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和亲家公的生意
俺爹和俺哥的老丈人凑的很黏和,一个是养牛养羊喂驴的,一个是贩牲口做经纪人的。养牛养羊喂驴的是俺爹,贩牲口做经纪人的是俺哥的老丈人。别看他俩生意不大,却很有不少曲折的故事呢!
贩牛记
夏日中午,烈日炎炎,树蝉长鸣,些许轻风。“老哥!你尽管听我的!准没错!来!来!喝!”俺哥的老丈人——老翟头红着脸,粗着脖子,捏着小酒盅嚷嚷着。
“老弟!我可全听你的了!等这两头牛卖了好价钱,赚了钱,我请你喝二锅头!你说的那个主会出恁高的价吗?”俺爹边敬酒边盯着亲家公小心翼翼地问。
“会,肯定的事!”老翟头斩钉截铁地道。
卖羊记
春节将至,爹盘着腿坐在炉边椅子上点着旱烟,“叭嗒,叭嗒”,不停地吸着,“这一次凭他老翟头咋给我灌迷汤,我都不听他那一套,见他的鬼去吧!”爹狠狠地敲敲烟袋。“山儿,去把那二十只羊送到高庄的屠宰场。”“俺丈人不是说,李庄屠宰场价不赖吗?”哥诧异地问。“我才不听那死老头子的话呢!”爹生气地说。
可是,这次卖羊还是没有比别人赚得多点,爹一声接一声地喘粗气,闷着头,红着脸。嫂子得意地说:“谁让你不听俺爹的话呢!”
咋卖驴
就差那头驴没卖了。
人家给俺爹开玩笑:“老李头儿,你那头驴生意还听你亲家公——老翟头的吗?”爹低着头,“再说,再说!”
时值暮春,爹的那头驴壮而又壮,爹瞧着那头驴,只字不提那个“卖”字。
俺哥的老丈人,也再没来过。
最后的一件事
大风卷着雨水疯狂地扫向大地,街巷里回荡着那呜呜的吼声,弄得人们心神不宁。但这一切对于比尔来说,都无所谓了。
他瘫坐在小镇中心一间普通民房的一把旧椅子上,脏乱的头发散在额前,遮住了眼睛,身子紧紧裹在已经磨得泛白的大衣里,脖子也深深缩进了高高竖着的衣领,好像生怕一丝光漏进去似的。其实这间房子已经两个星期没有电了,又哪来的灯光?
比尔微微抬了抬眼,看了看身边。此时,房间里已经空空如也。“唉,我已经失业6个月了。”比尔想起了墙角里放着的那台唱机,想起了爸爸站在唱机前唱《快乐的鸭子》的情景,他又想起家里从前聚会,沙发上的人们高声喧哗的场面;还有那张硬木桌子,那个精美的衣橱,还有……
“我已经失业6个月了。”比尔再一次告诉自己,他的手在口袋里插得更深了,紧紧地握着口袋里的那件东西。
能卖的他已经都卖光了。
忽然窗户被吹开,风钻了进来,肆意地在比尔的耳边呼啸,刮起一张张的白纸,那是比尔熬了几个通宵打出来的十几封求职信,然而它们却被无情地退了回来。
“连风也在嘲笑我吗?”比尔慢慢地坐了起来,“是时候了。”他口袋里的手在颤抖。
忽然,比尔似乎又想起了一件什么事,他翻遍身上,找出那张黄色的信纸。这就是罗伯特先生昨天请比尔帮忙交给汉克先生的。
“唉,都这种时候了,还想这些!”
