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她这样说,显然是不愿帮忙,枫望失望得流泪,却也不能再说什么,抬头看看痴傻的皇后娘娘,也就死心了,对于一个疯子,她似乎是抱了太大希望了。
太后娘娘派出大量人手,整日在宫中寻找,甚至去了城门,以防出宫,可是接连找了三天,一无所获,宫里气氛也突然变得紧张起来,大家都说宫里有索命的怨魂,把贵妃娘娘勾了去。
皇上严令重责,封了众人口,同时也重视起来,可是不管派多少人,把宫里上上下下翻了一遍却怎么都找不到,贵妃娘娘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不见踪影。
一日午后,宫人带着皇后娘娘在宫里散步,无意间来到一处废宫,她像是有所感应一样,突然停下不走,然后指着紧闭的宫门道:“在这里。”
“在这?娘娘您说什么?”舞云不解得看着她,转身看看那处废宫,似乎也想起什么来,这是最后一天,贵妃娘娘曾经带她来过的那处宫殿,此时再看,已比上次多了份凄凉 ,破败,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的木芙蓉香味。
婉儿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看,嘴角牵出一抹淡淡的微笑,似是欣慰,又似万幸,她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舞云姑娘,或许里面有东西,不防让人进去看看。”她上前谏言。
舞云疑惑的看看她,却只从她脸上看到一抹高深漠测的笑意。
相处几日下来,舞云也并非等闲之辈,一直觉得婉儿不简单,现在看来,是真得不简单,于是她不再说什么,召来了宫人进去搜查,最后果然在后院的井里找到了贵妃娘娘的尸体,已经死了很多天,尽管已立秋,天气还是燥热,幸好井水冰凉 ,泡了几日身子仍旧完好,皇后娘娘早早的被带到一旁,以防受惊,她冷冷的看着她的身子被抬出去,脸上任何表情都没有。
众人只说皇后娘娘如此精明的女人,既便是疯了,也有着不能等同于别人的冷静。
又或许,是贵妃娘娘死前有所暗示,谁知道呢,总之是死了,太后娘娘看过泡得发胀的尸骸,冷笑着走向皇上,“皇上,贵妃娘娘畏罪自杀,现在皇后娘娘气也出了,看起来比前几天正常多了,不如让那件事就此过去罢!”
易子昭脸上一如从前冰冷,牢牢得看着远处她的身影发呆,几天来,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她,看到她呆滞的目光,他的心都揪痛了,听了太后的话,他又冷笑,“母后要的就是这样不是吗?她疯了,再也不会起什么风浪,这是你早就料到的。”
太后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轻笑出声,“哀家也没想到一向冷漠的她会这么经不住打击,不过……她确实是听话了,老老实实的待在皇上身边了不是吗?”
“可这不是朕要的结果。”他冷声道,极力忍着内心将要爆发的情绪,他不能容忍,怎么直到现在她还可以如此冷漠,理所当然。
“这是你要的结果,你不是说只要让她留在你身边就好了吗?”
“那也不是以现在这种状态。”
太后冷笑,用眼睛瞅着他,“可是她这样的女子,如果清醒的状态下是永远都不可能跟着你的,你要知道,你是她真正的仇人,她所有的幸福都是在你手里化为乌有的,包括她至亲的亲人。”
易子昭冷笑,脸上笑容比她的更冰冷,狭长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黑暗的光,“你很清楚朕当初为什么会那么做。”
“是啊,哀家知道,所以很感激你,可是……哀家也有付出的。”她原本冷漠的脸上浮现一丝忧伤,少有的伤感,“哀家没有想到那个男人会听凭她一个小丫头的安排,更没想到,他居然会背叛哀家。”
这是她心中的痛,莫明奇妙被关了那么久,他没给她半点解释,直到后来……她用他们之间仅存的一点感情做本,扳回了失败的局面,在紧要的关头冲回来,稳住了动乱,可是……她却不得不杀了那个背叛的男人。
她口中的那个男人让他轻笑,笑得无比讽刺,“背叛?你难道现在才知道吗,他早在先择出家的那天就背叛了你,只是你看不透而已,呵,原来母后你这样精明的人在面对感情的时候也有会犯傻。”
说这话,一半是嘲笑她,一半是自嘲,因为他并不比她好多少,所以才会屡屡做错事,直到再也不能挽回。
太后低下头微笑,并不理会他口中讽刺,笑得有些凄凉,骗了自己几十年,突然被人戳破真相,血淋淋的,让她有些不能接受,之所以到今天都没有处理背叛了她的十四王,是因为她还下不定决心,爱了一辈子,也为他付出了一辈子的男人,怎么能轻易放弃呢?
