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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Glory!夜之海幻想曲!(1)

短暂的昏迷之后,卓燃费力地睁开了双眼。此时迷雾已经散尽,露出了海岛上的青翠山峦。神泪岛正如它的名字,是卡西拉女神怜悯的泪滴,无垠瀚海上的一颗明珠,也是卡美拉与无垠海两国人民的交流之地。但此时此刻,卓燃却无暇欣赏这星空浩海、绿岛山林的美丽景致,他爬起身,搜寻同伴的踪迹。

此时,他身处一片海滩。不远处的椰树被拦腰撞断,可怜地匍匐在地上,一道深深的沟壑一直延伸到不远处的砂砾上。卓燃冲了过去,顺着砂砾的痕迹,果然找到了嘲风。此时的嘲风又成为了LOW POWER的小黄鸡状态,只是它的尾巴变成了焦煳的颜色,黄色的羽毛上还沾满了鲜红的血迹。卓燃觉得心猛地被人揪了一把。他慌忙从衣兜里掏出那颗储存着治愈能量的魔法球,用金色光芒映照嘲风的伤口。

渐渐地,伤口不再有鲜血溢出,裂口在圣光的照耀下缓缓愈合。卓燃稍稍松了一口气,却忽然意识到,嘲风耳中的蜡块已不见了踪影。少年想也不想,从自己耳朵里掏出那蜡质的耳塞,小心地将它捏成更小的一块,堵住了嘲风的耳孔。然后他撕下自己的衣摆,用布条揉成个小球,塞进了自己的耳朵。

忙完这一切,魔法球里的金色光点已经消散无踪,嘲风的呼吸也平稳下来。卓燃抱着小黄鸡,起身走向海滩边的树林,寻找失踪的雷克斯。这时,他听见一声低低的浅唱,被清凉的海风送入他的耳中。

“The mighty ocean,the deep blue……”

卓燃立刻将嘲风揣进怀里,腾出双手捂住了耳朵。但那低低浅浅的吟唱声,却像是灵蛇的信子一般,钻入了他的耳道,震颤着他的鼓膜。

“……the numberless stars,the dark moon……”

那歌声悠扬而婉转,像是甘甜的葡萄酒,让人萌生醉意。卓燃的胳膊自然地垂在身侧,一屁股坐在了柔软的沙滩上。他只觉得两眼发花,脑子昏昏沉沉,意识逐渐游离到体外。在陷入昏睡的前一刻,他下意识地用手掌盖住了嘲风的脑袋,想阻止海妖的歌声侵袭自己的同伴……

“阿燃!阿燃!”

无垠的黑暗中,一个温柔的女声呼唤着他。卓燃掀了掀眼皮,看见一个模糊的影子,正望着他微笑:“小懒虫,你要睡到几点啊?再不起来,妈妈要掀你被子了!”

对了,是妈妈!

少年一骨碌爬了起来。他瞪大眼望向四周:十个平米的房间,是他自己的小窝。墙壁上贴着足球明星的海报,电脑桌正对着床头,显示器的指示灯正一亮一亮地闪烁着。顺着他的视线,母亲也察觉到了电脑的异状,她走到桌前按下开关,然后转过身来:

“阿燃,妈妈说过多少次了,睡觉前一定要关好电源。要小心用电,知不知道?”

母亲一如既往地唠叨着,听得卓燃的耳朵都要起茧了。他赶忙岔开话题:“老妈老妈,我饿了。有什么好吃的?”

“你猜。”老妈扬起了唇角,狡黠一笑,卖了个关子。

卓燃眼睛一亮,他一把掀开了床单,半分钟内穿好衣服,跟着母亲走到客厅。在路过主卧的时候,他瞥了一眼房间,看到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随口一问:“老爸一晚上没回来?还是一早又出任务了?”

母亲突然停住了步子,她转过身来,一脸担忧地望着孩子:“阿燃你说什么呢?妈妈和爸爸已经离婚半年啦。”

离婚?半年?

