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
喘息声回荡在这座阴暗的地下洞窟里,一个黑影急速狂奔,在冰壁上留下一闪而过的阴影。
这是一座奇异的洞窟,完全由冰雪打造。洞中空气冰寒刺骨,冰壁上长满了大大小小的水晶柱。它们的规格大小各不相同,有的呈现锥形,有的呈现菱形,有的则像是钟乳石一般吊挂在洞窟顶部。但无一例外的是,水晶都散发着一种淡淡的幽蓝色的光芒,将洞穴映照出森冷的颜色。
在蓝水晶的照耀下,冰窟内的景象隐约可见:地面上散落着一些大大小小的骸骨,吓人的骷髅无力地瘫在地上,昭示着闯入者的命运。但是深陷其中的少年,却并没有屈服于这骇人的命运,而是挣扎着在深邃的甬道中狂奔不休。
“吼——”
不远处传来低沉的嘶吼声,像是猛兽在咆哮。听见那吼叫,少年的脚步稍有迟滞,而就在他动作一顿的同时,从他的兜帽里掉出了一件黄色的小东西。圆滚滚的它,在冰面上轱辘轱辘转了几个圈儿,然后撞在一支耸起的水晶柱上,软趴趴地摊着,眼冒金星。
“喂,书呆子,你没事吧!”
少年三步并作两步,赶忙上前将小东西捧起。掌中传来柔软又温暖的触感,毛茸茸的黄色羽毛摩挲着掌心,正是一只不到巴掌大的小黄鸡。
没错!身陷冰洞中的两人,就是卓燃和江君!
在无垠海国的一场恶战中,为了对付上古神兽应龙,江君自创咒语,将自己所有的法力全部祭献给了嘲风,以“神龙VS神龙”的对决,最终将应龙封印回了魔兽裂隙。而在此之后,嘲风解除了LOW POWER模式的诅咒,但江君却承担了嘲风的最低形态,永远地变成了那只战斗力为零的小黄鸡。
撞得头昏眼花的江君,困扰地摇了摇软绵绵肥嘟嘟的脖子:“唧,我没事,咱们快跑。”
卓燃“嗯”地点了点头,他拉开了校服的拉链,将小黄鸡放在了贴近心口的里面口袋,然后再度拔足狂奔。
咆哮声越发迫近,少年们甚至可以听到巨兽的利爪敲击在冰面上发出的“咔嚓咔嚓”的声响。终于,只听“哐当”一声巨响,冰壁被撞破了,一只可怖的怪物冲进了冰雪堆砌的甬道,狂怒地撞开了周遭的水晶柱,散落的冰片纷纷扬扬,如同星辰碎屑。
那巨兽有近三米高,它那庞大的身躯,很像是一只狮子,可它的背脊上,却长着一双金色的翅膀。它的瞳孔是黄金一般耀眼的金色,它的喉管中正发出危险的低吼声,它的眼睛牢牢地锁定了奔跑的少年,似乎是要将卓燃撕碎成肉块一般。
什么?您说这巨兽的模样看上去有点眼熟?这位同学,您真是冰雪聪明,记忆力惊人啊!不错,这疯狂的野兽不是别人,正是NORMAL模式下的上古神兽——嘲风。
狂怒的嘲风,不顾一切地追逐着曾经的同伴。它不时地张口吞吐烈焰,烈火喷薄而出,像是一条燃烧的火蛇一样,向卓燃的后背急追而去。察觉到来自背后的炽热气息,少年想也不想将身子一沉,以背部落地,整个人在冰面上滑了出去!
然而,卓燃逃得虽快,嘲风追得更快!凶猛的巨兽横冲直撞,喷薄的火焰撞击在冰壁上,将冰雪撞得四分五裂。它的怒吼低沉却充满了不可置疑的力量,震颤着人的耳膜。
近了!近了!眼看利爪就要将少年拍扁成一块肉饼,就在这一刹那,少年反手抽出游龙剑,以自己的后背为圆心,在地上猛地转了一个圈儿。下一刻,只听一声脆响,地面猛地一沉,卓燃连同那冰面,从地面上的圆形洞孔中掉了下去!
