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时代看到最崇拜的两位学姐因为吵架而关系变差,甚至形同陌路。白菡不希望她们背叛彼此,希望她们成为永不分离的好朋友。偶然看到《校园怪谈》中连体娃娃诅咒的传说,白菡就利用传说让两位学姐再次手牵手成为好朋友。当安雪对白菡诉说烦恼,不知道该如何对莫莉莉说出国留学的事情时,白菡又一次用错误的方式让两个好朋友永不分离。
冰冷的手铐落在白菡手上,白菡低声说着:“我又一次失去好朋友了,真羡慕莫莉莉和安雪啊。”
“菡菡,你错了!正因为不想分离,才必须好好活着。因为只要活着,不管离得多远,一定有机会再次一起欢笑哭泣,一起吃我们最喜欢的蓝莓雪糕。”顾月紧紧拉住白菡戴着手铐的双手,温热的泪水落在白菡手上。
白菡抑制不住地大哭起来,阳光洒满整个天台,连影子都是金黄色的,没有一点灰暗。
在最炎热的午后,顾月把录取通知书复印件交到白菡手里,那是她们曾经约定要一起报考的艺术学院服装设计专业。
两个世界的人
装修别致的高级住宅,妆容精致的母亲,忙碌的父亲,在那个夜晚像一面完美的镜子般摔落,支离破碎。叶瑟迎着阳光露出笑容,对年迈的爷爷挥手。就算父亲生意失败自杀,母亲离家出走,失去高级公寓,失去富裕生活,独立抚养自己的爷爷说过:笑容是绝对不能丢失的宝物。
美术课的插花作品摆放在教室角落,绚丽多彩中一抹黑色让美术老师皱了皱眉头:“叶瑟同学,为什么想用染色的玫瑰呢?”所有人疑惑的目光都聚集在慢慢从座位上站起来的叶瑟身上,只有一个人依旧低埋脑袋不敢抬起眼睛。
叶瑟无辜地举起被墨水染黑的双手:“为了让白玫瑰彻底变身黑玫瑰,可浪费我一整瓶墨水呢。”说完眼睛弯如半月,嘴角两边翘起,和欢笑的同学们一起笑开来,连美术老师也忍不住笑道:“叶瑟同学总是创意独特啊。”
为身边的人带来欢乐,被大家称为“开心果”的叶瑟,无论学习还是运动都是女生当中最优秀的。叶瑟也以此为荣,但有一个人从不正视自己,也不曾在自己故意搞笑的时候露出笑容。在热闹玩笑中,叶瑟的目光总是不自觉停留在教室最后一排独自埋头的许默飞身上。
“你们跟许默飞讲过话吗?”叶瑟拉了拉身边的女孩们,一颗颗乌黑的脑袋凑在一起,低声询问。大家脸上的笑容迅速冻结,纷纷使劲摇头,仿佛被问及是否带有传染病菌一样摆摆手:“怎么可能跟他讲话,据说是个心理变态的家伙呢。”女孩们起劲了,开始七嘴八舌地发表自己从各处听到的流言蜚语,关于许默飞,没有一件好事情。
家里发生过奇怪的事情,自闭症,心理变态,自杀倾向,叶瑟脑海里堆满这些大家对默飞的评价。默飞的身影跟那株被自己染成黑色的玫瑰重叠在一起,叶瑟笑容苦涩地提醒还在议论纷纷的女生们:“没有真凭实据,也不是我们亲眼所见,还是不要妄下定论。”
大家边用鼻子发出“嗯嗯”的疑惑声,边打趣叶瑟:“难道叶瑟你很在意许默飞?”
叶瑟还没想好如何应答,大家相继发出“啧啧”声,然后是严肃认真的总结语:“不可能吧?你们可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两个世界的人?因为看到的颜色不同而认定是不一样的东西,其实本质却是一样的。就像没有被染色的白玫瑰和被染成黑色的白玫瑰。叶瑟第一次在大家面前露出不愉快的神色,径直捧起自己的插花作品走向许默飞。
和默飞第一次正面对视,叶瑟吃惊的是这个看起来自卑地远离人群的男生,清亮的眼睛里是坚定的自信,还有一闪而过的嘲讽。叶瑟迅速恢复灿烂的笑容,把黑玫瑰放到默飞面前:“虽然看起来是黑色的,但本质是纯白的玫瑰。我觉得和花一样,人也不能只看表面做出判断。你说对吗,默飞同学?”
