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进门,一只花瓶就飞过来,我们连忙闪身躲开,才幸免于难,都吃了一惊,看到皇后娘娘气愤的坐在那里,一张脸胀得通红。
挥袖甩掉桌子上的茶具,气愤的道:“那个贱人,居然敢来威胁本宫?”
“娘娘小心气坏了身子,不值当。”香秀上前劝道,命令我,“还不把地上收拾干净,愣着看什么呢?”
“是。”我小声应着,弯下身子捡瓷器的碎片。
皇后娘娘冷冷的看着我,没有说话,转身对香秀道:“那件事情那个贱人是怎么知道的?难道是娟儿说的吗?”
香秀想了想道:“怎么会?娟儿对娘娘忠心耿耿,再说,她现在已经去了……”
她将话说的委婉,却不经意间的将目光转到我身上,“娘娘……”
她若有所指,皇后立刻变了脸色,低沉的语声道:“清尘,你过来。”
我放下手中碎片,依言走到她面前,“皇后娘娘……”
“自从娟儿走了以后, 你便是天天去送药给贤妃娘娘的人,你当真每次送去她都乖乖的喝完吗?”
“是的娘娘,贤妃娘娘还夸说娘娘待她好,她喝了药,皮肤变得更加柔嫩,皇上更宠她了呢!”
我说完,便小心的看着皇后的脸色。
她因气愤而胀得通红的脸,这次又添了冷笑的表情,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狰狞,我看到香秀冷冷的看着我,似乎十分得意。
我慢慢对她微笑。
她冷哼一声,别过脸去。
皇后道:“只有这些吗?你有没有听她提起过什么关于娟儿啊,还有这些汤药的?”
我努力想了想,摇着头道:“没有,贤妃娘娘没有对小女说过别的,每次送了药小女就回来了。”
皇后娘娘想了一会,挥手让我下去,我收拾了地上的碎片躬身退下,她们主仆二人在房间里不知说些什么,只听到皇后越来越生气,砸东西的声音也越来越频繁,宫女们都吓得站在门外不敢进去。
我回到自己的房间,长长松了一口气。
外头突然响起敲门声,我刚刚站定,气还没喘匀,不禁吓了一跳,没好气的道:“谁呀?”
外头没有回应,只是敲门。
我郁闷,只好开了门,意外的看到春桃站在门外,自从娟儿走了以后她是从不主动找我的,怎么今天?
我有些疑惑,将她让进房,“你找我有事吗?”
她走进来,见我关了门,才道:“刚才听你们在里面说娟儿什么的?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跟娟儿姐姐有关吗?”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呵呵。”我轻笑着,给她倒了杯茶,“我也不知道皇后娘娘她们在说什么,不管发生什么事,娟儿人都没了,她们又能拿她怎么样呢?你就安心罢,也没什么大事,只是皇后娘娘看起来挺生气的。”
我安慰着她,将茶放到她面前。
春桃看也不看,更没有要喝的意思,她的冷漠让我我有些讪讪的。
她站起身道:“没事就更好,虽然人没了,但是我也不想让一些心存不轨的人败坏娟儿姐姐的名声。”
说完,便转身出了房门。
我看着她的背影,有些欲哭无泪,她究竟怎么样才能相信我并没有存心在害死娟儿……我兀自黯然一会,想想还是算了,她是不会明白的。
太后娘娘选贵妃的事还是在宫里引起了喧然大波,首要的两位人选便是德妃和贤妃,德妃娘娘人才兼备,又与皇上有着患难之情,按说立她是最合适的人选,只是太后娘娘不知道为何,相较于德妃来说,却更喜欢更加势力的贤妃?