卓燃觉得脑子里乱成一团,脑海里闪过数个画面:高速路上车辆连环追尾的场景;母亲满头是血,被夹在车里的景象;ICU抢救室那白色的墙壁和“手术中”的红色指示灯……

“阿燃,你没事吧?”母亲担忧地探出手来,覆上卓燃的脑门,“你不是睡糊涂了吧?半年前妈妈出了车祸,你爸却忙得连医院都没来一趟。我出院之后,就跟他吵了一架。唉,最后走到离婚这一步,妈妈也是没办法……”

听了她的话,卓燃也隐约觉得似乎的确有过这么一档子事,可又觉得不太真切。但当他看到温柔美丽的母亲露出了悲伤的神色,终于打消了所有的疑虑。他只想妈妈展露笑容:“妈,别难过了,有我陪着你!”

母亲欣慰地笑了。她走到厨房端出一个海碗,放在了桌上:香浓的鸡汤里,面条又白又细,上面盖着一枚被炸成金色的荷包蛋,还有绿油油的小青菜,切成一段一段的青葱,淋在表面的那层香喷喷的麻油。光是用鼻子闻,就让卓燃食指大动了。他呼噜呼噜地吃了两口,险些咬到舌头。

“好吃吗?”母亲笑眯眯地问,“还是跟妈妈在一起比较好吧?你永远陪着妈妈好不好?”

卓燃停下了筷子,他只觉得脑海中有着千头万绪,却扯不出个条理来。他突然瞥见,客厅墙壁上的液晶电视的电源也是处于待机状态,指示灯时明时灭。卓燃心中的疑惑不断扩大,他抬起头,怔怔地望着面前的女性。

母亲向他张开了怀抱,微笑着说:“来,阿燃,来妈妈这里!以后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温柔的声音蛊惑了少年。他丢下碗筷,缓缓地站起身,向母亲迈出了一步。可就在这刹那间,卓燃的脑海中又闪出那个魁梧的身影,那个面容黝黑、不善言辞的汉子。他下意识地问道:“那老爸他……”

“别提那个人了!”母亲打断了他,笑容消失了,“他根本不在乎我们娘儿俩!”

“不是的。”少年急切地替父亲辩解,“我也恨他。我恨他在你出事的时候不管不顾,却去帮陌生人。可……”

说到这里,卓燃顿了一顿,脑海中的画面渐渐明晰起来。他看见了那个白茫茫的医院走廊,“手术中”的红灯熄灭了,医生推开大门,解下口罩对他说:“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他看见两年前的自己捂着脸蹲在地上,将头埋进了膝盖里。他看见那个被消防队员称为“铁汉”的男人,带着满身的泥浆狂奔到医院,拿到的却是一纸死亡通知书。他看见自己猛扑过去,一把拽住男人的衣领,愤怒地喊道:

“你为什么不救妈?你为什么去救别人不管妈?”

面对他的质问,中年男人的眼睛烧得通红,嘴角不停地抽搐着:“阿燃,我对不起你妈……”

“对不起有什么用!”少年咆哮起来,“妈都死了,对不起有什么用!我想不通,为什么妈都这样了,你还要去管什么翻到的校车?我管他多少学生,我管他们会不会死,我只知道那个人是我亲妈……”

“啪!”

男人重重地扬起手,一个巴掌甩在少年的左脸上。男人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大手不住地颤抖着:“阿燃,我是对不起你妈。但亲人的命是命,别人的命也是命。你不可以说这种话!”