嘲风愤怒地挥动爪子,探进那洞口想要抓住少年的身形,但卓燃怎么会让它如愿?就在坠落的那一刻,少年一脚踩上那块圆形冰块,他兴奋地“呦嘿”一声,然后像是踩着滑板一样冲了出去!
冰冷的风从卓燃的面颊刮过,这速度比起奔跑要快上许多倍,不一会儿就将嘲风的咆哮甩在了身后。卓燃抬起右手,用大拇指蹭了蹭鼻翼,得意地说:“嘿,神龙又怎么样?还不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睛?我就不信他能撞得破整座冰山!”
听见卓燃的说辞,小黄鸡江君从口袋里探出脑袋,他眨巴眨巴那圆溜溜的、黑曜石一般的眼睛,小声地纠正:“唧唧,你应该庆幸嘲风不是完全体的神龙模式,不然他真的能把整座山撞破,把这里翻个底朝天。”
仿佛为了证明他的话似的,忽然,身后的远方射来一阵耀眼的紫色光华,将整个冰洞映得亮堂堂的。下一刻,只听一声清啸,整座山体开始震颤起来——
熟悉同伴的卓燃,立刻辨认出那是神龙啸天的声音。少年一边用力地蹬着腿,飞速向前滑行逃命,一边恶狠狠地瞥了小黄鸡一个眼刀,气急败坏地说:“你能少说两句吗?你个乌鸦嘴!”
伴随着少年崩溃的指责,小黄鸡摊了摊柔软的翅膀,小声嘀咕了一句:“怪我么?”与此同时,洞窟开始剧烈地摇晃,冰石崩塌。卓燃一边赶忙将江君揣进怀里,一边抬起手臂遮住脑袋,以防被冰块砸中。而那庞大威严的紫色龙影,则不断地扩大,挥舞着利爪向二人逼近……
让我们回到三天前。
由水晶铸造的宫殿外,散发着幽蓝光芒的水母轻轻游弋而过,一位俊俏的人鱼士兵摆动着他泛着珍珠光芒的尾巴,在厚实却晶莹剔透的水晶护壁外逡巡。鱼尾划过之处,荡开水波,幽光一漾一漾的,映在周遭五颜六色的珊瑚和成群结队的小鱼儿上。
这里是无垠海国,是鲛人的家园。在这座沉睡于深海的国度里,却有一处以魔法制造结界、可供普通人类休憩的场馆,名为“思谒之间”。这是鲛人王艾隆,为了纪念亡妻艾格尼丝而建造的宫殿。此时此刻,偌大的殿堂里聚集着一群勇敢的冒险家。
被誉为卡西拉大陆第一的冰系魔法师——萨莉露,她双手捧起无垠海国的秘宝“溯流纹章”,念诵咒文,发动了奇异的能量。只见纹章发散出五彩的光芒,在虚空中凝起闪耀的光点。这些光点不断游移飞舞,组成了无声的画面:
那是幽暗的深海,一个高瘦的男人站在力诺海沟前,他合起双手,似乎是在念诵着什么咒语。随着咒文的吟唱,大约两分钟后,海沟里迸发出诡异的光芒,波涛涌动,无数气泡涌出沟壑。应龙巨影首先浮出裂隙,紧接着就是成群的蛊雕和沙蠕。这些,正是那占领了神泪岛的魔物。
“萨姐!能不能放大,镜头转一转,看清这个混蛋究竟是什么人!”卓燃大声说。萨莉露催动魔力,溯流纹章的光华更为艳丽,下一刻,就如少年所期望的那样,画面越发清晰——
那立于魔兽裂隙边缘的男人,在看见群魔出渊的场景后,微微扬起了嘴角。他面目俊秀,红色长发被束成一束,垂在背后。他的眼睛像是翡翠一般,碧绿而闪亮。他的面容,对于卓燃来说,是再熟悉不过。少年倒吸一口凉气:“司徒哥!”
