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说着李春天有点儿搂不住,“……花椒先拿热水给泡了,然后把花椒捞出来,热水打羊肉,一个方向,顺时针。”一边说一边还做手势,“搅完之后那个羊肉馅儿就特别肉嘟嘟的你知道吗,然后蒸包子,好吃的呀!咬一口,别提了!”说完,李春天还不忘吸了吸口水。
梁冰笑笑:“你这样,你哪天给我蒸两屉包子行不行?”
“行行。”李春天拍着胸脯子答应,“小菜儿一盘!”
“你现在欠我两屉包子。”
说笑间,车已经开到了李春天家楼下,看李春天那么多包,梁冰主动帮李春天拎着上了楼。敲了半天门,来开门的是老大李思扬。
“妈跟爸呢?”李春天进门就往浴室去,一句话也不愿意多说。其实那地方也没不是特别不好,可是这不能洗澡把李春天憋得够呛。
“上公园去了。”李思扬帮她把行李提到屋子里。
洗完澡出来,李思扬已经给李春天倒上了蜂蜜水,李春天咕咚咕咚地喝了一杯,心满意足地倒在沙发上。
“刚才谁送你回来的?”
“梁冰。”李春天这会儿身上舒服了,也愿意说话了。
李思扬坐到李春天旁边:“你们两个一起出的差?”
“真行,他能跟我一块儿出差吗?”李春天想到梁冰那样儿,再幻想他跟自己奔跑在村头的小土路上,后边儿有跟着追的地沟油黑心老板,想到那场景就忍不住笑,“去那穷山沟,他有病啊他!我上报社去送稿子去,正好在门口碰见他。他说你怎么没开车啊,我说啊,他就说上来我送你,学了趟雷锋!”
“还真巧啊!”李思扬意味深长地瞟了她一眼,慢慢说道,“以前妈说你跟梁冰有点儿什么,我还不相信,可现在看来真有什么!”
李春天猛的坐起来,瞪着李思扬说道:“真成!姐,你的眼光什么时候降低到跟妈一个标准了都!”说完李春天重新躺下,叹了口气,“我们俩绝对什么都没有!人家怎么可能看得上我!能不再让我重复这话了吗?重复的我自个儿一点儿自信都没有了!”
后来李思扬再说了什么,她也不愿意搭理了。
李春天回到卧室,倒在床上就呼呼大睡,一直睡到晚上7点,睡得特别深,还做了一个梦。梦里边儿有人牵着她的手在村里边那条疙疙瘩瘩的泥路上拼了命的跑,李春天跑得都快喘不过气了,双腿跟灌了铅似的,不想跑可是后边儿有好多人在追,前面拉着她那人似乎是感觉到李春天的速度越来越慢,回头嚷了句,李小辫儿,快点儿!李春天猛的一抬头,梁冰!
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就听到耳朵边有一阵音乐,这音乐让李春天听着耳熟,觉着怎么这么像我那手机铃儿啊,勉强张开眼,还真是手机在响。
是刘青青,知道她回来了,约她晚上一块儿吃饭。挂了电话,李春天就赶紧起身收拾,跟爸妈打了个招呼,开着车就出门了。
看见刘青青,李春天就把跟李继伟出这趟差得种种际遇都告诉她了,一边吃着,忍不住感叹,“还是北京的菜香!”
刘青青看李春天在对面狼吞虎咽,“我发现你们真行啊!一男一女在一屋,居然什么事儿都没发生。”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们俩住在一屋,我好想都没怎么把他当男的,你说怎么回事啊?真的,一点儿那种和一个男人单独在一起的感觉都没有!”李春天叹了口气,她对自己也很失望。
刘青青白了她一眼,“我是看出来了,你正事儿不干,净管那些跟你不沾边的事儿,以后我不管你了!”
“不行,你必须管!”
“我不,我不管!”刘青青挥了挥了,制止了李春天继续说下去:“昨天晚上张一男拿了几张图回来,说是要给人家做装修设计,我问人家给他多少钱吧他也不告诉我……你说,他是不是想私设小金库啊?那不等于不想一心一意跟我过了吗?你说我怎么办啊?”
