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想不到,你可真有能耐,不愧是前朝曾叱咤一时、艳贯后宫的明诚皇后,为求富贵,居然能够让诚王爷心甘情愿得写下休书,让你顺顺利利的进宫来。”她冷声道,眸中笑意如霜。
我心下一哂,抬头看着她,“你说诚王爷写下休书?”
见我一脸迷茫,她猝然笑了,“装什么无辜,要不是诚王爷写下休书,你一个有夫之妇又怎么能有机会再嫁入宫,我真是不得不佩服你这份狐媚人的功夫。”
原来,诚王爷已经休了我,我想像不出易子昭究竟是用什么卑鄙的方法逼他写下休书,但我知道一定是最毒烈的,要不然诚王他怎么会舍得放我走呢?
我无声得叹一声,别过目光,“你还好吗?听说你现在是昭仪。”
她讽刺一笑,看着我,“我好不好你还看不出来吗?昭仪又如何,还不是远远在你殇国夫人之下。”
殇国夫人的称谓是可笑的,我讪讪的接不上话。
她仰头看看这金碧辉煌的宫殿,再道:“你没来之前,大家都说这广濪宫是皇上为我而建造的,现在,居然让你住在这里,怎么?你很得意罢?”
我亦抬头看了看这处宫殿,笑着道:“是呀,这里的确不错,可是我做不了主,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再回到民间。”
“你不用在我面前装无辜。”她冷笑着道,转身向后走了两步。
我仍站在门里,并未出门槛,我们两个,就这样一里一外,隔着一段距离说着话。
她的冷声讽刺还有恨意都敌不过我心中对她的那份欠意,是我害她失去了父母,不管她怎么恨我都是应该的,可是……我们终归还是亲人。
“红泪……”我轻轻叫出她的名字。
她身子一怔,转身看我,“干什么?”
我勉强扯了一抹笑出来,“红泪,我们必竟还是亲人,不管你多么恨我都无法改变这个事实,这世上,你只剩下我这个亲人,我也只剩下你。”
她脸色缓了缓,好像有所心动。
我趁势接着道:“现在,你可能也知道了这宫里不比外面,有多少人表面上迎合,但心里却在想着要怎么将你踩到脚下,防不盛防,既然你我都在深宫,又是姐妹,我希望我们可以站在同一边,共同抵御外敌。”
“哈,你希望我跟你结成同盟?”她冷笑道,脸上全是讽刺。
“对。”我说。
她再次冷笑,转过身来看着我,“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听你的?跟你结成同盟,谁又知道你不是骗人的,利用过我之后再一脚把我踢开,过河拆桥你也不是第一次,记得当初王良人就是这样被你打入冷宫的。”
我轻笑,原来她也知道王良人的事。
“可我最后还是救她出来了,真正死的人是萧贵妃……”我试图告诉她实情。
“够了够了……”她冷声打断我,捂着耳朵不愿意再听下去,“郁清尘,你好自私,王良人跟你是同盟,为了你的胜利她就得在冷宫待上那么久,为什么去冷宫的是她而不是你?”
她冷声置问,我无以回答,默然低下头去。
“你怎么不说话?心虚了吗?”她冷声逼问,一步一步走过来,声声问到我脸上。
内心苦涩蔓延,我无力的笑笑,“对,我很抱歉。”
她笑,猝然转过身去,“跟我说有什么用,等将来,你到了天上再跟那些人说去罢。”
是呀,那些人都已经去世了,我有些无耐,长长得叹了一口气,转过话题,问道:“你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来恭喜你呀!”她笑着道,仍用背影对着我。
我一阵无语,耐着性子再问:“谢谢,还有事吗?”
“怎么,没事就不能来吗?”她转头看我一眼,目光轻佻,挑衅。
我轻轻叹了一口气,已经觉得越来越无力,强撑不下去,对她笑了笑道:“皇上就要下早朝了,他明令禁止所有人靠近这里,让他看见你也不大好,不如……改日我去找你?”
我的话,一部分是真,一部分是敷衍,这里的确不是说话的地方,宫人退后三米,却不代表就真得一点都听不见,我刚刚进宫,分不清谁是敌是友,还是小心谨慎一点好。
红泪脸色黯了黯,讽刺的道:“这么快就用皇上来压人了?你可别忘了,枪打出头鸟,皇上这么爱你,实则就是害你,就算我不动手,太后,皇后,也自然不会放过你。”
我轻笑,“那你是来向我报信的喽?”
