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这一幕,江君慌忙拿衣服袖子拭去黄狗身上的烫粥,然后将它抱在怀里,吟唱治愈之术。但是在法术结界之下,他的吟唱毫无效果,黄狗的状况仍然十分糟糕。
江君看见那只受伤的小狗拖着烫伤的身体和瘸了的腿,一点一点地蹭出他的怀抱,爬到地上,用爪子拨了拨摔在地上的东西——
那是一支细长的发簪,在阳光的映照下闪耀出玳瑁独有的光泽。
江君惊讶得瞪大眼。他望向那只重伤的黄狗,却看见它正在用那双黑亮亮的眼眸凝视着他。在那双黑眸里,江君甚至能看见自己的倒影。突然之间,一个疯狂的念头闯入了他的脑海里:
“阿……阿燃?”
他的疑问脱口而出。那条黄狗则不顾伤痛,用力地点了点头。
江君简直凌乱了,他和萨莉露对望一眼,内心都是同样震惊。这时假“卓燃”不悦地皱起眉头,直起身来走到黄狗身边:“一条疯狗,还不快滚!”
说着,假“卓燃”抬起脚就要将受伤的小狗踢出去。可就在这时,一个黑影窜了上来,拦在他的面前:
“不许你动它!”
江君大声说。他坚定地挡在黄狗的前方,一脸严肃地瞪视着面前的少年:“你究竟是谁?你对阿燃做了什么?”
假“卓燃”一愣,然后歪斜了一下嘴角,不在意地说:“书呆子,你胡说什么呢?你傻了啊?我是谁?我不是卓燃能是谁啊?”
“不,你不是他。”江君坚定地回答,“阿燃热血冲动,但心眼很好,绝不会凌虐小动物。你虽然和他长得一模一样,说话方式也很像,但你绝对不是他。我相信,他就在这里。”
说着,江君伸手指向黄狗。虽然外形不一样,虽然事情显得匪夷所思,但他相信,在那个身体之中的就是他的同伴。
汪!——书呆子,小爷我没看错你!
卓燃欣喜地大叫着。就在这一瞬,假“卓燃”的体型发生了变化,他的身体里散发出一阵黑色的烟雾,体型也在不断膨胀,不断扩大,眨眼的工夫就化成了一个巨大的怪物。它的身体像是老虎,却布满了黄色的狗毛,它的头颅上有人的面孔,嘴巴里却龇出了野猪一般的獠牙。它双眼赤红,不怀好意地瞪视着面前的人,喉咙里发出危险的声音。
“梼杌!”江君倒吸一口凉气。
“殿下小心!”萨莉露抄起了靠在墙边的游龙剑,摆出了战斗的POSE。但是专修魔法技能的她并不擅长肉搏近战,梼杌弯腰埋首,向她冲了过来。萨莉露还没来得及挥剑,就被撞飞出去,手里的长剑也落在了地面上。
江君立刻冲上去,捞起了游龙剑,双手紧握剑柄,守护在了同伴的身前。狰狞的巨兽则弓起背脊,忽然大吼一声,冲少年发出致命的一击。
“喝!”江君虽然没有学过剑招,但是也毫不迟疑地发动了反击。就在梼杌冲过来的刹那间,他像是挥舞棒球一样,狠狠地将剑挥了出去。
可惜的是,这没有经过训练的攻击很容易就被梼杌避过了。巨兽摆动头颅,用獠牙挑开了剑,那尖利的长牙险些划破江君的脖子。萨莉露眼疾手快,伸手拽住了少年的后领,拉着他躲过了这凶险的一招。
梼杌回身准备再度攻击,忽然一声尖锐的咆哮在屋里响起。伴随着汪的一声,黄狗从江君身后窜了出去,猛地蹦向梼杌,一口咬住了巨兽的前腿,死不松口。
梼杌愤怒地嚎叫着,它用力地蹬前腿,想将那碍事的东西甩下来。可无论它怎么摆动,受伤的小狗却像是跗骨之蛆,用爪子死死地抱住了它的腿,牙齿深深地嵌入了它的腿肉里。
呜呜!——书呆子,快上啊!
