽然她还是任性了些,可我仍要谢谢她,我相信,她会善待我的孩子。
红泪走后,我便召来陈仲,他眼眶红红的,香墨走后,他也跟我一样,如果说我对香墨的感情很深的话,那么他跟她,日夜相处,也绝不比我的感情浅一分。
“夫人……”他恭身俯在床前。
“陈仲,香墨的丧事都办好了吗?”我问。
他点点头,还没说话,眼泪就先落了下来,“嗯,一切都按照夫人的吩咐,按宫嫔的丧葬去办的。”
“有劳你了。”我小声的道,眼睛变得酸涩起来,连忙别过脸去,不想让他看到我脸上的悲伤。
两个悲伤的人对视,总是会失去控制,看到我脸上的泪水,他再也忍不住哭出声来,屈身跪到我床前,“夫人,香墨……她死得好冤哪!”
我仰起头,任眼泪无声落下,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我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可是我……现在还没资格谈什么报仇,因为我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夫人……”他用祈求的目光看着我。
在他声声哀求下,我的情绪也终于到了崩溃的程度,泪水如山洪般倾泄而下,我抱歉的看着他,“对不起,陈仲,对不起,我现在还不能答应你什么……但是,你要相信我,我一定不会让香墨这样白白死去,我会让那些人付出代价的。”
他用流泪的眸子看着我,“夫人,有您这句话,奴才就放心了。”
他以额触地,对我行一个大礼,“谢谢夫人,奴才替香墨在天之灵,谢谢夫人。”
我无言的望着他,感憾万千,恐怕,除了娘以外,这些人就是我最亲密的亲人了罢!
再转念一想,我又有什么好让他们感谢的,我是个罪人,我没有保护他们。
几天后,我身子康复,顶着三个月大的身孕去了中宫殿。
听传殇国夫人到,皇后娘娘不觉一笑,“稀客啊!”
天气渐暖,她穿一袭颜色鲜艳的百花衣站在廊下,亲自执着水壶,给那些盆花浇水。
“娘娘,要见吗?殇国夫人在外等着呢?”
皇后脸上笑容愈浓,将水壶递给她,“见,为什么不见。”
她转身进了正殿,华丽身影留下一缕香,长长披帛拖逦身后。
我只带碧珠一人进殿,恭身行礼,“臣妾见过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她莞尔一笑,端端坐于凤榻上,“殇国夫人何必多礼,快请坐。”
“谢娘娘。”我谢恩,回身在椅上坐下。
她上下打量着我,良久才道:“听说你最近身子不适,可大好了?”
“劳娘娘挂念,已大好了。”我笑着道,彼此敷衍的风雨不透。
她笑了笑,“那……今天来有事吗?”
“没什么大事,就是想来看看娘娘,上次您身子……”
我话未说话,她便笑着打断道:“本宫这里已经成了冷宫了,众嫔妃都鲜少来看,更别说皇上了,现在殇国夫人肯屈尊来看,真是让本宫感激万分。”
一翻话,被她说的阴阳怪气,我訕訕坐着,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只好笑着道:“娘娘说哪里话,臣妾还得仰仗娘娘多多关照呢?”
“你又何需本宫关照,皇上自会为你做主。”她冷声道,已经收了脸上笑意,抬手端了旁边茶盏吹着。
我黯然一笑,低下头道:“自古以来,后宫之中,又有谁能得皇上宠一辈子呢?后宫佳丽三千,又有不断进贡的美女,而我们,也总有年老色衰的时候,那时,还不是一样的可悲。”
她喝着茶,突然笑了,“就算真是那样,那殇国夫人也绝不是可悲的那一个……”她意有所指,目光徐徐下移,定到我肚子上,“你现在,必竟怀了龙子。”
我了然,笑笑不语。
她接着道:“也算是你福大命大,遭遇了那么大的事,现在还能安然回来,不过好在,皇上怜惜。”
我苦笑着,眸子里浮上忧郁之色,“臣妾受点委屈不算什么,比起平西王来,已经算是幸运的了。”
我突然提到平西王,皇后娘娘脸上神色转黯,扭头看我一眼,皮笑肉不笑的道:“殇国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轻笑,不卑不亢的道:“平西王爷立战功赫赫,现在年过花甲,却不能居家享福,在那边塞荒蛮之地受风沙征戌之苦,真是让人又敬,又怜……”
她眸光已变得冰冷,紧紧握着香檀木雕鸾扶手,一声不哼。
我低头笑笑,再道:“皇后娘娘,今天天气不错,我们到院子里坐坐如何?”
我紧紧盯着她,眸子里闪过一丝皎洁的光。
她冷眼看过,立起身道:“摆架后花园。”
我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转身跟在她身后出去。
中宫殿后院有一方石桌……
看到那方石桌,我的内心汹涌澎湃,愣愣的站在原地。
“怎么不走了?”皇后转头看我,一脸的不解。
我忙低下头,尴尬的笑笑,“娘娘,就我们两人坐着说话岂不好?好久都没有清静过了。”我转身看看那些颔首而立的宫女,意有所指。
她会意,想了想,然后冷声屏退宫人,“你们都下去罢。”
众宫女福身退下,我缓缓走到石桌旁,手指轻轻拂过纤尘不染的桌面,这里,早已被宫人擦得干干净净,而我,多想让她们留一份从前的灰尘。
“坐罢。”她冷声道,先行在桌边坐下。
桌子上,已摆有几碟新鲜水果,还有刚泡好的热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