一个求职时偶然遇到的老板的嘱托,何必放在心上?比尔又握紧了口袋里那硬硬的东西。“不,我已经答应了他,这是最后的一件事了。”于是,比尔戴了顶帽子,出门了。
他来到位于小镇最南端的汉克的公司。当他敲开门,来到汉克的办公室时,汉克正沮丧地抱着头,看上去非常痛苦。比尔平静地说:“你好,汉克先生,这是罗伯特先生让我转交给您的,好了,再见!”一边说,他一边把信放在桌上,然后转身就走。但比尔还没有走出门,就听汉克大叫:“噢,噢……我有救了。”他追上来抓住比尔,不,是抱住,不知该说什么好。原来,信里写着个号码,是汉克焦灼地等待的一个客户的账号,汉克必须在今晚据此处理好一切,否则就可能破产。“年轻人,太感谢了,我有什么能帮你的吗?”比尔眼睛里放出了光,小心翼翼地回答:“我需要一份工作。”
10分钟后,比尔走出了大楼,路过一个垃圾桶,随手把一支手枪从口袋里掏出来扔了进去。“去你的吧!我有救了。”
他想回去告诉所有的人,是什么救了他。
剃 头 记
剃头匠黄老二在新月镇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经他那双手剃过的头不下万儿八千。今年黄老二已经七十有三,近日经一天劳累之后渐感体力不支。他意识到,该到了找接班人的时候了。
经过黄老二的细心观察,青年后生王振华被其定为接班人。这王振华在新月镇可谓有口皆碑,其为人忠厚老实,干活稳当细心。黄老二的活传给他,大家都感到高兴。
三个月的学习以后,今天王振华正式上岗。
第一位客人经过王振华的精心修剪,站起来照照镜子说:“剪得不错,只是头发留得有点长。”王振华听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而黄老二却停下手中的活说:“这位同志不明白了不是,头发长使您让人感到含蓄,有点深藏不露的味道。现在这社会就流行您这发型。”这个顾客听后,乐滋滋地道别而去。
第二位顾客又坐到了王振华的手下,王振华特别吸取了前一次的教训,给这位顾客剪得短些。完工之后,这个顾客捋捋头发说:“手艺是不错,可是留得太短了。”
王振华听后无语。黄老二又接过话茬说:“我说你外行啦不是,你到大街上去看看,头发有几个长的,短头发让人看起来感到亲切,不会产生距离。别说咱这大老爷们儿,就是那大姑娘也有不少剃板寸的。”这位顾客听罢欣喜而归。
第三位顾客又惠顾了,这次王振华给他剪得不长也不短。谁知这位顾客在付钱时却说:“手艺学得是挺精的,只是花的时间太长。”王振华愣住了。而黄老二却不慌不忙地说:“时间长要看花在什么地方,为脑袋多花点时间值得,你没听过‘进门满头垢土,出门白面书生’。没有充足的时间保证,怎么能让你成为‘白面书生’呢?”这位听罢欢快告辞。
该第四位顾客了吧!这次王振华吸取了前三次的教训,给他剃得既不短,也不长,耗时也挺短的。谁知,这位顾客捋捋头发,照照镜子说:“怎么那么快就完事了。”哎哟,王振华又愣了,怎么那么难伺候呢?黄老二又接过话茬说:“我说同志,你可知现在是什么社会?信息社会。同志,一刻值千金,我们在你的头顶上速战速决是为了给你赢得时间,你何乐而不为呢?”这位顾客听后大笑而去。
晚上打烊,王振华怯生生地问师傅:“您处处为我说话,我真的每次都做对了吗?”黄老二说:“我之所以在顾客面前为你说好话,对顾客来说是讨人家欢心,对你来说既是鼓励又是鞭策。记住:剃头不仅仅是手艺活,还要学会接触社会,只要你从不同角度去观察,你就会发现:任何事物的答案都不是唯一的,而是丰富多彩的。”
如若不信,盍试为之。
喝茶
老李是市社会科学研究所的副所长。他有两大爱好:一是品茶,二是逗宝贝孙女玩。
说起品茶,老李是行家。怎么辨茶、闻茶、敬茶,怎么区别各种不同种类的茶,什么信阳毛尖啦、清香茉莉啦、牡丹绣球啦,他能跟你说得一套一套的。
说起孙女,老李有两个,大的叫大兰,小的叫小兰。虽然两个女孩一样乖巧可爱,衣着打扮完全相同,但老李私下里更喜欢小兰,不仅仅因为大兰不是他的亲生孙女,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小兰的嘴更甜,手脚更勤快。每天老李回家,小兰总是为爷爷捧上一杯浓香可口的茶,而大兰不是正在看书就是躲在房里。“到底是亲生的孩子疼爹妈呀!”老李想。
一天下午,老李紧皱眉头一边思索着工作中的难题,一边往家里走去。刚一进门,就见小兰捧着冒着热气的茶迎上来,脆生生地喊:“爷爷,您喝茶!”然后一边把茶杯捧到爷爷手中,一边把他扶到沙发边。老李打心眼儿里高兴,工作中的烦恼一下子烟消云散了。他一边抚摸着小兰的头,一边问:“大兰呢?”“她呀,看书呢。”小兰不以为然地朝里屋努努嘴。
老李不再说什么,细细地品起茶来。
第二天上午,老李突然回到家中取资料,一进门就见小兰正在看电视。见爷爷回来了,小兰习惯性地端起茶几上的杯子,甜甜地喊着:“爷爷,您喝……”这才发现杯子里什么也没有。她忙倒上茶叶去拎茶壶,只见她晃晃悠悠地举起硕大的茶壶,那壶嘴就像个左顾右盼的蛇头,突然“呼”的一下吐出一股热水,直扑杯底,杯里少得可怜的几片茶叶全被扑出来了。小兰忙放下茶壶去捡茶叶,一不小心,却又打翻了壶盖。老李诧异地看着这一切。大兰一声不吭地从里屋走出来了,她默默地洗好杯子,熟练地倒入茶叶,又仔细地倒好了水,然后轻轻吹了吹,把杯子递给小兰,看了爷爷一眼,又默默地转身进屋了。小兰高举着杯子,欢天喜地地喊着:“爷爷,爷爷,您喝茶!”