“才没有。”她极力否认,脸已胀得通红。
我脸上笑容变得有些苦涩,“那……请便罢,我要回去了。”
我扬手招来宫人扶我回去,红泪仍站在门前不愿走,直到我身子走远,她才拂袖离去,可我宁愿相信她是来提醒我的。
红泪是个单纯的人,喜怒言于色,不像我,既便心里恨得要死也还是笑着。
我回到殿里,坐在榻上微微喘着气,短暂的行程而已,已经让我觉得疲倦。
“夫人,早膳备好了。”片刻后,有宫人来请。
我幽幽得叹了一声,起身跟着她进了膳阁。
只是早膳而已,就见桌子上已经摆满了琳琳琅琅的菜色,各色面点,小菜,粥……
我因为担心孩子,已经没什么胃口,可是又怕等下她回来没有奶给她喝,于是挑了一碗灯芯花鲫鱼粥,吃了半碗就搁了勺子。
“夫人,您昏睡了三天,身子虚弱该多吃些才是。”劝我的那位宫人长得眉清目秀,甚是难得的好容貌。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随即站起身来。
她连忙过来掺扶过我,低着头小声回道:“奴婢名叫绿珠。”
我轻轻笑了笑,“好名字。”
她亦笑着,“是从前的主子给取的,奴婢也只是受用罢了。”
我脸上笑容沉了沉,漫不经心的再问:“你从前的主子是谁啊?”
“这……”见我这么问,她迟疑了一下,有些为难得看着我,迟迟不敢说。
我转头看她一眼,“怎么?有什么不好说的吗?”
她缄口不语,只是用力得摇摇头。
我再看她一眼,已经察觉到异样,冷声道:“你扶我进去休息。”
“是……”她小声应声,扶我进了寝室。
宫人如数留在外殿,进了房间,只有我们二人,我在一把雕螭桃花木的椅子上坐了,沉声说道:“这下,你可以说了罢?”
她怯懦得站在我面前,不敢直视我的目光,用我几乎听不到的声音道:“是……前朝的良人娘娘。”
她声若蚊咛,我听一遍,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起身子再问:“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是前朝的王良人。”这一次,她干脆说了封号。
我的心一下子变得膨胀起来,再看她时,目光里已多了份惊喜,与探究……
新帝继位,前朝宫人已如数赐死,她却能活到今天,并且好端端的出现在我面前,是透网之鱼呢?还是王良人死前的精心安排。
如果是,那我真是不得不佩服她的足智多谋,竟然将这条鱼线放得这么长远。
我久久得不说话,只是盯着她看。
绿珠被我看久了,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小声的道:“夫人,现在您是时候该上床休息了。”
她说是时候休息,其实是暗示有些事情还不是时候挑明,我怎么会听不懂,轻笑一声,心情已变得好多了,夏侯君曜总算是有所安排,没有让我的等待与期盼化为灰飞。
她小心得扶侍我躺下,“夫人,奴婢就在殿外,您有事只管叫一声。”
我对她点点头。
刚刚躺下没一会,便听到殿外响起皇上架到的声音。
我连忙起身,绿珠也已推门进来,为我披了件外袍,来不及穿,就立刻得去前厅接架。
“就这样罢,不用穿了。”我沉声道,就那样披着外袍出去。
她随侍在侧,小心掺扶我前往正堂。
我从偏厅进了殿,易子昭高大的身影已经站在那里了,他身穿龙袍,头戴宝冠,气宇宣昂的站在那里等我行礼,目光灼人。
小云去了一个时辰,连早饭都是令别的宫人送回来的,直到现在,她才跟随易子昭一同出现,我目光轻轻掠过她,心中已有了排斥感。
我来到他们面前,轻轻福了福身,“见过皇上。”
然后小云再向我福了福,便走过来站到我身后,俨然觉得自己是我身边的人。
“平身。“他略显沙哑的声音自我头顶响起,然后回身在鸾榻上坐下,轻问:“听说你找朕有事?”
他明知故问的道,紧紧盯着我不放。
我低着头,跟着他来到榻旁,在一米之外的地方站定,笑着道:“自然是有事,不过……臣妾想先问皇上几个问题。”
听我自称臣妾,他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眸底笑意转浓。
我亦微笑,无比深邃。
诚王爷休书已下,皇上圣旨也已诏告天下,这个殇国夫人的身份,无论我有多排斥都已经是不可挽回的事实,另外,让我坚定信念留下来的……还有碧珠。
她让我平静无波的内心重燃起希望,隐隐的,我总觉得夏侯君曜留有什么给我,不只是孩子。
殇国夫人的身份虽然可笑,可它能让我名正言顺留在宫中,将那些不解的谜团一一破解,包括……那人的临终遗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