李春天满不在乎地瞟了刘青青一眼:“这有什么办的呀!你就让他有点儿私房钱呗,你说这年头哪有男的手里没点儿活钱的呀!”
“他要那钱干嘛呀!”
歪头想了想,李春天很肯定地说:“我觉得他可能也就是想跟哥们儿一块儿喝酒啊吃饭的时候手头上宽裕点儿,别显得太寒酸了。你别管了,大头儿都在你这儿呢!”
“那不行,我必须把财政大权牢牢掌握在我自己手里!”
看刘青青那西宫皇太后的样儿,李春天就忍不住想打击她,“你算了吧!你又没这本事,干嘛呀,人家挣的呢就给人家!”
“我有这本事我还找你呀!”刘青青有点儿急,“我不就想让你给出出主意嘛!”
李春天擦了擦满嘴油,咧嘴就笑了:“瞧你找这人,我能给你出什么主意啊!我就觉得你算了,别跟他太计较了,真的,你要想找主意 可别找我,是个人就比我强!”
听刘青青絮絮叨叨说了半天她和张一男这段时间的矛盾,李春天一边酣畅淋漓地吃着,也一边应付着搭理她,等李春天酒饱饭足,刘青青也抱怨地差不多了,两个人分道扬镳,刘青青器宇轩昂地跟李春天拜拜,开着车一溜小跑。
李春天一路打着饱嗝到了家,洗了澡,又把家给收拾了一遍,感觉胃里的食物多少消化了些才爬上床。不过估计是下午睡太多了,李春天一点儿也睡不着,翻来覆去,老想到下午做的那个梦,为什么自己会梦到梁冰呢?难道真像老大说得那样,跟梁冰走得太近了?
梁冰是老大想追求的男人,自己确实是应该跟他保持距离,一方面避免引起别人的误会而误了自己的姻缘,更重要的一方面是,今天老大的话其实李春天已经多少听出味儿来了,老大有点儿不满了——看来,确实应该跟梁冰保持适当的距离了。
昨天晚上胡思乱想了半天,后来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第二天,李春天刚冲进办公室,李继伟就跟了进来,他把农民日记专题的照片交给李春天,还整理了一个概述出来,说完了话还没有走的意思,李春天疑惑地看着他,李继伟才有些不太好意思地开口说李春天给他介绍的保姆手艺不错,希望李春天能到家里去吃顿饭,尝尝保姆的手艺。李春天高兴地答应了,还吆喝着大家一块儿去。
看完李继伟给的照片,觉得还得再要七八张,李春天追出去赶上李继伟跟他说这事儿,等她回来,自己的座位都已经被别人给占了——又是梁冰!
梁冰跟小沈聊得正热闹,看到李春天走进来,张口就喊:“李小辫儿。”
李春天心里叹了口气,慢悠悠地蹭过去,一副公事公办的口气:“梁总,对不起我得在这儿办公。”
梁冰听李春天这么称呼自己,有点儿尴尬,下意识地站起来:“我等老康呢,老康没在。”
李春天一屁股就坐了下去,见梁冰还在一边站着,李春天又觉得有点儿过意不去,指指旁边的椅子:“你坐这儿等吧,请坐。”说完李春天也不管他,打开电脑做自己的事儿。
梁冰觉得李春天今天心情似乎不太好,于是故意逗她道:“你说我是叫你李小辫儿好呢?还是叫你包子里好呢?这俩外号你喜欢哪个?”没等李春天回答他,梁冰自顾自地说下去,“我觉得还是李小辫儿好!”
“梁总……”李春天抬头就说了两个字就被梁冰截断了。
“真的,李小辫儿多有女人味儿啊!”梁冰一脸的骄傲。
“梁总!”李春天提高了音量,“在我工作的地方能不叫我外号吗?你就叫我李春天好吗?叫我名字,我觉得这样对我比较尊重。”
梁冰又有点儿愣,不过还是乖乖地说:“那行,我尊重你的意见。”
“谢谢。”李春天面无表情地说。
梁冰绕着李春天的桌子走了两圈,最后在李春天对面站住,两手撑住她的桌子,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李春天同志啊,我是不是什么地方得罪你了?”