卓燃无法言说,甚至无法张口,只能发出阵阵呜呜。好在江君领会了他的意图,就在梼杌忙于对付难缠的卓燃时,少年将游龙剑举过头顶,发出“喝啊——”的一声暴喝,兜头冲巨兽的头颅劈下。
银色的剑光在空气中滑开一道弧线。就在游龙剑斩上梼杌头颅的瞬间,巨兽发出了痛苦的哀嚎,庞大的身躯再度变幻为一阵黑色的烟雾。黑烟蒸腾,在虚空中爆炸开来,最终消失无形。
“呼……”江君舒了一口气。他放下游龙剑,冲上前把卓燃抱在怀里,“阿燃,你没事吧?”
汪。——还好啦。
江君紧张地查看着小狗的伤势,却苦于魔法被封印,无法施展治愈之术。突然房间的另一端传来了咚的一声闷响。那位老婆婆吓得脸色惨白,浑身发抖。她腿脚一软,跌坐在地上,战战兢兢地说:
“老天爷!怪物!有怪物!吓死老身了……”
见老人家摔倒,江君忙走了过去,轻声安慰:“婆婆,你别担心,梼杌已经被解决了……”
卓燃突然间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儿:照昨晚的情况看,路人小贩都是在日落后被变成了木像。可昨天傍晚,他帮老太太做饭的时候,太阳明明已经下山了……
汪!——不对!那不是老太太!是个老巫婆!她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
卓燃想要提醒同伴,想要说出真相,可是却无法传达。这时江君已经走上前,将老太太扶了起来。温柔好脾气的少年并没有看见,自己身旁的老人家突然露出了阴森森的笑容。一柄匕首从她的袖口里滑了出来。老太婆抄起匕首,向江君的心脏扎了过去——
汪!
卓燃没有一秒钟的犹豫,甚至来不及思考,他猛地迈动双腿,像离弦的箭一样扑了上去,挡住了锋利的刀刃。
剧痛从身体内传来,卓燃只觉得眼前亮起耀眼的白光,世界变成了一片纯白……
啪啪啪——!
眼前的世界一片纯白,只有稀稀拉拉的掌声传入耳中。那遮蔽视线的白色迷雾缓缓散去,露出一个书生的身影来。他身穿长袍,面目俊秀,正笑眯眯地拍手鼓掌:
“三位能通过第二关试炼,令麒生刮目相看。”
没错,这人就是负责试炼的仙君——麒生。伴随着他清朗的声音,周遭的景致迅速变化。那狭小简陋的小屋化为乌有,小桥流水的江南小镇也化为云烟。青烟袅娜,最终幻化成青翠山峦,清泉飞瀑,犹如一幅水墨画卷。
但此时此刻,画中人却丝毫没有欣赏美景的情绪。江君一个箭步冲上去,扶住了卓燃的双肩,一边仔细查看他的伤势,一边吟唱着治愈之术咒语。很快地,被金色光羽笼罩的卓燃就恢复了健康和气力。他低头望向自己的双手,惊喜地说:“哈,我变回来了!”
见他痊愈,江君和萨莉露总算松了一口气。直到这时,江君才有工夫发问:“阿燃,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变成狗了?”
