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触摸四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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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春(4)

大约一个半小时后,ICU的门口站了一对金发碧眼的母子,妈妈微笑地站在那里,而她身边的男孩子大约7岁左右,也带着可爱的笑脸,手里小心翼翼地捧着一杯冰淇淋。认识这对母子的护士马上去叫那个美籍医生。美籍医生走出来,从孩子手上接过那杯冰淇淋,亲了一下小男孩,径直走向那个民工兄弟,把这杯冰淇淋递到他手上,微笑地告诉他:“这是我太太和儿子刚才一起制作的冰淇淋,你尝尝,希望你喜欢。”病人惊讶地看着他,尝了几口冰淇淋,突然大哭,泣不成声地说:“谢谢你,医生!”

查房结束后,美籍医生让我们告诉小民工,他家里还有冰淇淋,如果他还想吃的话,就告诉他。而那以后,这位每天吵着要吃冰淇淋的病人却再也没有提及冰淇淋,而且不再和我们作对,乖乖地配合治疗了。

对于这种“反其道而行之”的固执,除了无奈,更多的是感动。

传染病

云丹

和往常一样,我“一目十行”地浏览了一遍今天的住院病人后,便开始默默听取夜班小梅的交班。“……4号2是一个发热待查的病人,男性,38岁……现在高度怀疑是麻疹……”似乎出于一种本能的警觉,所有人低垂的眼帘都不约而同地抬起朝小梅行了个“注目礼”。小梅忙补充道“现在还需要等市六医院的专家会诊后才能确诊,一旦确诊就会进行转院。但我们已经对他进行了隔离,由于很可能会呼吸道传染,请使用N95口罩和隔离衣。这个病人现在的体温是……”

小梅接着交完病人的情况后,随口又加了一句:“对了,今天还要对他的家属加强一下宣教,我们发给家属的口罩他们老是不戴,说了好多次了也没用。”

我正好接手这个病人,“哦,没问题。”我一边应着一边暗暗庆幸自己小时候曾经得过麻疹,因为这是一个终身免疫的传染病,我可以放心地护理这位病人,没有后顾之忧。

交班结束,我查看完其他病人后便全副武装进入4号病房,这是一个长得很壮实的男人,但由于几天的发热和皮疹,他看起来很疲惫,从头至脚的细密皮疹看着有些让人起鸡皮疙瘩,由于脸上也长满了皮疹,眼睛都被挤成了两条细逢。他很少说话也很少有什么要求,一直很听话地戴着我们发的口罩,似乎在小心翼翼地减少和我们的接触。我走近他,轻声说:“没关系,我有防护呢,你有什么需要我都可以帮你的。”

很快到了探视时间,一个30多岁的女人穿着隔离衣焦急地走进来,靠近在他床边,一直看着他,和他说着些什么,又不时地抬眼看看床边的监护仪(其实那些波形和数据未必明白代表着什么意思)。眼神中带着焦虑和不知所措。我发现女人没有戴口罩,便走过去将口罩递给女人,透过N95口罩,我一字一句地告诉她:“不管你出没出过麻疹,在隔离病房里请戴上口罩吧!”女人点点头,没接我的口罩,而是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一只系好系带的口罩,用一只手敷衍似的捂在自己的嘴上,我正要继续告诉她要正规戴口罩,女人用带有哀求的口吻说:“我知道,我会戴的,现在就这样吧,我一会就出去了,好吗?”这时,男人也挥手示意他身边的女人出去,女人满口“好的好的”但却没有离开的意思,我只好再次提醒:“请你配合一下,为了他也为了你自己。”女人这才不情愿地离开房间。

半小时后,等我评估好病人做完上午的治疗并安置好床位,卸下“武装”

准备出来的时候,发现那女人又偷偷跑进来在房间里。她走到床边,抚摸着病人的手,轻轻地和病人说着话,而且又没有戴口罩。我有些懊恼,对于这种“屡教不改”的家属,我打算过去好好“宣教”一番。女人看到我发现了她,不好意思地笑笑,走了出去。

当她走出房间的同时,我发现她竟然规规矩矩地将口罩戴上了。只见她径直走向我:“护士小姐,给你们添麻烦了,我不是故意要破坏你们的规矩的……”我将心中的疑虑说了出来:“你怎么在里面不好好戴口罩,出来反而戴得这么规矩哇?”女人淡淡一笑:“在里面戴上口罩我怕我老公认不出我来,出来戴上口罩是怕万一我被传染上了,总不能再传给你们啊!”