“救世主的姿态吗?”所有人的目光都转移到开口说话的默飞身上。每次上课点名,默飞只会举起手报道,被提问的时候也只会站立沉默着考验老师的耐心。女孩们都为叶瑟担心,怕招惹上心理不正常的家伙,低声呼唤着:“叶瑟,叶瑟,我们去买汽水喝吧。”
叶瑟仿佛没有听明白默飞的讽刺,只是惊喜地喊道:“你们听到了吗?默飞同学跟我讲话了。”转向默飞时,依旧一脸美好笑容,坚持把玫瑰塞到默飞手里。
默飞微微呆愣了下,被强迫拿着玫瑰花枝干的手下意识使劲握紧,任还没被剪光的刺扎破掌心。血色不足的嘴唇不被察觉地浮现笑意,突然推开窗户,把手中的玫瑰丢下楼去。
从二楼飞落下去的玫瑰,正好落在楼下的喷水池里,黑色玫瑰飘荡在清澈的池水里,黑色如水中烟雾弥漫起来。叶瑟望着正在褪色的玫瑰,又望着微笑的默飞,惊愕得眼睛睁越来越大,转身跑出教室。
垂落在身侧的掌心,红色血液沿着掌心纹线渗落,默飞歪着脑袋看一眼水池中渐渐褪去墨色的白玫瑰。回想起来,那朵被自己手腕流出的鲜血染红的玫瑰,本来也是白玫瑰呢。可是,自己最厌恶的,就是白玫瑰。每次看到像白玫瑰一样纯洁干净的东西时,憎恶感也会油然而生。所以,班上最讨厌的人,就是叶瑟。
明明是互不相干,两个世界的人,但就是忍不住厌恶她。
敌意
上课铃声响起,教室里谈笑的学生们结伴前往体育馆,谁也不在意还静坐在角落里纹丝不动的默飞。空寂的教室比热闹的教室让默飞感到安心,手掌的疼痛已经麻木,水池里的玫瑰还飘荡着,不能完全褪去黑色的白玫瑰样子很可笑。
叶瑟不是心疼地跑出教室,去捞起她的玫瑰花吗?好奇和考虑别人的事情,这个突然从脑袋里冒出来的问题让默飞对自己不满,咬紧嘴唇使劲握紧拳头,不顾指甲陷入刚才被花刺扎破的伤口里,直到鲜红血液再次溢出,在掌心绽开。苍白的脸上才露出放松的笑容,差点就让心底那个可怕的魔鬼吞噬了自己。
对别人有所期待,关注别人,最后伤害的总是自己。从小默飞就时刻提醒自己,按父母的希望,当个沉默不起眼的孩子。无法超越优秀的哥哥,得不到长辈们的宠爱,安静地蜷缩在阳光和爱都无法抵达的角落,接受大家鄙夷的目光,让他们夸奖哥哥之后带着同情口吻评价:“哥哥那么优秀,也难怪默飞这孩子心理不平衡,想割脉自杀来引起你们的注意。”
“啊!许默飞,快放开手!”叶瑟大惊小怪的声音把默飞拉回现实,还没反应过来,流淌血液的手就被叶瑟双手捧住,一边皱着眉头寻找动脉使劲按住止血,一边手忙脚乱地打开药瓶盖子,扯拉白纱布。
白色棉花轻柔地擦去血迹,为伤口消毒,白色药粉轻盈落在伤口上,有些刺痛,位置却似乎在心脏的地方。叶瑟没有像平时一样叽叽喳喳不停说话,也没有露出灿烂愉快的笑容,只是专注地为默飞处理伤口,直到绑好纱布,才舒展口气:“虽然是临时向保健室老师学的,不过表面看起来还算合格吧?”说完才弯着眉眼笑起来。
默飞惊讶地望着收拾药瓶纱布,起身说要赶紧归还剩下的药和纱布的叶瑟。刚才她注意到的,不仅仅是被自己无情丢下水池的玫瑰花作品,还有自己被扎破的手。着急地跑出去,不是因为心疼那些花,不是为了捡回玫瑰花,而是知道自己不会乖乖跟她一起到保健室处理伤口才特意跑去学习紧急处理伤口,还借来药品。
“为了帮我处理伤口,体育课迟到也没关系吗?”默飞眼睛望着窗外说话,无论学习还是运动都是最优秀的叶瑟,说不定这是第一次上课迟到吧。半晌的沉默,叶瑟突然兴奋地提议:“默飞刚刚流了不少血,我去买甜牛奶来给你补充体力,然后再一起去上体育课吧?”