说不清是为什么,德妃娘娘也似乎淡淡的,对这次的选妃,也没有太过认真,还是本本分分做自己的事,可有可无的样子。
贤妃倒是日日都去太后娘娘那里聊天说话,也不时的找些宫里的趣事说给太后娘娘听,现在不用每天去送药了,于是我与贤妃的见面机会不多了,闲下来皇后身边没事的时候,我也会在宫里到处走走,一来是为了摸清路线,二来,也是为了找找别的机会。
贤妃太聪明了,她那天当面对我说不想放我走,我不可以相信她做了贵妃之后真的可以送我出宫去?所以,我不能太过大意。
百无聊赖的走在御花园里,已不用用赏心的心情来观赏这里的美景,宫中的一切景物都是供皇妃们消谴的东西,宫女们看一眼也是错的, 我低着头走路。
隐隐的,前边传来孩子的笑声,出于母性的本能,我欣喜的抬起头,看到河对岸边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更在开心的放风筝。
天上一只老鹰风筝飞得很高,执线的那人,正是易子昭。德妃娘娘站在一旁,温柔的笑着,看他们父子二人。
易子照同样也是一脸纯真的笑容,温柔的看着自己的孩子,与他打闹,滚成一团……
“父皇,再让它飞高点。”
“再高线就要断了。”
“不嘛不嘛父皇,你不是说过父皇亲手做的风筝会飞到很高很高的天宫里去吗?”他纯真的置问让易子昭哈哈大笑起来。
转过头,笑容突然怔住了。
他看到我了。
我慌忙别过目光,择路而逃,样子狼狈极了。
身后,还能听到小皇子撒娇的声音,却再也没有那个温柔的嗓音回应。
我一口气跑出去好远,靠在墙上喘着气,不知道怎么回来,心里竟然有些酸涩,一直以来,我竟然没有看到过他这样存真的一面,我以为他活得痛苦,该痛苦,可是他这么开心,一家三口站在一起放风筝的情景那么美好,幸福得刺痛了我。
我深深喘了一口气,眼泪却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我仰头看着天,天上的日头白晃晃的耀着人眼,一片模糊,就在这分不清是现实还是虚幻的当下,我告诉自己——这一切很快就会过去,就当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奇怪的感觉,不知是嫉妒还是空虚,反正,都很快就会过去。
我哭着,拼命往回跑。
从路旁冲出来的一个人影冷冷的站在身后,“站住。”
他沉稳而冰冷的声音缓缓没往耳中,我停下来,却没有回头,“有事吗?”
“你在哭吗?”易子昭站在原地没有动,却突然问我这个问题,我像是做错事被人抓住的小孩,很尴尬,很无措,胡乱的擦掉脸上的泪痕,笑着道:“如果我哭,你还会心疼吗?”
说完,我讽刺的轻笑起来,“真可笑,易子昭,以后不要问这样的傻问题,我们都不是从前的自己了,你不是你,我也不是我,我们只是敌人而已,别让我误会你还在关心我,这样对你不利。”
他轻笑着,慢慢上前两步,声音更近了一些,我可以清楚的听到他嗓间中的嘶哑,“你说的很对,朕不会再关心你,只是有些好奇,这么坚强的孝文太后怎么会突然落泪了呢?你很少哭的,清尘。”
他最后叫我的名字时,我的眼泪突然变得很汹涌了些,止都止不住。
从前温存的记忆周而复始的在我脑海里回荡,拂都拂不去,咒语一般……狠狠的凌迟着我早已脆弱不堪的心。
我微笑着,也只能微笑。
“看到你们一家三口幸福的样子,让我想起了被你害死的夏侯君曜,还有……被你亲手毁掉的我们的家园,还有我现在还不知道是死是活的孩子,所以我哭了,这个理由够吗?”我冷笑着,慢慢转身看着他。
他看到我脸上的泪,脸上轻轻抽搐了一下,我别过脸去。
他用平静的语声道:“如果你想见孩子,可以来找朕,朕说过的,只要你开口就可以,只是你一直没有来。”
“因为我怕防碍皇上和新贵人缱绻恩爱。”我冷笑着道,脸上泪痕渐渐干了,被风吹过的微凉没入心中,我手指颤抖着。
他低头一笑道:“没错,婉儿一直对朕忠心,但是……她却没有做对你不利的事情,如果你为这个恨她的话,不值得。”
“哦?是吗?这么说来的话我还要谢谢她呢,谢谢她心在曹营心在汉,也谢谢她一直坚持着没有做对不起我的事情,可是她做一件就够了。”我挑眉看着他,冷冷发笑。
易子昭凝视着我,突然沉默了。
我冷笑,“怎么?说不出话来了吗?”
他缓缓摇了摇头,用不合乎他冷冶表情的温柔语声道:“看着流泪的你,朕说不出残忍的话来,可是你却什么话都敢说,都不知道听着风轻云淡说话的人……有心痛。”
他语声轻慢,脸上带着凄苦的笑意。
我突然有些怔愣了。
他笑着,走过来轻轻擦掉我脸上的泪,“清尘……”
“够了……”我突然打断她,因为我已经看到德妃娘娘带着小皇子走了过来,她站在那里看着我们的眼神,有些疼痛。
这个疼痛的眼神让我清醒了过来,我推开易子昭,飞快的进了另一扇门,留下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易子昭。
“父皇……”小皇子的叫声那样清脆。
我拼命往前跑……
回到中宫殿,我便去了香秀房中,平时,我不是愿意来找她的。
今天皇后娘娘去太后宫中,侍候了一整天也累了,早些睡下了,于是香秀得空回房,她正在染指甲,用冰凉的桑蚕叶包着凤仙花捣成的花汁,细细包在十指上,她伸着手,见我进来,一脸的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