女人的解释我大感意外,对于这种“反其道而行之”的固执,除了无奈,应该还有那么一些感动吧。

(附:在我们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宣教之后,该家属已经配合我们的隔离措施。该患者当日被确诊后已经转至传染病院进行严密地隔离和治疗。)

有一种毫不做作的教养,每个人都能感觉到它,但只有那些天性善良的人们才能实践着它。

——切斯特·菲尔德

一把信箱的锁

木木

人的感恩之心的滋生,常常是由于一些细微之事打动了那颗柔软的心,有些人,有些事会一直驻留在记忆中,时常会在不经意之间似一股暖流在心中流过。

我们科室有个同事,虽然平时交往不深,但是她的个性却很受我们女同胞的欢迎,无论遇到什么烦琐的事情,她都是一副可亲的笑容面对,耐心极好,有时我觉得我的工作情绪都快闹出来了,看到她气定神闲的样子,我总是告诫自己:“悠着点,悠着点,慢慢来,没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心里也觉得惭愧,同样的工作,差不多的年龄,她却做得那么淡定自如。在这方面,她是我的榜样,她是我们科室的带教——梅。去年手术住院,护士长带着科室姐妹们来看望我,心里暖暖的。家人夸:“你们同事真不错。”

平时大家都忙于自己的工作和家庭,很少有闲暇的时间坐在一起聚会,彼此的了解也就局限在工作的点滴间,我们的工作平凡而琐碎,没有什么跌宕起伏的故事情节,加上我们的护士长也是个爱清净不爱张扬的人,所以我们大家的工作关系也如温水一样,柔柔和和的。

科里都是女人,人说女人堆里的事情最复杂,关系也是极其微妙的,也许是我在这方面感觉比较迟钝,我觉得科室里大家的关系都很和睦,没有什么所谓的钩心斗角的故事。一个人若要离开一个环境,无外乎这几个原因:想在人生道路上有个更好的突破;其人际关系的疲累;改行等等。而科室总让我感到留恋,也许是同事间的和睦使我感到一种踏实。

梅来看我时,她的手上比别人多了一样东西——一把包装精致的小锁。

我纳闷,她拿锁给我干吗?没等我开口问,她已经先解释了:“你住院前有次跟我说,不知道哪里有卖信箱的锁,我昨天在超市里看见有,就顺便买了,你收好哦。”接过这把小锁,我说了声“谢谢”。我知道其实我内心的感动岂是“谢谢”俩字了得,但我没有多说,怕感激之言说多了,就会变得俗套而苍白了。

然而梅的一个简单的动作却让我的心门再一次被烙上一颗感恩之星。

如此细心、用心、善良的女子,你没有理由不喜欢她。前几天,由于我的疏忽,差点把这把锁给弄丢了,我翻了我所有用过的包,自责自己的粗心,后来终于在另一个包里发现这把锁正静静地躺在里面,一种失而复得的心情,让我激动了好一会,赶快把它重新锁在信箱上,又仔细地检查了一遍,是否锁好,生怕再失去它一次。

女人之间的友谊有时比男人之间的称兄道弟来得更牢固,更持久。我在接受那把锁的瞬间,我已经把她当做自己人生中的一个良友。无论是八小时内外,我都会记得好好珍惜,好好善待她们,把持好这份友谊,让它犹如这把锁一样坚固。

上帝给了我们特权,让病人在最脆弱、最易感动的时候遇见我们,让我们很容易就能播撒爱心,并进入病人心里,生根发芽。

特权

Evergreen

大约十年前的某一天,快要下班时接到朋友的电话说她的一个好友在急诊室等待手术,希望我去照应一下。我匆匆换好衣服赶到急诊室,得知这位病人是阑尾穿孔,一切准备工作就绪,只等手术室通知。

我轻轻走向病人,这是一张年轻而又英俊的脸,此刻却写满了痛苦和沮丧。我拉住病人的手,用力一握,并安慰道:“我知道你很痛,但很快会过去,因为你的手术对我们医院而言,是一个小手术,你的主刀医生是我们普外科主任。”不一会,病人被送往手术室,过了几天就康复出院了。

一个月后的一个傍晚,曾经是病人的这位先生容光焕发地出现在我面前,邀请我参加一个晚宴,感谢我在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给了他帮助”。后来又有类似的几次邀请,因为工作、生活的忙碌而没有前往。

几年后我在生活中遇到了难题,无奈中想起了这位朋友,他爽快地答应帮忙并很快把事情办好。这次轮到我答谢他,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说:“比起你当初对我的帮助,这算不了什么。”我十分纳闷,因为当年我只是握了握他的手而已。“那时我父亲被审查,母亲成天哭泣,自己又生了病,人生进入低谷,几乎绝望。”他接着说:“而这个时候,你向我走来,握住了我的手,并告诉我很快会过去,我的全身为之一振,重新燃起了勇气和希望。”

