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成果，是人生一大乐事。事前花的心血愈多，下的工夫愈大，事后获得的成果自然愈好，享受起来必然也就愈快乐。
——曾虚白
病人朋友
JJ
不知何时，老妈总是光顾家附近一水果摊。卖水果的是位年龄与老妈相仿的中年妇女，在我的印象中老妈特信任她，她们之间从没有讨价还价，甚至是很少问价格，有的只是寒暄、问候之类。一直以为她们之间的关系无非是卖家与老主顾之间的关系，直到去年的春节才真相大白。
那天，老妈让我去她那儿买水果。
“我去买？我不大会挑，再说她会不会卖贵给我啊？”我有点担心地问。
“没关系，阿姨她会帮你挑，也不会乱叫价的。”老妈肯定地回答道，末了还加句“她认识你”。
老妈的回答让我更疑惑了。
“你可能忘了吧，当你还在我们这儿的人民医院实习的时候，她姐就住在你实习的科室，你还让她姐有需要可以到杭州来找你呢……这些也是她告诉我的，每次碰到我都会问起你。”
我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已记不清她姐为何许人，更记不得当年的她是否陪在她姐身边，要不然怎么会认识我呢？可她却从未提及此事！
我决定带上水果去拜访差不多被遗忘的我曾经的病人朋友。
改变你的想法，就会改变你的世界。
——诺曼·文生·皮尔
重返工作
诺诺
在家休息了将近一年，回到医院上班，说实在的，心里真有种说不出的滋味。是害怕？是喜悦？是思念？还是压力，是不适应？总之说不清楚，心里就是不快。但有两点，心里却越来越清晰，那就是要改变的工作态度以及对工作的重新认识。
刚出校园的我们总是意气风发，豪情万丈，但日复一日的工作把热情都一点点耗尽。于是心里彷徨、矛盾，不知工作的意义在哪，不知应怎样看待工作，又应该以怎样的心态对待自己的工作。知道工作要热情积极，却一直提不起劲，找不到动力的源泉。
在家带女儿的日子，不经意间感觉到照顾小孩与照顾病人的相似性，于是心里又想到了这个问题。一直抱怨着工作的艰辛、烦琐、劳累，还有昼夜的颠倒，其实带小孩又何尝不是呢？她要出去玩，你不管多累都要带她出去，她要跳，你就要抱她跳，她要走，你就要抱她走。总之，她不停下来，你也一刻没得休息。身上还经常大小便光临。辛苦烧的佳肴，还要连哄带骗地喂她吃。
晚上则更是感觉天天上夜班。虽然这些，但却依然很开心，还老是像个疯子，宝宝一笑，自己也跟着哈哈大笑。
同样是很辛苦，很平凡，很烦琐，但为什么带小孩就这么开心呢？这又让我想起以前的学习时光。全班成绩总是名列第一的我沉迷于学习中，老是找各种各样的难题让自己攻破。其他同学都很不理解，说我这样累不累，而我却一点都没感觉，还很开心，很有成就感。
是呀，对于工作，我缺少的就是真正的热爱与投入。如果我将做母亲的心态，做学子的热情投入工作中，那照样也能享受到工作的快乐与成就。记得以前有位病人，他很尊重我，信任我，用他爱人的话说，就是很“听”我的话。
他说这都是因为我亲手给他肛塞消炎痛栓，还有给他做的术前宣教。我只是做好自己该做的，病人就给了我这样的回报。
成为人母，有股强烈的责任感。希望能把小孩培养好，教育好，让她健康、快乐地成长。所以我平时都坚持给她做智能开发、背儿歌、童谣、唐诗给她听，给她做营养可口的饭菜。俨然一位全科能手。可我的工作呢？曾经很羡慕电视里的职业女性，精明能干，在事业上取得某种成就。而在外人眼里护士只不过是打打针，发发药，现在我清楚了，护士也是全科能手，也是一个需要多方知识，综合素质的职业。运用现代管理知识、护理专业知识、英语、病人心理以及人与人相处技巧等等，推动着护理职业的专业化和赋予这个职业更多的价值。
说到这，对于自己的工作，我感到了惭愧。做了母亲，才实实在在地认识与感受到了工作的意义与乐趣。
上夜班的辛苦远远超出我们的早起，可眼前的夜班老师却精神抖擞地出现在我面前，还可以把所有病人的病情和心理状况清晰地印入脑海，达到交班无纸化，可想而知她们一夜下来的艰辛和付出的汗水。
晨间交班
Summer