不止是卓燃,江君、萨莉露与嘲风也都是大吃一惊。而看见他们震惊的表情,不明真相的兰斯王子,疑惑地问:“你们认识这个人?他为什么要放出魔物伤害鲛人,还霸占了神泪岛?”
“不!司徒哥不可能干这种事情的!”卓燃斩钉截铁地说,“一定是哪里弄错了!这个什么破纹章,究竟准不准啊?”
“喂喂,卓燃你这就不对了。溯流纹章是我们的秘宝,它展现的绝对是过去的真实景象,就算你不愿意相信事实,也不能怪纹章啊!”兰斯不服气地反驳。
“可是司徒哥绝对不是这种人!他救过我们的命,如果不是司徒哥用飞剑引开炮火,我们早就被海盗打成水鬼了!”卓燃反手抽出背上的游龙剑,挽了一个剑花,然后指尖划过银亮的剑刃,摆出一个剑侠般的姿势。只见少年一双剑眉微微蹙起,皱起不悦的意味,他大声诉说:“你知不知道,司徒哥也是天之裂缝的受害者。当年他就是因为浮空岛的出现,被害得家破人亡,他和弟弟温迪因此失散了十五年。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天之裂缝的危害了!你还说他是打开裂缝、放出魔兽的凶手?这不可能!”
兰斯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拜托!又不是我说他是凶手,是溯流纹章就是这么显示的好吗?”
“所以说啊,肯定是这个破纹章坏了!”卓燃撇了撇嘴。
话题又回到了原点。兰斯哭笑不得地摊了摊手,一副“真是败给你了”的表情。就在这时,思谒之间的大门被打开了,一位鲛人士兵摆动着柔韧有力的腰肢,游进了这奇异的空间。在看见殿堂里的景象后,他先是微微垂首,向艾隆王与兰斯行礼,随后才走到鲛人国的外交官海伦身边,轻声向她说了些什么。这位美丽得仿佛是从童话书中走出来的美人鱼姑娘,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她先是挥了挥手令士兵离开,随后望向众人,沉声宣布:“卡美拉刚刚传来消息,港口城市拉斯瓦突然出现了大批天怪,并遭到了袭击,其严重程度不亚于当年的王都凯安斯。”
这个消息无异于一个重磅炸弹,令在场的众人都措手不及。所有人都无法想象,十五年前的悲剧竟然再度上演。一时之间,殿堂里陷入一片死寂。唯有一个细微的声音,打破了这份沉默——
“唧唧!”
为了对付应龙,而将全部法力祭献给嘲风的江君,此时成为了一只仅有巴掌大的小黄鸡。站在巨兽头顶的他,扑扇着黄色的小翅膀,“唧唧”地叫了起来,试图引起众人的注意:“唧,听我说,听我说!”
成功地引来了大伙儿的关注之后,江君抬起肥嘟嘟软绵绵的脖子,用那双像是黑曜石一般闪亮的双眼,望向萨莉露:“撒姐,你以前给我看过卡西拉大陆的地图,我记得拉斯瓦是在大陆西海岸,对不对?”
“不错。”萨莉露点了点头。
江君继续说:“而力诺海沟,如果我的比例尺计算得没错,应该是在距离拉斯瓦东边大约三万公里的地方,对不对?”