不甘,也不愿。
她不再说话,漠然转身离去。
看着她落漠的背影,易子昭有些后悔,她尽管狠毒,可必竟是他的亲生母亲,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虽然极力不愿意接受。
他轻轻叹口气,转身再看清尘,她不知何时已经走了,空地上留下一片孤单的树叶,就像他一样。
直到今天,他仍觉得自己输了,夏侯君曜走了,可他得到了她全部的爱,而他活着,却已经失去了她,永远永远。
可悲的是,他不能背叛自己的母亲,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
而那个像驼鸟一样躲起来的十四王,他不敢对静太后坚持自己的意见要母亲为妃,也不敢违抗圣命,更不敢淫乱后宫,可是她敢,她就是要爱,就是要为自己爱的男人争到所有应得的。
直到十四王再也受不了心里沉重的压力,选择放弃,她心中也曾恨过,怨过,可是……相较于权利来说,她还是选择了报复,为了那个曾经拆散她们的静太后,也为了那个不爱她却不停的折磨她的太宗皇帝。
还有那个苦苦捱了十年也不肯死的天皇。
奉命执行任务,一次次间接的伤害自己喜欢的女人,做得天衣无缝,可是聪明如她,还是被发现了,于是他再也没有机会得到她的原谅。
越是坚持想要,就越是得不到,越是得不到,就越要不折手段,他觉得自己疯了,直到杀了她深爱着的女儿,他也彻底的失去了她。
她疯了,可还恨着他。
她不让他靠近,像是幼小动物保护自己的天性,觉得有危险就会发出尖叫,然后后退,保护自己。
她这样排斥他,让他的心抽痛不已,他要的不是让她怕他,不是……
“皇上,贵妃娘娘的身子已经泡了几天了,放不得,您看……”一位宫人上前禀道,打乱了他的思绪,那人小心翼翼的觑着他脸色。
周围的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属于死人的味道,烈日下热气翻腾,让那种味道更加浓郁了些,易子昭负手转身,远远得看向地上盖着白布的尸体。
“一切都听太后娘娘安排罢!”他无所谓的道,漠然转身离去,随侍宫人连忙执着华羽宝扇跟过去,挡住日晒。
不大的阴影下,他缓缓走着,脸上有一种不堪重负的疲惫感。
或许,她用这样的方式解脱自己是对的,至少可以留个全尸,然而,即便死了,有些事情还是没办法改变的。
前几日,皇上莫明奇妙杀了华阳公主,接着皇后疯了,贵妃自杀,太后娘娘自圆其说,说贵妃娘娘赎乱后宫,迷惑圣听,至始皇后娘娘疯颠,现在她畏罪自杀,大快人心,不必以宫嫔制度安葬,只准用草席裹了,远远的扔到乱葬岗上。
皇后疯了,连贵妃都死了,一时间,宫里上下人心惶惶。
淑妃、贤妃坐立难安,犹其是贤妃,从前父亲曾经帮助皇后娘娘以权谋私,现在太后归来,皇后又疯了,理所当然的,一切责任都要归到父亲的头上,她这几日连话都不敢多说,生怕会引起太后的注意,万幸的是,至今都没听到父亲不好的消息。
她独自想着,默然低着头往回走,身后宫人远远的跟着,同一旁的宫女小声议论什么?
她们声音不大,却也听得到。
“皇后娘娘疯了,那荣妃娘娘岂不是又要上位了?皇上从前可是很宠她的。”
“你懂什么,荣妃娘娘现在躲还来不及呢,你别忘了,太后娘娘突然盲了,到现在都还没有查到结果呢?”
“是荣妃娘娘吗?”
“谁知道,反正不会是皇后娘娘,就算是,这一下也碍不着皇后的事了,这个黑锅,她背也得背,不背也得背。”
“那多无辜。”
“谁说不是呢?”
“阿楚,阿离……”前面一道冷冷的声音传来,两人吓得立刻闭了嘴,再不敢多言,嫿贤妃冷冷的看了她们一眼,黯然叹了口气,“你们懂什么,就在这里乱说,小说被人听了丢了小命。”
“奴婢知错了。 ”
嫿贤妃不再说什么,继续往前走去。
那件事情看似过去了,可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宫女碧月仍在荣妃那里,就算一切查清,最后知道并不是荣妃所为,也永远不会被推到皇后娘娘身上,那个碧月……其实就是以防万一的替罪羊。
可是现在,皇后半疯半痴,没人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或者,生或死,赢或输,她早已不在乎了。
……
寂静殿内,一个青装宫人悄然走进来,看看榻上仍在睡着的美人儿,不禁柳眉轻蹙,她犹豫着,要不要叫醒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