许多同学认为：几个月的临床生活还是过得比较充实的，但每天要在六点起床，顶着寒冷的空气，争取在七点到达护士站，这样的感觉实在是一种煎熬，我也不例外。
今天是星期天，我像往常一样在天灰蒙蒙之际醒来，准时在七点到达科室，开始我一天的工作，首先是晨间基础护理。我的心始终是平静的。
心情在晨间交班时开始起伏。
当我还在仔细研究夜班老师的交班报告时，她已开始了她的交班。从1号房间一直到8号房间20几个病人一一说来。因为清晨天气冷的缘故吧，她手捧着个水杯，置于示教室的办公桌上，双眼一直对视着前面接班的护士，“2号1床老奶奶，腰痛待查，今天需要大家关注一下，昨晚十点左右，病人主诉头晕不舒服，手测血压160／100mmhg，告知值班医生，遵医嘱监测血压，半小时后降为135／88mmhg，之后一直良好，今早又主诉头晕感，测出血压150／95mmhg，请责任班护士交班完毕后再测一个，其他无异常，昨晚腰痛不明显；3号房间2床小伙子，诊断为蛋白尿待查，要求记尿量的，昨天白班尿量是850ML，本班内为750ML，已经留尿送检了，脸部稍有浮肿，心情不是特别好。
7号房间1床大爷，糖尿病，昨晚睡前打过优泌林R24个单位，今早指测血糖为79mg／dl，我已经把结果告诉医生了，今天也许会调整胰岛素的剂量，关注一下。”此时的我惊呆了，都知道上夜班的辛苦远远超出我们的早起，可眼前的夜班老师却精神抖擞地出现在我面前，还可以把所有病人的病情和心理状况清晰地印入脑海，达到交班无纸化，可想而知她们一夜下来的艰辛和付出的汗水。
此时，一幅熟悉的画面出现在我眼前：身穿花衣裳的一个身影，穿梭在宁静的病房，水电筒的微光划过每个病人的床铺。
想到这里，我的脸微微泛红。
我们只是在初冬的六点起床，和夜班老师相比较，这又算什么煎熬呢……
面对不朽的东西，连死神都无能为力。
——阿拉贡
手术室中的生死瞬间
苏荣
在手术室上班的这一年多时间，我经历了比常人多得多的生离死别。由于这个特殊的环境，我看到了很多以前觉得惊心动魄而今却渐趋麻木的事情。世间没有什么比死更让人痛心，如果连死都能淡然了，那还有什么能唤醒悲悯？
那天是我值班，刚上班就接到安排，有一股动脉破裂病人的急诊手术。
从护士站到手术间的病人被送来的路上，满地的鲜血，仿佛就像从水管里喷洒出来的一样。出了这么多血，病人情况肯定很不好，我一路小跑进手术间，房间里已经有很多人，病人已经休克，医生在做胸外心脏按压。心电监护、气管插管、压迫止血，术前用物已经全部准备齐全了。
手术间汇聚了相关科室经验最丰富的同事，大家的目光都在监护仪屏幕上聚焦，那些红红绿绿的数字牵动着每一个参与抢救的人。在普外科医生剖腹探查找到离断动脉之时，血压一直往下掉，麻醉师一袋一袋地输血，按压在出血点上的敷料被血浸得通红。房间里人虽多，却没有一句多余的话。我在这种紧张的气氛里配合着手术，心情从未如此凝重过，我不断提醒自己要镇定，要相信医生的技术。我一块一块递盐水巾，每一块都迅速被染成红色。
我看到了主刀医生的那双手，坚定、自信，随即耳边传来他欣喜的声音：
“找到了，阻断钳来！”我长长出了一口气，虽然离成功还很遥远，但是每一小步的胜利都是值得庆贺的。
离断动脉被钳住了，快速输血后，血压开始上升。
之后，血管外科、泌尿外科、骨科的值班医生都亲自上手术台会诊。
一直到手术结束，病人的生命体征都还平稳，他的生命正慢慢地流回他的体内。这几个小时的紧张抢救没有白费，我们每一个人的努力没有白费，那一刻我相信大家都有了一种超越得失的成就感。
术后病人住进了重症监护室，情况不错。
每天我们都在跟生命打交道，知道生命无常而脆弱，但是这次，我深深体会到了，当一个生命在你的帮助下重新回来时，那种穿越生死的骄傲足以弥补所有的缺憾。病人的家属因为亲人的获救欣喜若狂时，手术间里每一张疲惫的脸是也都有欢喜的笑容。
在那个晚上，虽然因为抢救，疲劳不堪，但生命回归已经照亮每一个人的心。我们发现了生命的可贵，不是任何物质可以代替。此时此刻，我想起阿拉贡的一句话：“面对不朽的东西，连死神都无能为力。”
了解什么人生病远比了解一个人生什么病来得重要。
章老师
冰暑