“对。确切地说,是三万三千公里。”这一次回答他的,是前扞海舰队的副官拉穆尔。对海岸地形了若指掌的他,立刻确认了江君的说法。
江君扑扇着翅膀,在嘲风脑袋上蹦了蹦:“如果我算得没错,凯安斯城到拉斯瓦的距离,和到力诺海沟的直线距离,应该是相等的,都是三万三千公里乘以三分之根号三……”
“喂,书呆子,你到底是在干什么?做算术题吗?”卓燃疑惑地问。
“不是算数,是几何!”江君扭了扭小鸡脖子,望向自己的同伴,“呃,要是有张地图就好了,一做辅助线,你马上就明白了!对啦,海伦,麻烦你帮我拿张地图,再拿一支笔,好不好?”
海伦立刻差人拿来了卡西拉大陆的地图,将它铺在平整光洁的地面上。江君扑扇着翅膀,从嘲风的背上一跃而下,正落在地图的边缘。他用小巧的鸟嘴啄起羽毛笔,吃力地拖着笔,在地图上挪动,将受到袭击的拉斯瓦城,以及出现魔物的力诺海沟,以一条直线连接在了一起。
“唧,拉斯瓦在这里,西边。力诺海沟在这里,东边……凯安斯在这里,大陆的中间……唧!看!”
卓燃凑过头一看,只见以凯安斯、拉斯瓦、力诺海沟,正构成了一个三角形。其中凯安斯为顶角,距拉斯瓦、力诺海沟的两条边长,正好是相等的。看到这里,卓燃只觉得脑子里隐隐约约闪过了个朦朦胧胧的念头,直到江君咬着羽毛笔,扭着毛茸茸的屁股,摇摇摆摆地走上去,向凯安斯的上方做了一条垂线:
“唧……边长乘以三分之根号三,那就是这里……”
江君一边说,一边用小鸡爪在地图上踩过去。线条正好结束在兽人国的范围内,他低了低头,羽毛笔的墨迹在地图上印出一个大大的黑点。
“这是个等边三角形!”
卓燃大声道。受九年制义务教育的少年,立刻辨认出了四个点构成的图形。其中港口拉斯瓦、力诺海沟,以及兽人领域的那个点,正好构成了边长为三万三千公里的等边三角形,而凯安斯城则坐落在这个等边三角形的重心上。
“不,这是增幅魔力的魔法阵。”萨莉露提出另一种答案。
“唧,没错没错!这个等边三角形,就是魔法阵的形状啦!”江君衔着羽毛笔,点了点小鸡爪下的地图,然后接着说下去,“唧唧,我一直在想,那个欺骗并怂恿法斯打开天之裂缝的幕后黑手……呃,我们给他个代号,就叫他‘暗影’吧!我一直不明白,暗影为什么要在十五年前召唤天之裂缝,而十五年后的现在,这种时空裂缝又会再度出现……看到这张地图,我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推测——
“暗影的目标是让昆仑降临在卡西拉大陆,十五年前他蛊惑法斯,利用月光之书和神圣神殿的魔力,差一点点就要成功了!可是大祭司安德烈鲁率领数百名魔法师阻止了他,让他功亏一篑。我觉得暗影很可能元气大伤,致使他不得不蛰伏了十五年的时间。而这一次,他以卡美拉、无垠海、奇峰国的三个地点做成了魔力增幅法阵,为的是完成他十五年前没有做到的事情——令昆仑进入卡西拉大陆!”
小黄鸡挥动翅膀,站立在等边三角形的中心——王都凯安斯城的位置上,江君抬起两颗宝石一般明亮的眼睛,望着周围的同伴。听了他的推测,卓燃、萨莉露等人都陷入了沉思之中,而鲛人国的兰斯王子则好奇地眨巴眨巴眼:“这个暗影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的动机和目的呢?”
“谁知道这个神经病图什么,我们又没神经。”卓燃蹙起眉头,他握拳敲了敲地图,“我看书呆子的推论还挺像那么一回事的。咱们现在手上也没别的线索,不如就照这个方向查下去呗!既然力诺海沟的魔兽裂隙已经被打开,那个什么拉斯瓦港也已经遭到了袭击,暗影的下一个目标,很可能就是奇峰国的这个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