昔日景象越发清晰。那个响亮的巴掌扇在记忆中少年的脸颊上,也扇在卓燃的心上。他突然扬起嘴角,自嘲地笑起来:

“我终于明白了。有些人明明不关你的事,你却不能袖手旁观。就像嘲风,我根本跟它八竿子打不着,它却一边骂骂咧咧地说我‘放肆’,一边还救了我好几次。还有司徒巽,为了救我们,差点把他自己和弟弟温迪一起赔进去……”

说到这里,卓燃抬起头,平静地望向面前的“母亲”。那本该温柔的面庞,此时却露出了狰狞的表情。她的身体像是坏了的电视画面一样,不断闪烁,浮现出奇异的雪花点。卓燃毫不畏惧地凝视着对方,沉声说道:

“我以前总说老爸假正义,自家人都顾不上了,还管什么别人。现在我明白了,有时候根本没有那么多‘为什么’,甚至根本没有时间让你思索。就算是我和同伴遇到了这样的事,我也根本不会去衡量江君和嘲风哪个更重要,谁的命比较值钱,那时就只有一个单纯的念头:救人。仅此而已。”

卓燃自嘲地一笑,轻轻摇了摇头:“我曾经以为老爸应该做出选择。我错了,他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利。他只是做了他该做的事。仅此而已。”

少年反手摸向自己的脊背,在那里,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把冰冷的宝剑。卓燃攥紧游龙剑,望向“妈妈”,再度扯了扯嘴角:

“我相信老妈会理解他。这就是她选择的男人,也是我的混账老爸。所以,你这个该死的海妖也可以闭嘴了,塞壬!”

伴随着最后一个字出口,卓燃猛地挥出了游龙剑。他的步伐比风还快,他的动作如行云流水。剑锋划过虚空,撕裂开幻想的伪装。那两室一厅的“家”,像烟尘一样消散了,露出了它的本来面目——海浪不时地拍上沙滩,打湿了少年的小腿。

卓燃这才发现,自己正走向无边无际的大海,腿肚子已经被海水浸湿了。在他的面前,是一只丑陋的怪物,它只有一枚眼珠长在脸孔中央。它的颈部以下,似鸟非鸟,似鱼非鱼,像是拙劣的恐怖片里的魔鬼。

“喵个眯的!塞壬,就你这丑八怪,还想假扮我妈?小爷我今天不K了你,你就不知道什么才是自知之明!”

卓燃再度挥动长剑,打算给对方来个致命一击。这时,那不知应该用“只”还是“条”还是“头”来做量词的怪物,立刻扭转方向,一个猛子扎进了海里,一溜烟地跑了。卓燃憋了满肚子的火没处发,只能愤愤地跺了跺脚。突然脚面上传来一阵痛感,他低头一看,只见小黄鸡状的嘲风,正用喙啄着他的脚背。

“喂,你这家伙也太……”他的话还没说完,就看见不远处站着一个魁梧的背影。卓燃愣了愣,怔怔地唤出了声:“老……老爸……”

自从两年前母亲去世,卓燃就没有和卓高昌说过一句话,别说一声“老爸”,就连一句“喂”都没有招呼过。然而在卡西拉经历了种种冒险,好几次命悬一线之后,在塞壬的幻象中,少年终于解开了心结,理解了父亲的做法。

“喵了个咪,有完没完?”卓燃抄起游龙剑,打算一剑把那假冒老爹的塞壬给收拾了。没想到那人却偏过头,望着他嘿嘿一笑:

“小耗子,既然醒了,赶紧开工!”

戴着那黑咕隆咚的眼罩的,分明就是独眼船长雷克斯,他面前是一排不断逼近的海妖塞壬。年过半百的海盗头子,正用火枪瞄准面目狰狞、亮出满口尖牙的女妖,企图阻止她们靠近。

卓燃恍然大悟:刚才在幻境中看见的老爹是雷克斯,而那个一闪一闪的指示灯,则是嘲风啄他的脚背的疼觉。同伴的守护,令少年咧开嘴角,咧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他一弯腰,将嘲风从海滩上捞起,放在自己的肩头,然后抄着游龙剑,与雷克斯背靠着背,一起面对塞壬的挑战。