我收治了一个肝性脑病的患者，是位男教师，姓章，40岁左右，整个人瘦削、疲惫、苍白，精神也有些恍惚。接下来，章成了我交班的重点。他的妻子对他的照顾无微不至，但是他千方百计溜出院外喝酒，这些令我的同事很气愤。几乎所有的人都认为，令章无药可救的不是他的肝性脑病，而是他的嗜酒如命。在我们看来，他的任性和不负责任无疑是不可饶恕的。同样，他妻子的默默忍受也令同为女性的我们颇为感叹。出于职业的习惯，大家在给章做治疗时总忘不了要委婉的“教育”他一番。章总是不好意思地笑笑，虚心接受，到了傍晚时分又会开溜。有一次喝醉了是保安架着他回来的。逐渐地他还以各种理由来拒绝治疗。一周下来，大家的交班也由“怎么办”逐渐过渡到“只有这样，让他去吧”！时间一长，大家甚至觉得没必要再为一位顽固不化的病人多浪费时间。每天都照顾他，我隐约觉得章有难言之隐，而这难言之隐，也许就是他妻能容忍他劣习不改的原因。
有一天我值夜班，刚接班，就看到章躲过我们的视线虚弱但又若无其事地出现在电梯门口。“他又要下去了！”我注意到旁边没有他的妻子，急忙走过去企图阻止他。
“章老师，下去散步啊？”可能是出于自幼对老师的尊重，也可能是出于不想让他太没面子，我选择了和他攀谈的方式。
章很意外，也许是久违了的一声“章老师”，也许早已感觉到护士对他颇有微词，对于护士，他从来都是敬而远之。这么一问，章似乎有些手足无措：
“不，不是的。”
“你不是下去散步，那你不会是又要去喝酒吧！”我半调侃半认真地问他。
支支吾吾地，他拖着踉跄的步子往电梯里走，我本能地随他进了电梯，匆忙中，我对同事说：“我下去一下！你准备一下！”所谓的“准备一下”，就是让同事通知楼下的保安。
“你下楼有事？”章有些紧张地问我。
“是啊，我有事。”我决定不在电梯里劝服他。
出了电梯，章快步向医院大门口走，想到病房很多事情等着我去做，我急忙叫住他：“章老师，你看，我今天下来就是想把你叫回病房休息。就是说——不想让你再去喝酒。”
“是我老婆叫你来的吧！谢谢，你回去好了，我不会有事的。唉，她这人就是这样。”
听他这么一说，我突然觉得应该用他妻子的力量来试试：“不是的，你如果要出去喝酒，我也拦不住你。但是一会你爱人来了，我实在无法交代。”
章有些犹豫，我趁机说：“我现在在上班，要对上面很多的病人负责，如果你一定要出去，我陪你一起去，但你要和我一起回楼上，我需要和同事交一下班。”
章有些措手不及，孩子般地问我：“你不会骗我吧？”他所说的“骗”，就是把保安叫来。
“不会。”为了阻止他，我别无选择地回答，心里有些紧张，祈祷同事不要将保安叫来。
“好，我跟你去。”章一路上和我攀谈，“你是个很好的护士，很负责任。”
这下轮到我措手不及了，一路上，我诚惶诚恐。
电梯门一开，我和章同时看到了穿制服的保安，还有值班护士长。他们都过来帮助我。章看了我一眼，那一眼，意外和复杂，我感到了惭愧。我利用了他对我的信任。护士长走过来劝他，保安也走过来拉他，他又朝我看了一眼，也许是这一眼，让我清楚了我该做什么，我对护士长和保安说：“谢谢！你们都回去吧，这儿没事，刚才是个误会。”转身我对章说：“你到示教室去坐一下，他们就走了。”护士长和保安离开了，这时我看到了他匆匆赶来的妻子，她一把拉着我：“谢谢你，幸亏他还听你的话。要不然……”
看到其妻同样苍白、焦虑的脸，我忙不迭地说：“我会多劝劝他，我会的。”
这一晚，从来都谨慎而寡言的妻子向我讲述了关于他们的故事。故事的开始无疑是美丽而温馨的，但很快被劣习的阴影所击垮。妻子告诉我，章结交了一些朋友，染上了赌博，本来就爱喝酒的他在一次酒后被人利用，欠下了一笔赌债。生来重义气的他无论如何不愿报警，一直企图再赌来还债，结果漏洞越赌越大，对工作也有了一定的影响，只好借酒浇愁。“他根本不想来治疗，为此我和他争吵过很多回。”妻子喃喃地说道，“他是个好人，是个老实人，也是为了躲债，我和他已经不在一起了。他对我一直很好，现在他拼命要出去喝酒是想一死了之，他认为他多活一天，会多拖累我一天。他经常陷入自责，我也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