默飞动了动嘴唇,还没来得及拒绝,叶瑟已经抱着药品跑开。在刚刚清洗过,被金黄阳光迅速晒干的走廊上奔走,叶瑟想,能主动向默飞走近一步实在太好了。就算和其他同学都成为朋友,但看着封闭自我的默飞,叶瑟心里就扎着一根刺。父亲自杀母亲离家后,学校成为让叶瑟最愉快轻松的地方,但每次回忆校园里度过的时光,总会有一个角落是灰暗的。
从小卖部微波炉里取出甜牛奶,温热的气息从指间传递着,虽然第一次上课迟到了,叶瑟心里却是满溢的暖意。
“只剩下草莓味的甜牛奶,我很喜欢,不知道默飞喜不喜欢。”叶瑟小心着手里的牛奶,轻轻推开关闭的教室门笑说着。男孩子似乎更喜欢巧克力或纯牛奶,如果默飞愿意喝下自己买的草莓味甜牛奶,也许回忆起这短暂时光时,他也能感受到草莓的甜美气息。
回应叶瑟的只有空寂,叶瑟有些失望地看着手里的草莓甜牛奶,能作为同样迟到的“战友”一起去上课当然最好。不过体育课后再喝点甜牛奶补充体力也不错,叶瑟俯下身,把甜牛奶小心塞进默飞抽屉。
被默飞打开的窗口吹进阵阵清爽的风,扬起纯白的窗帘,熟悉的身影从水池旁边离开,曾被默飞丢进水池的玫瑰花正被他握在手里,留下一池刚被惊动还未平静下来,涟漪不断的水。叶瑟把必须赶紧到体育馆的事情抛到脑后,拔腿向默飞消失的校道飞奔过去。
沿着默飞拐弯消失的校道寻去,在冒着浓浓黑烟的校园垃圾焚化炉旁边,少年一脸淡漠地抬起包着白纱布的手,松开手指,被池水清洗得变成灰白色的玫瑰掉进去。叶瑟圆睁着眼睛,连阻止的话都喊不出来,质问的话语更是说不出,只有紧盯着默飞的眼睛里慢慢弥漫的水雾仿佛在抗议着。
“曾被染黑的白玫瑰,再也变不回原来的纯白,这种坏掉的东西不是应该彻底毁掉吗?”默飞手上的白纱布渗透着池水,冰冷得让伤口的疼痛完全麻木。就在不久前为他处理伤口时,叶瑟以为稍微治愈了他的心,现在却险些被他冰冷残酷的心冻结了。
焚化炉里发出“兹兹”的燃烧声,玫瑰花的芬芳变成焦味漫散开来。
“许默飞,不要忘记喝甜牛奶哦。”默飞重新折返教学楼的身影模糊不清,叶瑟心疼地猜测,他该遭受过多难受的事情,才会变成这样呢?叶瑟用有些哽咽嘶哑的声音,拼命朝默飞喊着。擦干泪水,重新扬起笑容,转身向体育馆跑去。
默飞心里愣了愣,脚步却没有半点犹豫地继续向前。用力拉开教室大门,目光狠狠落在自己书桌上,抓出还带着余温的甜牛奶,使劲摔落在垃圾箱里。胃里一阵难受,紧咬嘴唇直到一阵血腥味弥漫口腔,嘴角才泛开往日的冷漠笑意。一定是因为叶瑟的伪善让自己感到恶心了吧。
看到纯白的墙壁就想踩上脚印,看到完美的东西就想破坏,默飞无法抑制内心的魔鬼。抬头望着天花板闪动着指示灯的摄像头,手指在书包里摸索着钱包,将一百元钞票紧紧拽在掌心。低头看看那盒坏掉渗出乳白液体的牛奶,默飞更紧地把手心里的百元钞票揉成一小团塞进裤袋里。错的是叶瑟,是她的伪善彻底唤醒自己内心的敌意和破坏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