老李一下子明白了,原来每天为自己泡茶的,不是自己视为掌上明珠的亲孙女小兰,而是一直被自己冷淡的大兰。而自己却……老李木然地接过杯子,却再也品不出先前的味来。他突然找到了那个这几天一直困扰着自己的社会学难题的答案——“感情亲疏不能代替对事物的正确认识”,于是释然地放下茶杯,匆匆向所里赶去。
绿太阳,红太阳
画一个圆,然后再在周围画上许多射线,这就是太阳,旭旭是学画的。
旭旭每个周末都要到离家很远的老师家去学画。两年来,每周都是如此,爸爸骑一辆自行车把旭旭放在后座上,旭旭的脸就靠在爸爸的后背上,他觉得很温暖。他最幸福的时光往往就是在爸爸每个周末载他到老师家去的那条小路上,记得有一次冬天,天气冷得厉害,爸爸依旧把旭旭放在车后载着旭旭到老师家去。一路上,旭旭冷得发抖,拼命地叫着嚷着喊冷,可爸爸从头到尾没有说一句话。旭旭很奇怪爸爸为什么没有责怪他没有用,也没有安慰他,而是一句话也不说。
旭旭一直都想问爸爸关于这个问题,可是已经没有机会了。因为旭旭的爸爸妈妈离婚了,明天爸爸就要带着小保姆也就是现在的未婚妻离开这个家了。旭旭很难过,一个劲地在画纸上画着太阳,绿太阳,因为妈妈说太阳是绿色的,虽然小云阿姨也就是他的“后妈”说太阳是红色的,但是旭旭讨厌小云阿姨。他认为妈妈说的才是对的。画着画着,抬头看看日历,发现今天是礼拜六,也就是旭旭学画的日子,看来今天是去不了了,旭旭闷闷地想。
不知不觉爸爸走到旭旭身边,对他说:“旭,今天是你学画的日子吧,爸爸送你去吧?”旭旭心里想,哼,难道他想对我做最后一次的感情施舍吗,我才不稀罕呢!但是旭旭又是多么渴望和爸爸再走一次那条小路啊。“施舍就施舍吧,我接受了。”旭旭心里想着也就随爸爸出了门。
路上,月光照着两个人,投射出两个长长的影子,仿佛四个不认识的灵魂。爸爸开口问道:“你恨爸爸吗?”
“……”一阵沉默。
“我知道你恨我,但是……你还记得吗,去年冬天我送你去学画的路上,你冷,闹得厉害,可我一句话也没说。你知道为什么吗?”爸爸问,旭旭猛地一抬头,他当然想知道。
“我当时什么也没有说,我知道你冷,但爸爸也冷,我也是人,也有喜怒哀乐,我不开心的时候向谁说呢?你妈妈,她不会听,她只关心她的麻将,她的穿着……而我,和她根本无法沟通……我现在已经找到了能够和我分担一切的人了,我知道爸爸怎么对不起你,可是……”
第二天早上起来,爸爸已经走了,旭旭看着窗外刚刚升起的太阳,仿佛明白了什么。他走到桌前,把红笔拿了出来,慢慢地把绿太阳改成了红太阳,红太阳,真好看,就像旭旭脸上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