我感慨万千,不经意的一个动作、一句话,产生了如此巨大的能量。作为护士,我真的感到幸运:上帝给了我们特权,让病人在最脆弱、最易感动的时候遇见我们,让我们很容易就能播撒爱心进入病人心里,生根发芽。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他们认定自己有多幸福,就有多幸福。

——林肯

有个幸福的家

娃娃

“颖,能不能跟你换个班呀?明天我一个远方的朋友到杭州。”我忐忑不安地望着颖,因为如果她为我替班的话,她要连续上五个十二小时的班,会很累,想到这里我的分贝毫无底气。

“没问题呀,你去陪你老同学吧。”颖微笑地看着我。

“颖,帮我来看看这个病人的静脉。”风在叫唤。

“好的,马上来。”颖边说边走,还一边向我挥挥手叫我不必介意。

每次看见颖的笑脸,让我忍不住猜想她一定有一个特别幸福的家,因为她的笑容溢满了真诚。她每天如蜜蜂一样忙进忙出,无论对谁都充满耐心和微笑。

“颖,能不能帮我翻译一下这个——?”我一边推开换药室门一边说,突然间呆了,看见颖娴熟地用手势在与一个中年男子交流。那个男人左脚背上有一伤口,正等待包扎。

“你等一下,我帮我爸爸包扎好就过来。”颖微笑着说。

“颖,是你爸爸?”我很惊讶地问。

“是呀,那是我爸爸,因为小时候使用链霉素不当而影响了听力,我妈妈也是,他们在福利厂上班,因为听力原因很容易受伤,所以我从小就决定当护士,这样可以方便照顾爸爸妈妈。”颖微笑地回答。

“我还一直以为你有一个幸福的家。”我看着颖的笑脸说。

“我是有个幸福的家呀。”颖依然微笑地回答。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我望着颖,看着她的笑脸,想她的生活并非没有痛苦和眼泪,只不过是她把一切化作一个个微笑。她的内心一定充满了宁静和真正的幸福,她的笑容总是情不自禁影响身边的人,如蒲公英般,轻柔而又温暖。

此时此刻,我的心跳加快,感觉一瞬间得到了许多东西,而且是特别珍贵的……

我们的真诚原来如此被关注

Summer

初冬的清晨,我机械地从睡梦中醒来,洗漱之后拎起装有牛奶和饼干的包包便开始我一天的生活。走到寝室楼梯口会看到学校食堂的大叔推着满是蔬菜和肉类的车辆缓缓驶过,发出哐当哐当的声音;在巷深拐弯处会听到卖包子大妈的吆喝声,接着热乎乎的包子被一群人围着的情景;坐上固定的公车,我被载到固定的车站。下车后会看到医院门口在数报纸的阿姨,专注的神情会让人产生一种舒的感觉;再走进大厅,一名身着制服的保安会送来憨厚的微笑,不用多久,电梯会把我带到科室,一天的工作等待着我……

很多时候,我会有这样的想法:平凡的生活会把我们的脚步留住吗?更何况是作为实习生的我们,会在某年某月的某日被人想起吗?

经过这几个月的实习,我的这种想法在逐渐改变……

今天是星期三,晨间交班完毕之后,我和带教老师还是和往日一样,戴上口罩和帽子开始查病房、问候病人、整理房间、穿插做一下健康宣教,使病房的气氛能够在新的一天到来之际活跃起来。一路走过病房,心情是平静的——当我们刚走进11号房间,还没开始和病人打招呼时,1床的病人——张阿姨就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小金,昨天给我打针的不是你啊,你没来上班吧!我等了好一会时间你都没来给我上点滴,之后我问了你的老师才知道昨天你休息了。休息得还好吧?”听了这话之后,我的心猛地一怔,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原以为:作为实习生的我们,在医院里,虽然服务对象是病人,和他们接触的也比较多,但我们是学习者,还没有足够的能力去独立为他们服务。即使我们给病人铺床,整理床柜,翻身擦背,输液打针,换药宣教等等,我们始终是在学习,而且会被认为是在他们身上做“试验”,所以我们的付出很容易被冷落,甚至否定,即使这个付出是真诚的。

然而,此时此刻,我的心跳加快,感觉一瞬间得到了许多东西,而且是特别珍贵的……

实习的脚步始终不停地在移动着。护士站有我们穿梭的身影;病房有我们真诚的微笑。实习工作虽然忙碌而辛劳,但我们很开心,因为实习让我们的生活过得充实。我们感动,因为我们的真诚原来如此被关注。