“喵了个咪的!我怎么会知道!”说起这个,卓燃就一肚子气。他将半夜醒来看见白烟弥漫,然后发现全镇的人都被变成木雕,最终遇上黄狗被迫变形的事情,简要地叙述了一遍。听他说完,江君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你的变化就是第二关试炼的题。如果你没有及时提醒我们,我们没有及时发现阴谋的话,我们大概就会被老婆婆变成木雕,和那些人一样被永久困在小镇里。”
“江小侠所言虽不与试炼全然相同,但相差亦不远矣。”麒生轻轻一笑,“这第二关测的是一个‘勇’字。勇不是逞能斗凶,而是有勇有心,真正的勇者愿为友人付出。
听到这里,江君若有所思:“我明白了。麒生你所说的‘勇’,不只是‘勇敢’的‘勇’,而是‘勇气’的‘勇’。阿燃他平时总是做事冲动,动不动就拳头说话。但真正的勇气,不是拼谁的拳头硬,不是拼谁比较能打,而是身处困境,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
“喵的!照你这个说法,那这关不就是专门来坑我的?”卓燃两手比了个“八”字,做了一个夸张的表情,“西王母故意把我变成狗,战斗力简直像是渣渣一样,就为了看我会不会放弃?这可能吗?小爷我是什么人?怎么可能轻易认输呢?再说了……”说着,卓燃伸出胳膊揽住了江君的肩膀,撇了撇嘴角,自信地一笑:“我相信书呆子一定能认出我的。”
来自同伴的信任,让江君也扬起嘴角,不禁微笑起来。看见他们的动作,麒生赞许地点了点头,笑道:“这一关便算汝等通过。不过,卓少侠江小侠萨女侠,这第三关试炼难度远远胜于先前,三位需更加谨慎才是。”
“有什么好怕的!”卓燃拍了胸脯,“既然来参加试炼,就没想着轻轻松松。”
“阿燃说得没错,我们有心理准备。”江君拱手作了一揖,“麒生,就请你出题吧。”
麒生淡淡一笑,伸手指向远方的青山。在那云雾缥缈的半山腰,隐隐约约可以看见几盏灯火,似乎是有山村坐落在那里。只听麒生朗声道:“进退维谷,难行难断,孰是孰非,从心而已。”
说完,麒生就要化为青烟消散。可这次他还没来得及离开,就被卓燃一把摁住了肩膀。高瘦的少年不满地瞪视着他:“等等!我说你啊,怎么又说几句不明不白的话就想跑?喂,好歹我们也救过你,你怎么也得有点表示吧!”
“阿燃,你不要为难麒生了。”江君小声劝阻,“而且既然是试炼,就不可以作弊。”
“谁说我作弊了?”卓燃不满地反问,“我只是让他给我们一点暗示嘛。难道你喜欢像个没头苍蝇在林子里乱撞,找那个根本毫无头绪的试炼吗?”
这句话江君还真没法反驳。看他不吱声了,卓燃越发得意,转头冲麒生挑了挑眉:“我们也不贪心,只要你告诉我们这个试炼大概在村子的哪个方向就行。说个东南西北,好歹也省了我们四分之一的劲儿呢。”
麒生的黑眸亮晶晶的,面上笑意更浓:“也好。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吾就给三位一点儿提示。这第三关试炼既在东南,也在西北。你们可知五彩石?”
江君点头说:“麒生你说的‘五彩石’,是不是女娲补天用的那个?”
“不错。昔日共工撞断不周山,女娲炼制五彩石补天,令世间生灵免去一场浩劫。其中有块五彩石掉落人间,跌碎成五块残片,就掩藏在这座青山里。汝等需在两日之内,寻出五颗碎石,将其重新炼制成五彩石,便算汝等过关。”
说完,麒生又抬眼望了望天幕。此时旭日初升,暖阳遍地。他掐指一算:“明日傍晚日落前,若三位不能完成试炼,便将身陷山中,再也无法脱出幻境。”
“不对啊!”卓燃立刻反驳,“喂喂,说好的两日呢!两天不是48小时吗?从现在到明天傍晚,撑死了只有36个小时好吗?”
听了卓燃的抗议,麒生轻轻一笑,不置可否。他的身影渐渐变得恍惚,这显然是要开溜的征兆。卓燃赶紧伸手去抓,却扑了个空。只见麒生化为清晨的云烟,随着清风,一眨眼便消散在天地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