“没有啊!”
“那你今天的态度怎么对我有变化呢?”
“有什么变化?我怎么了?”李春天觉得自己有点儿不敢看梁冰的眼睛,于是一个劲儿地盯着电脑屏幕。
梁冰想了想:“是不是你姐的事儿你生我的气了?”
“嘁。”李春天白了他一眼,“怎么可能呢?绝对没有!”
“真的没有?”
“当然没有了!”李春天无奈地看着梁冰,“你真逗!”
这会儿正好小沈拿着稿子走了进来:“李姐,概述改完了。”把稿子递给李春天,小沈就打算出去,李春天赶紧叫住他,“你别走啊!”想了想,又说:“那个,你这样,你坐这儿再看一遍,你瞧瞧,万一这里有错别字呢!”
小沈觉得莫名其妙:“电脑里打的还能有错别字?”
“让你再看一遍能累死啊?”李春天瞪着眼。
小沈看了一眼旁边的梁冰,回过头来看着李春天,无奈地说:“行。”
“坐这儿咱俩得谈谈稿子。”李春天指指自己对面的座位。
梁冰赶忙给小沈让座:“你们是谈那个副刊的事儿吧?”
“对。”李春天点点头。
“那我就别拿周刊的事儿打扰你们了。你们谈。”说着梁冰就要出去。
李春天赶紧说:“谢谢啊。”
梁冰回头看了李春天一眼:“不客气,再见。”
“再见。”话还没说完,梁冰已经关上了门。李春天若有所以地盯着被梁冰关上的大门,小沈试探性地碰了碰李春天的胳膊:“怎么了这是?”
“没怎么啊!”
“你对梁总这态度有点儿不对啊!”小沈笑嘻嘻地说。
李春天冲他一瞪:“别胡说八道,什么不对劲!”
小沈翘着二郎腿,用一副专家口吻说道:“你这明显使得是我将离去法啊!”
“去你的,胡扯什么!什么叫我将离去法啊?”李春天一推手里的稿子,身体靠在椅背上。
小沈来了精神:“你看啊,谈恋爱啊有这么几个法则,我经常用的呢就叫苦难童年法。我想追女孩就跟女孩说我小时候多惨,我妈没事儿就打我还吃不上饭,给女孩儿说的是眼泪四溅的,这基本上就搞到手了。”见李春天听得很认真,小沈继续说道:“你用的这个啊叫我将离去法,表面上对人冷冷冰冰,其实啊非常想得到对方!”
李春天勃然大怒,就像被人说中了似的,“去一边儿的,胡说八道什么!稿子给我拿过来,不检查错别字了,讨厌,回去干你的活!”
小沈见李春天好像真的生气了,大气也不敢出,放下稿子就逃回自己的座位,整个一天都没再挪窝。
李春天一整天心情都不佳,直接间接地吼了小沈不知道多少次,终于挨到下班了,小沈一溜烟就跑了,李春天也泄了一口气,刚想回家去休息,王勤又打过一电话来,十万火急的让李春天马上回家,也没多说什么,啪就把电话给撂了。李春天想到上次老爸乱给人开药吃也是这个样子,立马就急的不行,直奔停车场开上车就往家跑。
到了家还没进家门,就听到屋里传出来笑声,老妈过来给李春天开了门,李春天瞟了眼客厅,问:“家里有客人呢?”
等李春天换好鞋子,老妈拉着她就奔到客厅,脸上笑的跟花儿似的指着一人跟李春天说:“这位是小段大夫,是位中医,他是正经中医学院毕业的,还是研究生。”
李春天愣愣的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那小段大夫倒是镇定,见李春天进来,已经站起身来问好,李春天这才呐呐地做出反应,也赶紧跟他问好,然后坐下。
“我看的那些书籍啊,对他来说简直是小儿科。”老爸拍拍小段大夫的肩,眼神里充满了赞许。“没想到伯父的中医知识这么渊博!”小段大夫相当谦虚。
“我爸这属于久病成医,没事儿还给人乱开药,还给人吃坏过呢。”边说边起身,“您先坐,我走了,我还有点儿事儿,我就回来打个招呼。”说着就走到门口去换鞋。
老妈着急地跟着追了出来,一把拉住李春天:“你怎么走了?”