“嘿!老头子,别输了!”卓燃大声挑衅。

因为耳朵仍被蜡块封着,雷克斯听不见卓燃在说什么,但是料想也不是啥好话。这位彪悍的前将军、现任海盗团长给了少年一个不雅的手势,同时扣动扳机。随着“砰”的一声枪响,一只企图扑上来的塞壬,倒在了海滩上。

卓燃“喝”的一声轻喊,游龙剑在星夜下荡开一道银色残影,澎湃的剑气扬起细沙,将一只龇牙咧嘴的塞壬斩断。少年竖起手指,还雷克斯一个挑衅的动作。

面对蜂拥而至的怪物,一老一小毫无惧意,战意十足地击退了塞壬一波又一波的攻击。但是对手的数量实在太多,雷克斯的子弹告罄,卓燃的体力也在不断下降。眼看包围圈越收越小,怪物越逼越近,就在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吟唱出气势逼人的咒语:

“冰巨人!”

漫天霜雪聚集成的雪巨人,左右开弓,两拳就扫飞了一片敌人。而魔法的释放者——美女魔法师萨莉露,自信地打了个响指,发出更为嚣张的命令:“大个子,干掉这群渣渣!”

伴着她的命令,巨人挥动双臂,狠狠地砸向大地。即使有海滩作为缓冲,地面还是震颤起来,而满地蔓延的霜华,将来不及逃走的塞壬冻结在冰块中,制成了诡异的冰雕。

那些溜得快些的塞壬,立刻一个猛子扎进了海里,四处奔逃。这时,一道金色的电光在海面上荡起,只听一声冷峻的吟唱:

“雷电之壁。”

电光四射,在海面上噼里啪啦地闪成一片,拉开了一道闪亮的电网。两秒之后,那些扎入海里的塞壬都被电昏了,无力地漂上了海面。

面前的景象让卓燃瞠目结舌:“晕!这简直是电鱼啊!喵了个咪的,这两个人才是传说中的终极大杀器吧!”

被评为“大杀器”的萨莉露和拉穆尔,一跃从船舷上跳了下来。江君帮着独手拉穆尔将救生艇推到了岸边。而萨莉露则像是女王一样大摇大摆地走上海滩,冲卓燃画了一个“∮”的音乐符号。卓燃会意,侧耳倾听了一阵,确认没有塞壬的歌声之后,冲萨莉露做了一个“Saff”的手势。于是几个人掏出了耳塞,开始对话:

“你们没事吧?我们看到一个山一样的怪东西掉进了海里,紧接着雾气就散开了,”江君解释道,“我们怕你们遇上麻烦,就赶紧赶过来了。”

“有小爷我在,能出什么乱子?”卓燃大言不惭,好像先前被塞壬的歌声迷惑的不是他一样。站在他肩上的小黄鸡嘲风,发出了不满的“唧唧”声,毫不客气地拆卓燃的台。

“啊啊啊,好可爱!那个‘放肆’来‘放肆’去的嘲风,竟然能发出这么萌的声音!给我给我,我要玩儿!”

萨莉露话音未落,嘲风就跳下了卓燃的肩头,扑扇着翅膀撒丫子跑了。萨莉露紧追不舍,试图将小黄鸡捧在手心里。眼看着那一人一鸟,一个追一个跑,卓燃和江君都忍不住滴下冷汗:

“喂,书呆子,你不觉得最近萨莉露变了满多的吗?越来越活泼,也越来越嚣张了啊。”卓燃整个脸都成了一个“囧”字。

“这个嘛,”江君用手指挠了挠脸颊,边思索边说,“我觉得她在王都凯安斯任职的时候,是压抑了本性的。别看她是学冰系魔法的,却是个直爽到火爆的人。”

这一厢,少年组在进行毫无危机意识的对话,那一头的中老年VS青年组,就要正经许多:

“小朗呢?”没看见唯一的小水手,雷克斯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