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艺术文艺美学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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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西方文艺美学的解释学实践(16)

在传统美学中,宗教的至上地位以及人们对宗教神秘主义的敬畏,使得神圣主义压倒了世俗主义。人们对精神的追求,超越对世俗生活的享受,现代审美文化,则强调世俗生活的享乐,消解了神圣主义的影响,宗教神秘信仰,不是人们的必然的生活法则,而是人们的随意选择。商业文化创造着巨大财富,财富支配着权力,权力反过来又追求财富,权力与财富,支配着艺术文化与娱乐文化,支配日常生活文化与政治文化。

世俗生活,在现代与后现代文明的商业光照下,披上了别样的色彩,对象征性建筑的追求,对及时享乐原则的推崇,对虚无主义的信仰,在此,“美是生活”,仿佛变成了地地道道的生活享乐的辩护词。

首先,建筑不朽,作为当代审美文化在城市物质文化生活追求中的外在目标。无论是在神圣主义那里,还是在世俗主义那里,他们相信唯有建筑的东西才会不朽。世俗主义的最大心愿是:拥有华厦美居、坚固堂皇的墓地,这样,生前可以享受视觉快感,死后亦可享受不朽的安宁,因而,屋宇和墓地,总是作为视觉不朽的凭证,这代表了肉身化审美价值观的生存取向,也代表了世俗化的审美价值取向。在个人那里,这是荣华富贵的外在象征,在国家和执政者那里,建筑不朽,则是民族的光荣和政绩的辉煌,于是,千百万人都力图扩张这种建立不朽的雄心。他们既在历史时空中选择金字塔、长城作为视觉证明,又在当代时空中选择埃菲尔铁塔、悉尼歌剧院作为视觉证明。

古典建筑和后现代建筑,都以巨大的形象刺激来实现那种通天塔的梦想和野心,正如罗伯特·休斯所言:“对法国人,总之对欧洲人来说,这种改变意向的最大隐喻就是埃菲尔铁塔。”你无法躲开这座铁塔,它过去是,现在仍然是唯一的建筑物,从巴黎的每个角落都能看到它,这道出了欧洲统治阶级对技术的指望。事实上,当代城市的住宅,已非常类似于一座巨型机器人,当代中国审美文化的最明显的变化,正是建筑业所创造的工业神话。未来乌托邦的工业材料,正是钢筋混凝土,它比美于古代的大理石,这是最外在的审美取向,神圣主义和世俗主义,在此获得了巨大狂欢。祈求神灵,又是奇妙的妥协术。由于人们越来越被视觉隐喻所控制,回避内省,在杂乱无序而又尖锐对立的话语空间找不到根基,因而,当代人在忙碌的生活间歇去祈求神灵。对神灵的祈求,在高贵者看来可以长保官运亨通和财源茂盛,在贫寒者看来可以救治苦难和抚慰心灵。祈求神灵,获得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尽管神性隐去,上帝退出了人们的心灵,但人们还是愿意在这种游戏中延续自己的生命,在感性生活世界,欲望与意志,求生与畏死,享乐与永恒,就呈现出纷繁众多的现实生命追求。

其次,及时享乐,作为现代人在日常审美生活中的价值放纵性追求。既然人们并没有潜在的信仰,只是对个人生命的某种忧虑,那么,人们有理由越来越放纵自己,及时享乐的审美取向,是世俗主义文化的本质体现,及时享乐,使人们无暇去洞悉视觉背后的隐喻,“你可以说,我不自由,但是我才不为此担忧”。人们在那种视觉信念背后,坚持认为:奇异的东西总是美丽的,任何奇异的东西都是美丽的,只有奇异的东西才是美丽的。

在自得其乐和自我享受中,人们坚信自己正在享受着那种自由的权利,一切禁忌都可被打破,一切冒险都可以尝试。人们在无边无际中发泄着躯体的潜能和欲望的力量,在身体的极端性发泄中享受着生命的原欲与狂欢,于是,自古以来,世俗主义者和浪荡主义者所信奉的一切教条,都开始被当代人所尝试,这种尝试,以性神话的兴起而臻于巅峰。“人们在倾听一位美妙歌女歌唱爱情,人们同时在观赏。”“歌女总是打扮得十分性感,在这个情境中,观赏压倒了倾听,情感的外表退去,她的性感形象规定了观赏效果。”在这种视觉放纵中,肉身放纵和信念放逐以及情绪放纵,人们享受到醉生梦死的快乐,并渴望在这种快乐的巅峰状态中永生。这种及时享乐的审美取向,使当代审美文化的视觉隐喻在性神话中暴露。认同混沌,又使这种日常生活的享乐变成唯一可以把握的真理,这种认同观,使价值确证抢劫了坚实的确定性地基,理性最终屈从于感性,在感性中放逐理性。当代审美文化取向,已很少感觉到理性所具有的力量,理性已被漠然地放逐,谁也不愿去追究那个深意。

日常生活的杂乱无章,仿佛与己无关,街头和市面发生的一切,仿佛都与我无关,人们不知道自己承担着什么角色,也不在乎别人的角色变迁。妒忌已变得毫无力量,它只会增添自身的烦恼,有人可以胡作非为,不知道他从哪里获得特权,也不知道他那盘根错节的关系网伸展得多么开。混沌本身便是强权秩序与自由秩序的失衡,因为理性不能主导生活秩序,不能够回忆过去,只能正视现在。对于未来,心中无数,是好是坏,只等着它自身向我走来,因此,在当代人的审美取向中,呈现出无奈、无聊、压抑、愤恨的情调,应该说是理所当然的。

第三,虚无主义信仰,使审美本身的绝望感得以强化。现代与后现代艺术的审美取向,最终都可以追溯到虚无主义的思想源头,个人的力量,在后现代工业文明中越来越微不足道,个人的精神指向,在后现代文化中越来越显得卑贱低微。在后现代文化中,没有权威的声音,只有绝望的喊叫或者无聊的喟叹,在历史、现实、未来的三维视空中,人们仿佛什么也抓不住,在视觉隐喻中,仿佛只有虚无。既然一切价值可以重估,既然历史被颠来倒去,既然信仰可有可无,那么,当代人还能在哪里寻找到一个精神据点呢?历史本身就是如此,一切都带有末日的意味。在冷静深思中反顾历史,反顾人生,的确荒诞不经,可叹可笑,《红楼梦》里疯癫者的唱笑,揭示了当代人的情感命运,老庄哲学,佛禅玄理,似乎也预言了这种生命困境。

如果人类、人生一任这样无为,一任这样流动,个人意志和自由意志束手就擒,那么,人本身的目的又有什么呢?虚无主义,是当代审美文化的可憎的魔鬼。神圣主义和世俗主义者找到了他们合法的通道,在自欺与幻觉中打发着一生,只有理想主义者永远孤独,永远反抗,永远流浪。在当代审美文化中,给予了神圣主义和世俗主义应有的地位,故而,有必要重新评价理想主义。人类不能没有理想主义者,正是理想主义者的坚强意志、巨大勇气和牺牲精神,才构成审美文化的某种反作用力,它使人类的精神道路和现实道路充满现实色彩和悲剧性力感。正如埃尔所指出的那样:决定教育观念及教育职能的人类概念,包含着一个基本的价值-“自由”。正是自由这一价值,构成了大革命的时代特征。“但是,自由不同于成熟的思想果实:它需要不断地斗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