“妈你这是干嘛啊!”
“这不是给你介绍吗?”老妈急了。
李春天无奈地看着老妈:“介绍什么呀!你们现在好,逮一没结婚的就给我介绍,逮个没结婚的就给我介绍,就跟我是什么似的!”
老妈歇了口气,好言好语地劝李春天:“这小伙子挺好的。”
“妈以后有这种事儿你们能不能提前跟我打个招呼啊?您这儿让哦傻啦吧唧一回来,多尴尬啊!”李春天觉得自己这会儿特别烦躁,必须马上离开,一刻也不能多呆!
“这有什么尴尬的啊?去去,去跟他聊聊。”老妈作势把李春天往客厅推。
李春天挣脱老妈的手,弯腰穿鞋;“不去,不去,你跟我爸跟人家聊吧,还以为叫我回来干嘛呢!老这样!”说完头也不回的就走了出去。
从家里出来,李春天就一直开车闲逛着。
想想实在没有地方去,干脆就去张一男他们家蹭顿饭吃吧。没给刘青青打电话,李春天直接开着车就过去了,这个点儿,张一男和刘青青一准儿在家!
刚走进他们家门,李春天就觉得这气氛有点儿剑拔弩张的意思。果然,刘青青一见是李春天,拉着她就开始诉苦:“老二,你快过来给我评评理。”
“怎么了?”李春天安抚性地拍拍刘青青。
“你知道这张一男太不像话了!”刘青青恨恨地瞪着张一男,“给别人设计这个稿吧,那天我问他给不给钱,你知道吗他跟我开玩笑说给一百万!我知道一百万是开玩笑的,但是他没有一百万,十万总得有吧!现在我问他你知道他怎么说吗?他说那个我这都朋友我这不好意思要钱!怎么着,那你给别人白干哪!”最后一句是冲张一男吼得,“现在有这么傻得人吗!”
“我愿意怎么着?”张一男不甘示弱地吼过来,“都是哥们儿,在社会上混的,一天到晚弄点儿事儿就要钱,你满脑子铜臭,除了钱你什么都没有。”说完,又一脸厌恶地冲李春天说,“老二,你说这样的女人能要吗!”
“咱俩结过婚了!”刘青青根本不容李春天插句话,接口就来,“我告诉你,咱俩任何一方的收入都属于我们共同财产!你凭什么给别人白干啊!”
“别吵了!”李春天越听越头痛,声音不自觉地就拔高了,这一吼倒有效果,俩人都不说了,一起看着她。李春天接着说:“我建议你们俩把每次吵架的原因都写下来,然后粘墙上,然后等老了翻过来看看这辈子为一件事儿吵了多少回,说过多少年车轱辘话!好了,我走了。”说完砰地一声就带上了门。
一时间,刘青青和张一男都愣住了,等反应过来,李春天已经走远了,张一男忙追出去,“吃过饭再走啊!老二,老二。”
也不理张一男在后边喊她,李春天头也不回地下了楼把车开了出去。
李春天觉得自己的生活实在太没劲,莫名其妙的相亲乐此不疲地上演,爸妈总是热衷于用这事给自己制造惊喜,可是经历了刚开始的新鲜之后,李春天能感觉到的只是滑稽和无奈。
难道女人就必须结婚吗?过了三十不结婚就是异类,就得让人同情和怜悯吗?对呀,自己都三十八了,眼瞅四十岁了。
还有刘青青和张一男,他们从认识到确定恋爱关系再到结婚,其中的每个细节仿佛自己都有参与到,连他们的每次吵架都能如数家珍地说出来,这是别人的生活,为什么自己要参与进去,还参与的这么彻底!真正属于自己的究竟是什么?究竟在哪里?
还有梁冰,李春天一点儿都不想招惹他,那是一个根本就不会去抱有任何希望的男人,可是为什么姐姐会怀疑她跟梁冰的关系,而自己刻意疏远为什么在小沈眼里却是欲擒故纵?
李春天觉得,生活给别人的是一个个馅饼,给自己的却是一个个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